聚落·修辞·构成——坂本一...构成学——建筑设计的方法》_陆少波_.pdf

引子东京工业大学名誉教授坂本一成组织撰写的建筑构成学建筑设计的方法(以下简称建筑构成学)，源于 1960 年代坂本一成和其弟子们进行的一系列构成学研究。自建筑构成学中文版在 2018 年出版以来，因构成与中国现代建筑教育的基础巴黎美院布扎系统强调的“composition”有密切关联，日本的构成学也成为近几年学者们关注的对象。但是，构成在日本建筑界的语境与巴黎美院布扎系统的语境并不一致，本次 2022 年的线上访谈主要关注于坂本一成的构成学理论的来源和背景，试图还原出日本构成学理论的特点，以及不同构成学之间的差异。|陆少波|您在建筑构成学的序言中提到，本书的构成与俄国构成主义和包豪斯的构成是不同的，是寻找一种原理。另外也提到本书的目的是为了打破日本以策划学(计画学)为核心的建筑设计方法。建筑构成学在日本是 2012 年出版的，到现在已经 10 年过去了。那么对于建筑构成学，老师在这10 年间是否有新的理解？|坂本一成|构成学确实和策划学是不同的。策划学是以人的行动和建筑的使用作为前提的建筑思考方法。我们的构成学所关心的则是无论建筑有没有被使用，它都是作为现实世界中的一种存在，这样的建筑到底是如何构成的？建筑的部分与整体有怎样的构成关系？构成学以此作为问题意识的出发点。在这 10 年间，特别在日本，还没有更新的关于构成学的思考，构成学不会因为时代的条件而简单地变化。不过这 10年间，在日本建筑学会，关于构成的研究论文变得很多，这应该是本书的作者们现在都是大学的老师的缘故，很多与构成学相关的研究得到进一步展开。1 建筑构成在日本的历史|陆少波|在日语中，构成经常和空间连用在一起，请问老师理解的空间构成和构成的差异是什么？比如芦原义信的名著外部空间设计(外部空間設計)1，最初 1962 年在日本出版时用的书名是外部空间构成(外部空間構成)2，1970年出版英文版时的书名是Exterior Design in Architecture(图 1)3。从这本书的书名变化来看，构成和设计是不是在日语中具有相似的含义？|坂本一成|在很长的时间内，大家都有这样一个认识，构成是关于建筑在物质层面如何组成的名词。而“空间构成”中，空间是由建筑的构成形成的“空间”，所以“空间构成”一词的重点应该是在“空间”上。这样来理解的话，在芦原义信的外部空间构成中，主要讨论的是“外部空间”，基本没有“构成”的意义在里面。篠原一男老师也谈到过空间构成，但“构成”在其中基本是没有含义的。平面构成、立面构成就是指具体的平面和立面。空间构成则是较为抽象的，篠原老师谈到的“分割”和“连结”，是非常抽象的空间思考。虽然有部分的“构成”含义在里面，但没有对“构成”一词做出清晰的定义。我们的“构成”思考的是“具体的物的存在方式”，而“空间构成”一词中的“构成”，基本没有包含这种含义。1 芦原义信外部空间设计的 3 个版本(从左至右：1975 年、1962 年、1970 年)聚落 修辞 构成 坂本一成谈 建筑构成学建筑设计的方法Settlements,Retorics and CompositionThe Understanding of Studies of Architectural Composition by Kazunari Sakamoto 陆少波 LU Shaobo 1 坂本一成 KAZUNARI Sakamoto 2,3 陆少波 LU Shaobo 1译 解文静 XIE Wenjing 3译作者/译者单位1 上海交通大学设计学院(上海，200240)2 东京工业大学(东京)3 ATELIER AND I(东京)收稿日期2022/07/13DOI:10.19819/ki.ISSN0529-1399.202306019对谈Dialogue115ARCHITECTURAL JOURNAL|陆少波|在 1960 年代，除了芦原义信，还有一批日本建筑师对城市空间的构成有过研究，如大谷幸夫、槙文彦等，他们大多都有在美国学习的经历，为何当时的建筑师对城市空间的构成如此感兴趣？|坂本一成|我读芦原义信的外部空间构成是在 1960 年代。在当时的日本，有一些书向我们阐述了如何思考设计城市空间的方法，比如凯文 林奇(Kevin Lynch)的城市意象(The Image of the City)。当时，丹下健三和富田玲子翻译了日文版城市意象4，在日本很有名，大家对城市空间逐渐开始关注。1950 年代，建筑界更多关心单体的设计，但到 1960 年代就有了变化。槙文彦也提出了群造型(Collective Form)的理论，大家不单是关心单体，更多关注多个建筑组成的空间关系。我 1960 年代后期进入篠原老师的研究室时，十分关心聚落的调查，篠原老师当时在做日本民居和日本空间的研究。1965 年我决定去欧洲的时候，想去调查地中海的聚落，比如西班牙和意大利，对于小型街区和聚落特别感兴趣。我和篠原老师交流后，他说自己已经做了民居的单体研究，正要准备做多个单体集合的聚落研究，可以一起做相关研究。之后，我在篠原老师的指导下，对日本民居的聚落做了很多研究，本科和硕士的论文都是关于奈良地区的民居聚落形态的研究。从这个层面看，在 1960 年代的日本，大家都对群体建筑的集合关系十分感兴趣。这确实受到了凯文 林奇的城市意象以及美国的城市设计(Urban Design)和城市研究的影响。|陆少波|在您和伊东丰雄的对谈中5，谈到曾经受到文丘里的建筑和城市思想的影响，可以详细谈下具体的影响吗？|坂本一成|刚刚我们谈到了城市和聚落，文丘里也做过，例如拉斯维加斯的城市研究。但比起受他城市思想的影响，我对于他关于单体建筑的复杂性和矛盾性的理解更加认同。用一个关键词来概括的话，他提到的包容性(inclusive)的建筑，即包含着各种世界和事物的建筑，对我来讲十分新鲜。现代主义建筑认为无论如何都要统一连续才是好的建筑，而文丘里在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一书中则认为建筑可以是包容性的6，是能够包容各种事物的，而非排他的(exclusive)。通过对事物更广泛的认识，这样包容性的建筑也是成立的，也是好的，这是来自文丘里的影响。|陆少波|在日本更早的关于构成的著作中，比如 1920-1930 年代，以构成作为书名的建筑研究著作大多是以古建筑研究为主的。岸田日出刀在1929年出版的 过去的构成 十分具有代表性7，有大量的传统建筑摄影和解说。比如书中就收录了之后非常有名的桂离宫，论述中也有构成的关键词(图 2)。为何在那个时期，构成与传统建筑有着密切的关系？|坂本一成|我对此并不是十分了解。相比建筑师的研究，这应该更多是和建筑史学家的研究有关系。比如日本建筑中的和风建筑，是风格样式(style)的构成论，是要对风格样式进行明确。当然样式也是不同元素的构成。当时建筑界开始重视桂离宫，和当时日本的和风建筑样式的研究有关。到底为何当时有这样的研究，是否和布鲁诺 陶特(Bruno Taut)对桂离宫的高度评价有关，我不太清楚。|陆少波|您的学生时代，大家有研究过过去的构成这本书吗？|坂本一成|大家基本没有讨论过这本书。虽然大概知道这本书，但并没有如此去思考日本建筑。|陆少波|在 1960 年代之后，空间构成的研究著作变得很少，而到了 1980 年代，却开始有不少关于日本和世界现代建筑的构成研究，像原口秀昭、富永让等人都有研究过空间构成。请问这是什么原因？|坂本一成|我与富永让是很熟悉的朋友，他对柯布西耶的空间构成研究广为人知。不仅是富永让，大家都在关注柯布西耶，尤其是他早期的住宅作品(图 3)。1980 年代是一个重叠的时期，一方面后现代主义在日本建筑界流行，受到许多人追捧，另一方面也有人在关注早期现代主义，作为源头的柯布西耶 1920-1930 年代的作品是典型。关于“空间”一词，是由丹下健三在 1960 年代开始讨论的，吉迪恩(Sigfried Giedion)的空 间 时间 建筑8(Space，Time and Architecture)一书的影响也很大。自那之后，大家谈论建筑时，无论什么情况都会用空间一词。空间构成的意义还是很抽象的，比较暧昧不清的。2 建筑构成与篠原一男|陆少波|您回忆最初进入篠原一男研究室学习的时候，经常会以篠原老师的第一本著作住宅建筑为中心进行讨论9。请问当时大家是如何讨论的？是否有讨论和构成相关的主题？|坂本一成|住宅建筑是 1964 年出版的，我在之后一年进入篠原老师的研究室。这本书在当时的一部分人中影响很大。刚刚也提到了分割和连结的空间构成。这本住宅建筑里提到日本古代的建筑，大多是由分割形成的空间，或者说场所。空间与场所在这里是类似的含义。而西方的建筑，主要是用“连结”来形成空间。但在我看来，日本也有像二条城这样由简2 过 去 的 构 成 中收录的桂离宫照片3 柯布西耶的空间构成研究书中的轴测分析建筑学报 2023 06对谈Dialogue116洁的空间单元“连结”而成的建筑，虽然每个空间单元内还是属于“分割”的(图 4)。不过当时我们并没有专门对这些问题进行过多的讨论。另外，当时在日本翻译出版了保罗 弗兰克(Paul Frankl)的建筑历史的原理：建筑风格的 4 个阶段，1420-1900(The Principles of Architectural History:The Four Phases of Architectural Style，14201900)1)10，在此之前，我读过从德文原版翻译过来的英文版。这本书的核心内容也有空间的分割和连结(spatial addition and spatial division，图 5)。这本书的出版时间早于篠原老师的研究，但当时在日本并不流行。据我所知，篠原老师应该并不知道这本书，两者内容的相似更多是偶然。或者说，空间的分合，本身就是空间的一种基本特征吧。不过我们并没有讨论这些，篠原老师不会解释他自己写的书。当时我们的确讨论了许多关于建筑的思考，我已经记不太清当时具体讨论的内容，但确实大家没有讨论老师的这本书，更多是以聚落为对象，讨论建筑集合的构成。|陆少波|建筑构成学的第 2 章和第 3 章也专门分析了住宅的分割和连接(接続)11，您刚也提到篠原老师的空间分割和连结。请问您书中的分析和篠原老师理解的有什么差异？|坂本一成|我没有用“分割”和“连结”，我谈论的更多是“分节”(articulation)和“统合”(integration，图 6)。篠原老师的分割(在一个建筑整体中通过划线将空间分隔开)和连结(把部分作为一个单元将其连接)则更为抽象，并且具有象征性。我书中的“分节”和“统合”并没有那么抽象，是更为具体的单元的部分和整体的关系。例如建筑可以以房间作为一个单元进行分节，房间内又可以以地面、墙面和顶面进行分节把具体组成这个场所的单元进行拆解分析，便是“分节”。统合常常是一个单元的集合，比如一个大屋顶下覆盖着数个部分，或者由屋檐来统合数个不同部分。我更关心具体的一个空间是如何构成的。|陆少波|篠原老师对于构成的研究，主要是以平面的构成研究为主，在住宅建筑中专门有平面构成的章节，您理解为何他会主要从平面的角度思考构成？您也在早期的作品发表时写过一篇文章经由平面讲述建筑的语言12，其中讲到“我们可以从单独的一个平面图就可以感受到建筑”，文中收录的作品几乎都是线稿的平立剖图纸(图 7)，这种思考方式和篠原老师的思考有关联吗？|坂本一成|我现在很少画草图了，但年轻的时候还是经常画的，当时经常画剖面的草图。通过剖面来思考建筑，尤其是住宅，在画剖面图的同时，在脑中也是思考平面图的，这是很立体的思考方式。建筑本就是三维的，由水平和垂直两个方向共同组成三维的空间。但我当时不会去画三维透视的草图，也不做模型。基本上就是平面图和剖面图，也包括画立面图这种正投影的图，由此来把握推敲三维空间。这并不是我独有的，之前的建筑师也是如此思考的，虽然现在的建筑师不一定这样思考。因此，在这个意义上，从一个平面，或者从一个剖面就可以想象建筑本身是怎样的。有了剖面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