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_王秉.pdf

2023 年第 4 期 57 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王 秉 史志勇 王渊洁 【内容提要】在当今复杂性时代，国家安全学研究与实践亟待复杂性科学助力。国家安全复杂学是不可或缺的国家安全学范式，开展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研究意义重大。其立足学科建设高度，从认识论、方法论与实践论三方面出发，论证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依据，即国家安全的复杂性。在此基础上讨论国家安全复杂学的七个学科基本问题，即学科的必要性与合法性、学科定义、学科属性、学科功能、研究对象、研究内容与研究方法。从认识论角度看，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从方法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是复杂性范式；从实践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是复杂系统工程。国家安全复杂学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交叉领域势在必建的国家安全学的分支学科。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依据与学科基本问题厘定，为国家安全复杂学建设和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和整体性框架。从国家安全学学科建设和发展角度看，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有助于促进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的深度融合，进一步丰富和完善国家安全学学科体系。【关键词】国家安全；国家安全学；复杂性科学；国家安全复杂学【作者简介】王秉，中南大学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南大学安全理论创新与促进研究中心主任，中南大学安全科学与应急管理研究中心副主任；史志勇，中南大学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硕士研究生；王渊洁，中南大学资源与安全工程学院博士研究生，中南大学安全理论创新与促进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长沙 邮编：410083）。【DOI】10.14093/10-1132/d.2023.04.003【中图分类号】D815.5；D035；X91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74X（2023）04-0057-25*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题目略”（项目编号：22ZDA121；首席专家：王秉）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感谢国际安全研究匿名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文责自负。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58 引 言 中共二十大报告设置专章对“推进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现代化”作出总体部署，强调“必须坚定不移贯彻总体国家安全观”。总体国家安全观是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工作的指导思想，其精要之处在于“总体”二字，“总体”意指国家安全具有显著的复杂性（包括广泛性与系统性等）特征。总体国家安全观自提出以来，它的内容和涉及的领域不断扩充和丰富，并且一直在动态调整。国家安全的构成要素庞杂、内容丰富、关系多样，具有高度的复杂性，是一类典型的复杂巨系统安全问题。国家安全的复杂性为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提出了新要求和新挑战，国家安全研究与实践必须适应复杂性，亟待开展国家安全的复杂性研究。同时，当前国家安全学学科初创，国家安全学知识体系尚极为薄弱，亟待立足学科建设高度，通过跨学科交叉的路径丰富和发展国家安全学的分支学科。复杂性科学可为国家安全的复杂性研究提供跨学科的研究视角和工具。因此，国家安全的复杂性是国家安全学的重要研究范式和内容，将国家安全的复杂性上升至国家安全复杂学学科的建设高度，开展相关研究具有重大的理论与现实意义。国家安全复杂学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交叉综合而成的新兴边缘学科，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的主要子学科即学科分支。国家安全学与复杂性科学的现有研究可以为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提供重要支撑。当前，学术界尚未开展学科建设层面的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研究，仅有部分复杂性科学视域下的国家安全方面的初步探索性讨论。例如，范如国提出风险社会治理的复杂性范式；基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 年 10 月 16 日），人民日报2022 年 10 月 26 日，第 4 版。袁鹏：对总体国家安全观理论体系的战略思考，现代国际关系2021 年第 7 期，第 2 页。刘跃进：论国家安全领域的七个统筹，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 年第 6 期，第 61 页。范维澄、陈建国、申世飞、翁文国、陈长坤：国家安全若干科学与学科问题的思考，国家安全研究2022 年第 1 期，第 58 页；刘跃进：试论国家安全学的对象、任务和学科性质，山西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 年第 2 期，第 133 页；王秉、吴超、陈长坤：关于国家安全学的若干思考来自安全科学派的声音，情报杂志 2019 年第 7 期，第 99 页。范如国：“全球风险社会”治理：复杂性范式与中国参与，中国社会科学2017年第 2 期。2023 年第 4 期 59 于复杂性科学视角，毛征兵等分析了系统性经济安全风险；张海涛等认为，重大突发事件是一类动态复杂系统；王秉等提出，国家安全的本质是一类典型的复杂巨系统安全；祁昊天从复杂适应系统理论角度出发审思国家安全。鉴于此，本文从学科建设层面开展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研究，以期为建立和发展国家安全复杂学奠定基础，从而进一步丰富和完善国家安全学学科体系。一 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创建依据：国家安全的复杂性 建立国家安全复杂学的主要原因在于国家安全本身所具有的复杂性特征，因此论证国家安全的复杂性是建立国家安全复杂学的前提条件和根基所在。在复杂性科学学界，尽管对复杂性的定义聚说纷纭，但对复杂性的来源和表征已基本达成共识。一般认为，复杂性有三大来源：一是客观世界本身存在的不能用简单性思维和方法解决的复杂性问题；二是学科研究方法本身的复杂性问题；三是学科实践中涌现的复杂性问题。复杂性的表征主要有小世界、无标度、混沌、分形、兼具灵活性与秩序性、多要素、非线性、涌现性、适应性、协同和自组织等。国家安全学是国家安全认识（需认识论指导）、国家安全研究（需方法论指导）与国家安全实践（需实践论指导）三方面的统一体。根据复杂性科学原理，从认识论角度看，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从方法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学方法论的内在要求是复杂性范式；从实践论角度看，国家安全实践的现实路径是复杂系统工程。详细讨论如下。（一）认识论：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是历史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本原理。在国家安全领域，毛征兵、范如国、陈略：新时代中国开放经济的系统性风险探究基于复杂性系统科学视角，经济问题探索2018 年第 10 期。张海涛、周红磊、李佳玮、张鑫蕊：信息不完全状态下重大突发事件态势感知研究，情报学报2021 年第 9 期。王秉、吴超、陈长坤：关于国家安全学的若干思考来自安全科学派的声音，情报杂志2019 年第 7 期，第 99 页。祁昊天：国家安全系统理论刍议，国际政治研究2023 年第 1 期，第 63 页。张涛：复杂性探索与马克思恩格斯辩证法的当代阐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6 年版，第 66 页；齐磊磊：科学哲学视野中的复杂系统与模拟方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7年版，第 19 页。叶桂平：澳门城市研究（第 1 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8 年版，第 9 页。复杂性时代的国家安全学新范式：构建国家安全复杂学 60 社会意识即为总体国家安全观，社会存在即为国家安全实践。国家安全实践决定与汇聚总体国家安全观，总体国家安全观则反映与塑造着国家安全实践。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内涵丰富、外延广阔，具有复杂性，对国家安全实践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国家安全实践则是指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在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条件下，利用国家安全体系，发挥国家安全能力，统筹协调国家安全关系，维护国家重大利益的过程。国家安全实践是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实践媒介、国家安全实践客体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的统一体。其中，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是国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下文统一简称为国安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一切国家机关和武装力量、各政党和各人民团体、企业事业组织和其他社会组织，都有维护国家安全的责任和义务。国家安全实践媒介是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国家安全实践客体是国家安全关系与国家重大利益，其中，国家安全关系包括各领域、各方面安全间的相互关系，以及国家安全与其他领域的相互关系。根据国安法，国家重大利益包括国家政权、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人民福祉、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和国家其他重大利益。国家重大利益拓展到哪里，国家安全实践就延伸至哪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也随之扩大，当前的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是“物理社会信息”三元空间（下文统一简称为“三元空间”）。综合看，可以将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体系、国家安全能力、国家安全关系和国家重大利益统称为国家安全系统五要素，国家安全实践环境则属于国家安全系统环境。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体系、国家安全能力、国家安全关系、国家重大利益和国家安全实践环境是国家安全实践的六要素。下面从这六个要素出发，分别论述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国家安全实践媒介（即国家安全体系和能力）、国家安全实践客体（包括国家安全关系与国家重大利益）以及国家安全实践环境的复杂性，姚晗：习近平总体国家安全观的系统原理，中国政法大学学报2022 年第 2 期，第 78 页。全国干部培训教材编审指导委员会：全面践行总体国家安全观，党建读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2019 年版，第 15 页。全国干部培训教材编审指导委员会：全面践行总体国家安全观，党建读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2019 年版，第 26 页。高奇琦、张蓥文：主体弥散化与主体责任的终结：ChatGPT 对全球安全实践的影响，国际安全研究2023 年第 3 期，第 8 页。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法，中国政府网，2015 年 7 月 1 日，http:/ 年 7 月 1 日，http:/ 年第 4 期 61 从而揭示国家安全的本质是复杂巨系统安全（如图 1 所示）。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媒介客体环境国家国家安全体系三元空间社会意识社会存在本质国家安全能力总体国家安全观决定与汇聚反映与塑造国家安全关系国家重大利益运用发挥调 和维护影 响复杂巨系统安全 图 1 基于认识论的国家安全的复杂性解构 资料来源：作者自制。1.国家安全实践主体是小世界和无标度的复杂巨系统 首先，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具有小世界特征。在国家安全实践的主体集中，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是近邻连接与间越连接并存的连接结构。而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近邻连接，是指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相互影响遵循层级原则和涟漪效应，受时空制约。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间越连接，则是指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相互影响可跨越层级，不受时空制约。在当前全球化和数智化时代，时空高度压缩，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逐渐摆脱时空制约，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间的相互关联模式从近邻连接模式逐渐向间越连接模式转化过渡，这显著增加了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集内部关联结构的复杂性。其次，国家安全实践主体具有无标度特征。国家安全实践主体集要素多元，范如国：复杂网络结构范型下的社会治理协同创新，中国社会科学2014 年第 4期，第 103-104 页。在复杂性科学中，复杂系统的连接模式可分为近邻连接模式和间越连接（又称隧道连接）模式，间越连接模式越多、复杂系统的内部关联结构则越复杂。关于复杂系统连接模式的具体介绍，参见 Duncan J.Watts and Steven H.Strogatz,“Collective Dynamics of Small-world Networks,”Nature,Vol.393,No.6684,1998,pp.440-442;Lan Amaral et al.,“Classes of Small-world Networks,”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Vol.97,No.21,2000,pp.11149-11152。Duncan J.Watts,Small Worlds:The Dynamics of Networks Between Order and Randomness,Princeton:Princeton U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