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阙里志》释奠乐舞文本递修考_潘大龙.pdf

明代阙里志释奠乐舞文本递修考潘大龙（赤峰学院文学院，赤峰）【内容提要】明代陈镐所撰阙里志，历经数次重修补订，形成五种版本，据文本特征可分为三类：正德本与嘉靖壬子本为一类，万历本与崇祯本为一类，嘉靖甲子本则近于陈镐初稿。诸本所收释奠乐舞文献，即乐器图、乐器说、舞佾图、舞佾设位图、乐章，在各版本中形态不一。文章试由阙里志递修过程入手，探明今传本所载释奠乐舞文献源流始末，发其尊师抑君之隐衷。【关键词】阙里志；陈镐；释奠；乐舞；孔胤植【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作者简介】潘大龙（），男，博士，赤峰学院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领域：明代礼乐文献。详见车延芬：明代文庙佾舞舞谱的比较研究，北京舞蹈学院学报 年第 期，第 页；文学：明代祭祀雅乐舞谱研究，北京：北京舞蹈学院硕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杜心乐、晏清：曲阜孔庙雅乐舞的互文性解读与研究，天津音乐学院学报 年第 期，第 页。今人复原明代释奠乐舞，往往以弘治间李东阳主持、陈镐编纂阙里志为重要依据。然阙里志历经数次递修重刊，形成众多版本，所载乐舞文本间存在较大差异。当下研究已注意到阙里志文本迭代演变的现象，并联系后世礼乐文献分析其影响。但考阙里志本身乐舞文本仍有几点不明：一者阙里志明代所刊诸本乐舞具体有何出入，二者乐舞文本研究当如何与阙里志成书过程及版本系统考察互证，三者历代编者所做修订是基于何种内在动机，本文试就此种种问题进行探讨。一、明代阙里志版本系统述略 关于阙里志现存版本及纂修过程，今人已多有论述，然间有可商榷处。王重民中国善本书提要、杜泽逊四库存目圣贤志书版本考四库存目标注、周洪才孔子故里著述考、徐泳山东通志艺文志订补等已有著录。关于阙里志成书过程及内容概要，马淑晨明代儒家圣贤家族志研究及仝晰纲、郑立娟明代孔、颜、孟三氏家族志修纂中的“群聚现象”亦有论述。然众多叙录往往遗漏嘉靖四十三年（）孔弘干重刊本，即或录之，亦过简略。此本为阙里志一关键递修文本，考之未详，便直接影响对阙里志纂修问题的认识，故笔者访视诸本，增补前说。阙里志现可经眼者五种，如下：（一）正德元年丙寅（）本弘治十七年（），阙里孔庙重建事竣，时内阁大臣李东阳奉敕祭告，欲修志以彰表阙里，巡抚都御史俆源及衍圣公孔闻韶皆赞其议。阙里志后序云，陈镐时为山东提学副使，自李东阳委以此任，“乃开馆地、集诸生，凡事关阙里者悉用抄录。”书阙里志后曰：“俾具凡例，折衷损益，脱数稿而后定。又录致阁本数种与孔氏诸书，参详考证，明年秋书成。”至弘治乙丑，经李东阳审定，俆源付梓，乃成是作十三卷，目次为：卷一图像，卷二世家，卷三事迹，卷四林庙，卷五门弟子，卷六礼乐，卷七、八为制敕，卷九至十一为撰述，卷十二奏表，卷十三铭志。阙里向无志，自是有之。需要注意的是，此本刊成前曾有多次修订，脱成数稿，这为后来嘉靖甲子本出现埋下了伏笔。（二）嘉靖三十一年壬子（）本至嘉靖间，因旧刻虫耗磨灭，故孔氏六十代子孙孔承业主持了阙里志首次重修，由六十一代孙孔弘干补续。孔弘干 重刊阙里志后序 云，自受托后：归而搜括家藏图籍，历为补缀。若礼乐器具、乐舞仪式，则从太常奏行国子祭酒洪谋周公所著大成释奠仪谱，略附其说。宗子闻达参诸家乘，续于条次。碑记、奠章、诗歌以类增入。林墓、表志各从例附焉。不系祖庭者拾诸卷末，不限阙里者略为删裁。嘉靖壬子本与正德本的传袭关系非常明显，嘉靖壬子本十五卷，前十三卷与正德本完全一致，只增补墓志铭与诗文成为第十四、十五卷，甚至沿用了正德本原十三卷的目录未变，以致于篇目数与目录不符。是本总体上保持了正德本状貌，而最明显的改动即在释奠乐舞章节，详见后文。（三）嘉靖四十三年甲子（）本前人考录，多阙是本，故今详叙之。此本为上海图书馆藏，一函八册，半叶九行，行二十字。版框尺寸，四周双栏，版心下黑口，黑双鱼尾。书首有弘治乙丑李东阳序，书末有正德元年陈镐书阙里志后、嘉靖四十三年孔弘干新修阙里志后序。是本卷三有隆庆三年（）孔氏鸣冤揭帖，知为补修。美国国会图书馆亦藏是本，该本仅有李东阳序，书末无跋。观其世表续修情况知上图本更近原貌，本文据之。此本虽晚于嘉靖壬子本十余年，但并非如壬子本一般全由孔弘干增删而成，乃鲁世府读书堂侧版籍室旧藏，久已无人问津，孔弘干得之，判断其为当初李东阳、陈镐所撰。其新修阙里志后序云：岁甲子，干叨侍鲁世府。讲读书堂之侧一室，藏板籍处也。一日，适辍讲，让阍者启扃视焉，积尘冒密，卒难别白。乃命童子拂拭，而阙志见焉。噫！吾道之在天下，天理之在人心，有不可泯者若是，盖非一郡一邑之志伦也，私淑君子靡不欲观此。弘治乙丑，大学士西涯李文正，奉命祖庭所定、督学江陈君镐所裒者也。版藏京都，得之实难。嘉靖癸丑，曲阜尹承业命干重修以应求者，宅心博哉。慨夫物马淑晨：明代儒家圣贤家族志研究，济南：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第 页。仝晰纲、郑立娟：明代孔、颜、孟三氏家族志修纂中的“群聚现象”，孔子研究 年第 期，第 页。除此五者外，南京图书馆有阙里志二十卷，编号，因残损不得取阅，难知其详，存目于此。中国台北“中央图书馆”藏陈镐阙里志 明正德元年本，是本半叶十行，行二十一字，版心白口，四周单栏，双黑鱼尾，版框。书首有李东阳弘治乙丑序，书末有俆源序、陈镐正德元年书阙里志后。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南京图书馆、安徽师范大学图书馆及美国国会图书馆有是本。诸藏本经历代修补，可分为三类：中国台北“中央图书馆”最近原貌；第二种如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本，增出正德间奎文阁重置书籍记等诸多文献；第三种如南京图书馆本又于书末增补诗文数篇。此外，中国国家图书馆与日本内阁文库又有其朝鲜木活字本，内容近于中国台北“中央图书馆”本；韩国首尔大学奎章阁藏校书馆笔书体铁字本十三卷，尚待经眼。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孔弘干阙里志明嘉靖壬子刻本，半叶十行，行二十一字，白口，双黑鱼尾，四周单边。书首有弘治李东阳阙里志序、嘉靖壬子孔承业重刊阙里志序，书末有弘治俆源序、陈镐正德元年书阙里志后、嘉靖壬子孔弘干重刊阙里志后序。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影印此本，本文据之。之显晦，亦有其時，厥志一出，吾道必大明于天下也。此本与壬子本同由孔弘干重修，却与已经成熟的阙里志大相径庭，观之不似在壬子本基础上的完善精修，反较前作更为粗陋。经比勘，是本虽刊于嘉靖四十三年，却带有阙里志更早版本的特征，甚至可能是正德本正式成书之前的某种稿本。首先从体例来看，此本八卷，附首图一卷。其卷下并不设目，各类文献随意凑合成卷：卷一姓氏源流 尼山毓圣 出处事迹 历聘纪年；卷二 庙宇 林墓 历代封谥 祭奠乐章历代褒崇典章；卷三历代主祀宗子 世职知县子思祖奉祀博士尼山书院学录洙泗书院学录 历代诏旨；卷四 崇重 盛 典 诰敕；卷五御制赞文 庙祀祭文 庙庭歌咏林墓留题；卷六历代御制碑文；卷七历代修建林庙碑文尼山书院孔颜孟三氏学表章；卷八历代墓表碑志。书中缺失诸多前作中已成熟的篇目，如世表 年谱 等，止以历聘纪年书之；相反，某些应已删除的章节仍在，如孔颜孟三氏学。可见是本虽晚出，然体例较前作驳杂，逻辑含混。再从内容来看，诸序多次强调，李东阳与陈镐曾就志稿凡例反复切劘，此凡例载于正德本书首，孔弘干刻嘉靖壬子本亦存之，然而奇怪的是同为孔弘干所刊的甲子本却无此凡例。且其篇目与凡例所述大不相同，若正德本陈镐凡例云：“元朝母后公主间有谴祭致献，于礼不合，碑碣虽存并 不录。”但嘉靖甲子本中却保有大量此类碑碣，如其卷六“历代御制碑文”载元武宗至大元年（）太长公主加封林庙事、皇妹太长公主降香碑及皇妹太长公主致金博山碑铭等。与此相对，一些原应传袭的内容却不见于嘉靖甲子本，如正德本阙里志序云，徐源、黄绣二人修建宣庙功绩：“具在志中，兹不复刊矣。”所指即正德本卷十国朝碑记中修建宣圣庙工役记，而嘉靖甲子本虽有李东阳序，书中却无此文。不仅如此，补录正德本中若奎文阁重置书籍记等诸多文献亦不见于是本。尤为特异的是，直接促成陈镐阙里志问世的弘治重修孔庙事宜，在此本历代修建林庙碑文中并无片语，该章节只录至永乐十六年（）尼山重建新庙记辄止。种种迹象表明，嘉靖甲子本虽然刊刻较晚，但其主体应为阙里志早期草创遗留的产物，甚至形成于李东阳取定陈镐凡例之先。（四）万历三十七年己酉（）本自陈镐创志，至此已百余年，黄克缵重修阙里志序云：“曲阜令孔君贞丛惧遗文散失，且病前志尚论未详，乃因读礼余闲点，二三博士删其繁芜，补 其 遗 漏。始 于 图 像，终 于 艺 文，为 类 有十。”所成十二卷，对前作体例大作改易，这些变化又多为崇祯本所继承。在内容上，孔贞丛新志纪因称是本“视旧志，存者什之六，黜者什之四，增者什之二三。”之所以有如此改动，源于孔贞丛对旧志草创芜收的不满，黄序称新志中“语而近诬，如不知防墓者正之，虽载戴记弗取也；贤而见遗，如秦冉、颜何者存之，虽家谱不录弗疑也。”可见其强烈的尊师讳圣意识，这一点同样体现在其乐舞文本中。随着弘治、嘉靖间三迁志陋巷志的编纂成熟，阙里志壬子本已经将颜、孟二族事迹析出。详参仝晰纲、郑立娟：明代孔、颜、孟三氏家族志修纂中的“群聚现象”，孔子研究 年第 期，第 页。后万历本与崇祯本结构更易，已近新撰，故未保留此凡例。见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正德本。正德本如俆源序云共十三卷十目，而李东阳序云，此书“为卷十有三，为目十有四”，与文本不符。嘉靖甲子本李序则为：“为卷者十，为目十有四。”亦与嘉靖甲子本不符。可知诸刊李序实处于不断改易中，这些篇目差异是否对应正德本之前各稿面貌，今尚存疑。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孔贞丛阙里志，万历刻本。是本六册，四周单边，版心白口，白单鱼尾。版式。半叶九行，行二十一字。书首有李东阳序，黄克缵重修阙里志序，陈瑛序言，孔贞丛新志纪因，书末有朱贞白跋重修阙里志后。版心有刻工姓名郑文、杨任、罗奇等。首卷钤“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印，知为郑氏旧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有其墨印本，中国国家图书馆、美国国会图书馆等有其蓝印本，诸印本有大量万历、崇祯间增补内容，尤以诗文为主，故本文据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刊本。此外，中国国家图书馆又有日本宽文三年洛阳书会小松太郎兵卫刊本，注有日文读音，系据印本刊刻。此书著成时间参仝晰纲、郑立娟：明代孔、颜、孟三氏家族志修纂中的“群聚现象”，孔子研究 年第 期，第 页。自万历本阙里志始，编者引入地理志体例重纂其目类，使纲领益明。详参郑丽娟：孔子家族志编纂体例的嬗变，孔子研究 年第 期，第 页。（五）崇祯间刻本至天启后，明廷内外交困，孔府势运亦大不如前。孔胤植阙里志后序云，当其时，“风会浇下，圣泽渐湮。蚩蚩四民舞肘膜拜，惟福田利益之是觊。甚且诠非圣之书诬人惑世，人人意中有一西方圣人元始天尊也。因繙阙里旧志，附以新典，补其未备，亦惟先正奉文肃之志是继。”在这种时代背景下，重修阙里志隐含了孔胤植重振圣学，乃至维系国脉的期冀。是本在万历本基础上扩充为二十四卷，规模成诸本之最。日本内阁文库藏孔胤植阙里志，明崇祯刻清修本。是本半叶十行，行十九字，小字双行。四周单栏，白口，黑单鱼尾。书首有李东阳序、杨士聪重修阙里志序，书末有孔胤植阙里志后序。今各馆所藏多为明刻清修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影印所据北京师范大学藏本及孔子文化大全影印所据曲阜师范大学藏本俱经雍正时补修，而上海图书馆藏本与日藏内阁文库本补录内容止于康熙间，本文据日藏本。考序跋知其刊刻不早于崇祯四年，见杜泽逊：四库存目标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第 页。孔胤植以合并、析出目类的方式调整了前作部分章节设置，见郑丽娟：孔子家族志编纂体例的嬗变，孔子研究 年第 期，第 页。至此可以归纳明代阙里志版本系统：自陈镐受命修志后，曾脱数稿，其中一种稿本形态后来在嘉靖四十三年经孔弘干重刻，成嘉靖甲子本；陈镐稿本经李东阳商榷损益后，正式刊为正德本；嘉靖三十一年，孔弘干受托在正德本基础上增刊为壬子本；万历三十七年，孔贞丛有感于旧志体例不精，因此重辑阙里志；崇祯间孔胤植又以万历本为蓝本，增益篇幅，成今传通行本。五者中嘉靖甲子本近于文本原初草创形态，正德本与嘉靖壬子本为递修第一阶段，万历本与崇祯本为递修第二阶段。在明晰阙里志递修过程后，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一过程如何影响了释奠乐舞文本的生成。二、释奠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