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历史脉络及其内在逻辑_易文安.pdf

第 44 卷第 1 期 国 防 科 技 Vol.44,No.1 2023 年 2 月 NATIONAL DEFENSE TECHNOLOGY Feb.2023 收稿日期 2022-08-19 修回日期 2022-09-15 采用日期 2022-09-24 基金项目 军队科研基金（21-107）作者简介 易文安，男，副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军事教育训练理论；王亮，男，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军事思想；马明，男，助理工程师，研究方向为作战理论。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历史脉络及其内在逻辑 易文安1，王 亮1，马 明2（1.国防科技大学军政基础教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072；2.77579部队，西藏 拉萨 856000）摘 要 系统梳理美军作战概念三十年来发展的历史脉络，探寻隐藏在其中的历史逻辑，是一个重大军事理论问题。本文依据美军参联会发布的CJCSI 3010系列、联合概念等相关文件，从形式与内容上梳理美军作战概念30年发展的历史脉络，并深入分析演变背后的历史逻辑。在此基础上，分析论证作战概念发展的本质是核心作战思想的演变；并基于战争形态演变的视角，提出核心作战思想发展的逻辑链，即冷兵器时代兵力中心热兵器时代火力中心机械化时代平台中心信息化时代系统、网络、体系中心。随着智能化时代的来临，美军作战概念的形式和内容必然也将瞄准智能中心这一核心作战思想不断深入发展。关键词 美军；作战概念；形式；内容 中图分类号 E919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4547(2023)01-0119-10 DOI：10.13943/j.issn 1671-4547.2023.01.17 引言 美军作战概念是近年来国内学界研究的一个热点。要全面认识美军的作战概念，就要对其发展的历史脉络及内在逻辑有一个基本认识。目前国内已有学者对此进行了分析研究，取得了一些有益成果。焦亮等1认为美军在海湾战争以后开启了“概念驱动”的建军模式，其历史脉络可概括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19902000年）是作战概念引领军事革命；第二阶段（20012010年）是以作战概念支撑军事转型；第三阶段（2011年至今）是以作战概念配合大国军事竞争。赵国宏2深入分析了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历史逻辑，提出了顶层作战概念应当是从平台中心战、网络中心战向体系中心战发展的观点。杨小川等3分析了二战以来美军作战概念和武器装备发展的4个主要阶段，即核技术优势阶段、非对称技术优势阶段、信息技术优势阶段和颠覆性技术优势阶段。这些研究成果为全面了解美军作战概念的发展情况提供了很好的参考，但不可否认的是，观点的不统一也极易造成对美军作战概念的误解。为此，有必要从哲学视角来全面回顾美军作战概念的发展，深刻把握其发展的历史脉络及内在逻辑。美军认为，概念是“表达某事应该怎么做的观念或陈述，其能够产生一个可被接受的程序”4。美军的作战概念是针对特定军事问 题的一种解决方式。例如：美军在2009年提出的“空海一体战”概念主要解决为应对中国的120 国防科技 2023 年第 1 期（总第 338 期）“反介入/区域拒止”威胁，空军和海军如何联合作战的问题；2015年提出的“全球公域介入与机动”概念则是解决为应对濒海陆上大国的“反介入/区域拒止”威胁，陆海空军等力量如何联合作战的问题5558-560。从逻辑学角度而言，概念存在于人的头脑之中，可以用语言文字的形式将其表达出来。解决特定军事问题的方式用文字表示出来便是作战概念的文本形式，如军事术语、文本结构、章节安排等。产生这一解决方式的开发程序、相应组织机构的职能职责等，也属于作战概念的形式范畴。美军作战概念形式的发展主要体现在参联会从1996年开始发布的7份CJCSI 3010系列主席指令文件当中，即1996年的3010.01、1998年的3010.02、2001年的3010.02A、2006年的3010.02B、2012年的3010.02C、2013年的3010.02D、2016年的3010.02E。这一解决方式所指向的现实意义便是作战概念的内容，如未来是什么环境、面临什么挑战、应该创新什么战法、发展什么装备、提高什么能力等。概念内容的发展主要体现在参联会发布的联合概念以及各军种提出的军种概念当中。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映内容。因此，对美军作战概念发展历史的研究，可以分别从形式与内容两个维度进行把握，在此基础上深入探讨其表象掩盖下的内在历史逻辑。1 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历史脉络 美军作战概念发展正式开始于20世纪90年代，以美军参联会在1996年分别颁布的3010.01主席指令文件和 2010年联合构想 为标志。30年来，随着国际战略形势的深刻变化和新军事革命的强力推动，美军作战概念的发展在形式上不断丰富完善，在内容上逐渐调整演进，牵引着美军转型持续走向深入。总体而言，按照美军转型十年一个阶段的划分法5，可分为20世纪90年代的形成期、21世纪前10年的调整期以及第二个10年的完善期 3个阶段。1.1 形成期：形成概念驱动模式，面向未来发起转型 要定位美军作战概念的形成时间，首先需要明确作战概念与作战条令的区别和联系。作战概念与作战条令虽同为作战理论，但前者的本质特征是探索性，后者的本质特征是指导性。美军作战概念是美军针对未来安全威胁探索军事解决方案，以此提出能力发展建议的一种作战理论（概念开发），也是运用这些建议直接指导美军建设发展的一套实践方案（概念执行）。作战概念区别于作战条令的主要特点是其不仅反映对未来作战问题的理性认识，而且还要将这种认识直接转化为牵引军队建设、指导军事实践的一系列具体措施。从这一区别出发，虽然美军对作战概念的探索酝酿可以前推到冷战期间美军为应对苏军威胁所提出的“空地一体战”作战理论，但是，该理论在1981年正式提出，在1982年便正式写入了陆军作战纲要，主要发挥了指导美军建设备战的作用，性质上属于作战条令。但也正是这一理论在海湾战争中的成功运用，使美军认识到了理 论牵引实践的巨大作用，也由此开启了“概念驱动”模式的美军转型之路。因此，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起点可定位在20世纪90年代，若早于这一时间，便会将作战概念与作战条令相混淆。当然，这是在严格意义上对作战概念与作战条令所做的区分。若在广义上将作战概念视为一种对未来作战构想的作战理论，而不论其是否进入条令直接指导备战打仗，则“空地一体战”理论也属于作战概念的范畴。本文是从严格意义上的作战概念内涵出发来界定其发展起点的。美军作战概念在此期间的发展处于初步成形阶段，在形式上发展的标志性成果为参联会分别在1996年和1998年颁布的两份主席指令文件：CJCSI 3010.01和CJCSI 3010.02。在这两份文件当中，美军正式提出了“基于概念”的方法5344，并对条令、概念与构想这3种 军事理论做出了明确区分：条令（Doctrine）是当前及近期5年内美军行动的依据准则；易文安，等：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历史脉络及其内在逻辑 121 概念（Concept）是未来中期5到15年内美军所要发展的理论；构想（Vision）是未来远期15到20年内美军对作战的设想。三者的逻辑关系是：首先，每一任参联会主席要提出对未来的基本构想；其次，参联会、各军种以及其他机构部门为执行这一构想开发作战概念；最后经过试验和评估，成熟的概念将写入条令，成为指导美军行动的基本依据。这一时期，美军形成了对概念在军事转型中所发挥作用的基本认识，但对概念的层次没有进行具体划分，统一 以“联 合 行 动 概 念”（Joint Operational Concepts）这一术语代替。需要说明的是，在其后的发展中，“联合构想”（Joint Vision）这一术语将被“联合顶层概念”所取代。这段时间美军作战概念在内容上发展的代表性成果，便是1990年代中后期参联会发布的两份构想文件和联合部队司令部提出的“快速决定性作战”概念。参联会分别在1996年和2000年颁布了2010年联合构想和2020年联合构想两份文件。2010年联合构想 指出美军要在2010年左右实现夺取“全谱优势”的目标，并提出了主导机动、精确打击、全维防护、聚焦后勤等新的作战概念6。在这一文件的框架内，各军种也提出了各自的构想。美国陆军出台了2010年陆军构想，空军发布了 全球参与对21世纪美国空军的构想，海军则提出了由海向陆机动作战等 构想5174-175。2020年联合构想在认可2010版构想总体架构的基础上，基于20年之后的威胁与挑战，将战略目标从应对地区性大国调整为对付潜在的全球性对手，明确了要用信息优势来达成决策优势、行动优势的基本路径，以实现美军在各种军事行动中的全面优势7。“快速决定性作战”概念在1999年由美军联合部队司令部提出，设想美国面对强大的地区性敌国的挑战，研究美国如何迅速击败这样的敌人8。这一概念中最为核心的理论便是将敌国看成是一个系统，基于效果而不是基于摧毁作战，强调运用主宰机动、精确交战和信息作战等手段，集中突击敌人重心，使敌迅速失去作战能力，瓦解敌人意志。总体而言，美军作战概念的发展在20世纪90年代处于形成阶段。在这一时期，美军作战概念在形式上还从属于作战构想，是作战构想的支撑性文件，但已经明确了作战概念牵引美军转型的主导作用，初步探索了牵引的机制；在内容上，美军则在作战构想的框架下提出了一系列面向未来的创新概念，并随着对未来威胁挑战的认知变化，及时更新了作战构想及相关概念。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美军在这一时期初步形成了概念驱动军队建设的模式，开始面向未来发起转型。1.2 调整期：确立概念簇体系，着眼网络推进转型 美军作战概念的发展在21世纪前十年处于深化调整阶段，其在形式上发展的标志性成果是美军参联会颁布的CJCSI 3010.02A4和CJCSI 3010.02B9两份文件。2001年发布的CJCSI 3010.02A主要着眼于如何具体实施联合构想。一是明确了联合构想的实施过程。联合构想为集成军种的行动概念和独特能力提供了一个框架，其实施过程主要分为联合概念开发、联合试验与评估、联合集成与执行等3个阶段。二是区分了作战概念的类型。该份文件首次将美军的作战概念区分为顶层概念（capstone concept）、集成概念（integrating concept）和职能概念（functional concept）。其中，顶层概念拓展了联合构想中的关键思想，为实现联合构想提供了下一层次的解决方案，并为后续的试验与评估提供了一个更为详细的基础。三是明确了相应组织机构的职责。例如，规定联合参谋部行动计划与联合部队发展局局长总体负责联合构想的实施和项目管理。2006年出台的CJCSI 3010.02B文件是美军作战概念发展的一个重要节点。一是正式提出了联合行动概念（Joint Operations Concepts，简称JOpsC）这一术语，并将其明确定位为未来 8至20年美军的“转型引擎”。“Joint Operational Concepts”与“Joint Operations Concepts”虽122 国防科技 2023 年第 1 期（总第 338 期）可同译为“联合行动概念”，但其英文中一个单词的词性之差却反映了美军对作战概念认识的变化。在英文语境当中，“Operational”是形容词，表示执行层面上“操作的、经营的、业务上的”等语义；而“Operation”是名词，其基本含义便是具体的“行动”。从军事角度来说，“Operation”不仅包括战役战术层次的行动，也包含战略层次的战略计划、评估、实施等行动；不仅包括以冲突和对抗为典型特征的作战行动，也包含抢险救灾、维稳重建等非战争军事行动等。美军使用“Joint Operations Concepts”这一术语来代替“Joint Operational Concepts”，其意便是用其统称未来美军各种军事行动的概念。二是首次提出了联合行动概念簇（JOpsC Family），并将其分为4种类型，即联合顶层概念（Capstone Concept for Joint Oper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