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纹样在汉唐佛教艺术中的象征意涵_杨晨昕.pdf

摘要：葡萄作为一种外来植物，西汉时期从丝绸之路传入中国，从此葡萄纹样在中国佛教艺术中被广泛使用。汉唐佛教艺术品中不同位置中的葡萄图像，融摄了佛教文献与汉地传统思想，产生了独特的象征意涵。葡萄传入中土之后，纹饰图样的演变反映了历史上各民族、各地区之间的交流、交往与交融的状貌，为研究丝绸之路文化和宗教美术提供了可贵资料。关键词：葡萄；图像；纹样；意涵中图分类号：J525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673-1808（2023）04-0065-04第 40 卷第 4 期2023 年 8 月晋中学院学报JournalofJinzhong University在佛教艺术中，葡萄图像一般出现在石窟藻井、明窗及佛像的背光、台座上。对于佛教艺术中的葡萄纹样，林良一等前辈学者已对其图像系谱进行过细致研究1，以之为基础，我们可以进一步通过考察葡萄纹样所在的位置探讨纹饰的含义与功能，即在具备遵循特定粉本、仪轨所制作的佛教造像艺术中，探讨处于不同建筑空间的葡萄图纹是否具有不同的象征意涵。一、葡萄图像与纹样的溯源及传入葡萄的种植最早可以追溯至公元前 8 000 至公元前 3 000 年，古埃及第十八王朝那赫特墓壁画中便有描绘时人采摘葡萄、榨取汁液的场景。作为一种外来植物，葡萄通常被认为由地中海地区传至伊朗，继之由中亚传入中国新疆及东亚地区。“葡萄”一词音译自古代的伊兰语，有学者认为，史记 中的“蒲陶”，是张骞在大宛国学到的伊兰语的语音模仿。2“大宛国，以蒲陶为酒，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3 2407大宛国盛产葡萄、葡萄酒，公元 1 世纪时被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王朝所征服。贝格拉姆古城遗址（1）出土物的年代约为公元 1 至 2 世纪之间，遗址第 13 室出土的饰板中，在三道门楣的陀兰那（2）拱门两侧，即雕饰有大量的葡萄叶、葡萄果实，是该地区、时段较早表现葡萄的遗存之一（图 1）。印度早期佛教艺术中亦多有葡萄纹样。布特卡拉出土，现藏于斯瓦特博物馆的雕像于拱门内雕刻葡萄纹样在汉唐佛教艺术中的象征意涵杨晨昕1，李雅君2（1.南京艺术学院 美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3；2.山西大学 美术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收稿日期2023-04-10基金项目江苏省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计划项目“北朝洛、邺沿线单体佛教造像研究”（KYCX22_2281）。作者简介杨晨昕（1998-），女，山西太原人，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美术史；李雅君（1971-），女，山西太原人，山西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美术史与美术考古。Vol.40 No.4Aug.2023图 1贝格拉姆古城遗址第 13 室出土的饰板65杨晨昕，李雅君葡萄纹样在汉唐佛教艺术中的象征意涵男女像，门左右两侧雕有葡萄。田边胜美认为“拱门”在这里象征天堂，宫治昭结合中间欢乐的男女，认为“葡萄”象征着丰饶和多产。445在汉地，南北朝时期已有为数不少的葡萄图像，较有代表性的如大同市南郊平城遗址出土的北魏童子葡萄纹鎏金银高足杯。该杯除杯梗外满雕花纹，杯腹枝藤缠绕，中间三童子手捧葡萄，其余二童子分别骑着或扛着羊。关于这一图像的含义，马歇尔和稻垣肇认为与酒神狄俄尼索斯有关，而其中骑着或扛着羊的童子形象则是与基督教中的牧羊人有关，二类图像的结合有可能是异教徒构建狄俄尼索斯乐园时插入了基督教信仰的结果。5北魏童子葡萄纹鎏金银高足杯上葡萄果实的表现较为写实，符合艺术发展中状物早于纹样的规律。6 118随时代发展，唐代葡萄纹样在延续既往图式的同时亦有发展，如唐代鸟兽缠枝纹银净水瓶，瓶腹绘有卷草纹，枝藤结葡萄，果实、枝叶写实，藤蔓稍做装饰化的艺术处理（图 2）。阿米 海勒认为此类瓶与中古时期印度弥勒菩萨和观音菩萨手中所持净瓶形制与尺寸都相似，用于盛放长生不老的甘露。7 171葡萄作为装饰母题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广泛影响，其图像与纹样会在不同地区产生不同的含义，我们谨期望通过对葡萄纹样在汉唐佛教艺术中雕绘位置的爬梳，探讨其意涵、功能。二、葡萄纹样在汉唐佛教艺术中的象征意涵（一）石窟明窗、佛龛周缘、藻井中葡萄纹样的象征意涵位于石窟明窗周缘的葡萄图纹具有相似的意涵，或为“构建佛国净土”的象征物。云冈石窟第 12窟主室南壁明窗周缘雕有葡萄卷草纹，其内穿插凤鸟。明窗内部西侧开一龛，龛内二佛并坐，下有供养人，龛旁刻树下禅观比丘；明窗内部东侧开一龛，龛内一坐佛，龛旁亦为树下禅观比丘；明窗天井刻四天人围绕莲花。此窟奉持 法华经 教义，宣扬往生兜率天并最终成佛的思想，整个窟构建了一个佛国世界，走进此窟仿佛进入天界，是信奉大乘佛法者祈愿往生的目的地。8在云冈石窟第一期洞窟中，明窗有令观者在窟外瞻礼窟内主尊的功用。9虽然因石窟形制、礼拜形式的变化，这一功能在二期洞窟中被减省，但明窗与窟内主尊存在对应关系的传统则有所延续。10如若云冈第 12 窟明窗周缘雕刻葡萄纹样象征着导引众生去往佛国净土，那么葡萄则成为构建“佛国净土”的宝物之一。在佛典中，葡萄也时常作为圣域中的植物出现，经云：“于俱赊耶舍山半山之中，有八万四千殿，如是诸宝栏楯互相间错，铃网弥覆，歌舞戏笑，伎乐音声，心常欢喜，葡萄蔓覆，犹如天中善见大城、天善法堂。”11在这段对修行者观想山林的描述中，“葡萄蔓覆”为神圣空间的构成。葡萄纹样亦会出现在佛教石窟内的佛龛边缘。敦煌莫高窟第 322 窟双层龛内层龛外缘绘有具葡萄果实的卷草纹，此窟开凿于初唐，五代重修，因存胡风元素而长期受学界关注。自丝绸之路开通，粟特艺术传入中原，在祆教中天国即为“葡萄园”，所以与葡萄有关的图像大量出现在粟特人的视觉文化中，在粟特人的语境中，葡萄为一种象征着“礼仪”的果实。基于这一观点，莫高窟第 322 窟佛龛周缘绘制的葡萄纹样，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吸纳了葡萄在祆教中的意涵，用以构成“佛国净土的世界”。佛教石窟藻井上的葡萄纹样大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将果实写实化，绘出饱满的颗粒；另一种是写意化，着重表现枝叶，与其他瑞果图案进行组合。写实化的葡萄卷草纹可见于莫高窟第 209 窟藻井井心、第 208 窟藻井，前者的葡萄纹样与石榴纹组合成“米”字形中心对称的图案，外圈有飞天环绕。写意型的葡萄蔓草纹样可见于莫高窟第 314 窟、第322 窟、第 387 窟藻井，更富有装饰意味。学者指出，石窟藻井是对先秦以来形成的三圆三方宇宙模型的应用或模拟，其中体现着佛教宇宙观和中国传统宇宙观的结合。12井心是藻井的核心所在，藻井纹饰繁缛，且方圆相衬，元素众多，更能表现宇宙所图 2唐代鸟兽缠枝纹银净水瓶66包含的万物之象。基于这一观点，石窟藻井处所绘的葡萄纹样作为一种意象表达，或意在表明此处为佛国净土世界。换言之，葡萄作为一种“瑞果”，与佛教净土有所联系，这个具有外来元素的纹样，被佛教所采纳，赋予其构建佛国净土世界的功能。（二）石窟拱门、窟顶中的葡萄纹样象征意涵葡萄纹样除了作为“佛国净土”的植物，传入中国的葡萄纹样还与汉地的“神仙思想”相结合。葡萄果实与蔓草组合的纹样同时出现于云冈石窟二期洞窟的拱门、窟顶等处。这些地方的蔓草纹样被认为是波状葡萄卷草纹。13 102值得注意的是，云冈第13 窟窟顶图案元素丰富，除带有葡萄状果实的卷草纹外，还有云气、交龙、天人等元素，整体象征着一个仙界（图 3）。八木春生认为这是云冈石窟中佛教思想与汉民族传统的“修仙成道”的神仙思想相融合所诞生的图像组合。棺盖与云冈第 10 窟开凿时间相近，八木氏推测二者图案组合以及所表达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关联。13（三）佛造像头光及背光中葡萄纹样的象征意涵收藏于里特贝格美术馆的正光元年（520）铭佛三尊像，背光正面的交龙口中长出了颗粒状的果实，此处的颗粒状果实被认为与葡萄有关，13 150这种颗粒状果实也出现于诸多豫北背屏式造像背光侧面。这些纹样化的葡萄图像已有别于具象的葡萄，更像饱满的松果，当将其刻于佛造像背光并且配有交龙等“升仙”元素，或可认为这种果实是与天堂、净土的意象联结在一起，为“净土”才有的果实。大都会美术馆藏佛三尊像背光侧面，一个宝瓶中生出卷草纹，最后在上部结出果实，在此之前笔者有谈过在类似于“净瓶”的容器上刻有葡萄纹样，那么此处从宝瓶中长出的葡萄唐草，可能象征着由“长生不老”的甘露滋润而诞生出的“净果”。临汾博物馆所藏的释迦牟尼造像头光刻有葡萄蔓草纹样，具体年代不详，依据栗田美由纪对葡萄纹样的分类14判断，此造像应制作于 7 世纪中叶前后，其葡萄蔓草纹与窦诞墓墓志纹样相近，纹样形式偏于古老，葡萄果实写实，葡萄卷草纹更显宁静庄重。同样，今属赛克勒博物馆亚洲艺术部保管，原由美国藏界巨臂 Grenville L.Winthrop 于 1943年馈赠哈佛大学福格的青铜弥勒佛坐像背光雕有如松果状的果实，且装饰有大面积蔓草纹。此处果实占据了头光较大面积，给人以压迫之感，但与本尊佛造像并不违和，是因为周围的葡萄叶蔓所围成的蔓草纹样很好地予以中和。葡萄蔓草纹作为植物纹的一种形式也出现在龙门石窟魏字洞北的三佛弥勒背光、敦煌莫高窟第 407 窟主尊背光等处，只是已经没有了葡萄果实，只剩下葡萄的藤叶编织而成的蔓草纹。可见与此相比头光中雕刻写实的葡萄果实，更加凸显其作为“净果”的象征意涵。（四）神祇持物中的葡萄纹样象征意涵还有一类较为特殊的葡萄图像是作为神祇的持物出现的。云冈石窟第 8 窟拱门东侧摩醯首罗天手中拿有一串葡萄，摩醯首罗天不仅是印度教的天神和佛教的护法神，同时还是祆教的风神之一，15他手中的葡萄或为祆教的一种意象以彰显身份。同样作为持物，葡萄由千手观音所持时功能则会发生改变。在千手观音的造像经轨中有 40 大手的规定，其中第 40 手即为葡萄，16为“救世”宝物之一。三、结语基于以上分析，当将葡萄图纹雕绘于石窟明窗、佛龛、藻井、拱门、窟顶时，其作为一种装饰纹样出现的同时与其他净土母题、本土图像相结合，共同构建出了一个美好、富饶的佛国净土与神仙世界。葡萄的图像纹样虽有写实和写意的区别，但是总体越来越趋向于纹样化。当描绘出具体果实的图像时，或更强调葡萄本身的意象，即代表丰饶、祥瑞的“生命之果实”的内涵。葡萄是由丝绸之路传入中土的，从葡萄图样的演变以及组合变化中，可以发现各民族、地区之间的交流、交往与交融的情况，为研究丝绸之路文化以及宗教美术提供了可贵资料。注释（1）贝格拉姆古城曾是贵霜王朝的第四任贵霜王迦腻色伽（127-140 年在位）的夏都。杨晨昕，李雅君葡萄纹样在汉唐佛教艺术中的象征意涵图 3云冈第 13 窟窟顶672006，80（2）：309-349.17Liew，J.，Vassalou，M.Can book-to-market，size andmomentum be risk factors that predict economic growth?J.JournalofFinancialEconomics，2000，57（2）：221-245.18Lewellen J，Nagel S，Shanken J.A skeptical appraisal ofasset pricing tests J.Journal of Financial Economics，2010，96（2）：175-194.19李平，汤怀林.证券市场流动性研究综述 J.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22（1）：29-37.Evaluation of Liquidity Risk Models Based on ICAPM TheoryMA Xiu-li（Department of Mathematics，Jinzhong University，Jinzhong Shanxi 030619，China）Abstract：This paper assesses the performance of classical liquidity risk factors or liquidity-risk-based models based on theintertempo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