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大地之上的心象——李明久的山水画艺术_韩立朝.pdf

097美术家 ARTISTS时代人物美术观察 ART OBSERVATION2023-06苍茫大地之上的心象李明久的山水画艺术韩立朝主持人 阴澍雨 张译丹美术家ARTISTS艺术家需要直面继承与创新的关系问题，因循守旧、或单纯追求个性化，都是艺术创作上的误区。艺术家既要继承传统而又不能囿于传统，在艺术创作中走出自己的路，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创新。时代人物画家李明久的山水画艺术在继承中国文化和艺术正脉的基础上寻求突破，着力于绘画、书法和文章的结合，既符合时代的需求，又饱含个人的修养沉淀。他通过“蹊园逸品”系列的创作，将自身所见、所思、所想铺陈出来，营构宁静的艺术风格，抚慰了现代人焦虑、浮躁的心绪。本期名家推介版画家宋光智。面对“绘画何为”的时代之问，如何保持艺术的创造性？如何使艺术与科技共存互长？宋光智在版画本体语言与学科交叉融合中进行了探索，以“惠安女”“寻觅者”和时代主题性绘画三个创作系列，开拓图像维度、突破传统语言，找寻新的可能性。髹饰技艺是巧工与天时的完美结合，如何使传统髹饰技艺在当代重新焕发活力成为工艺美术中的一个时代命题。本期案边点滴走进甘而可工作室，请他谈谈漆艺的创作方法与制作理念。李明久，1939年生，吉林榆树人，别署抱山馆主，蹊园老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河山画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对外友好协会艺术创作院学术委员会主任、第二和第三届河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河北省美术研究所名誉所长、河北师范大学美术与设计学院教授、河北省省管优秀专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作品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并获奖，瑞雪等作品收入百年中国画集19012000 中国现代山水画全集等重要文献集。韩立朝：李老师，您好！我受美术观察编辑部的委托与您进行访谈，首先请谈谈对您产生过重要影响的艺术经历？李明久：我自幼酷爱绘画，早年得到了当地画家孙凤桐先生的指导，后又师承关松房、王仙圃、尹瘦石等名家，受益匪浅。1960年我考入哈尔滨艺术学院美术系学习了四年，毕业后来到黑龙江省委主办的党的生活杂志和黑龙江日报社任美术编辑，1978年进入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执教，长期担任系主任。我画山水起初临摹古人，上及石涛，远涉宋元，近年又取八大山水画法，追求清俊旷远、风神朗发的风格。20世纪80年代，我连续参加了一些有影响的展览，如1982年的“河北八人山水画联展”；1984年在天津举办的“张步、李行简、于志学、李明久作品联展”；1985年入选菲律宾“中国艺术中心成立十周年作品联展”；1986年参加香港等地的山水画邀请展韩立朝：近期我读您的蹊园逸品画册，里面的画作给人以澄彻清旷之感，很有意味，请谈一谈您的艺术主张和创作观念。李明久：所谓“蹊园逸品”，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焦虑、浮躁的心绪得到抚慰。能够把所思、所想、所见铺陈出来，人们在欣赏时能够进入某种境界并从中获得一些趣味、一些愉悦，进而忘掉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浮躁焦虑，以及复杂的人际关系等，这便是我对绘画艺术的认识。让人们驻足我的作品前，暂时忘掉世界的嘈杂，这其实也是我的艺术主张。韩立朝：山水画成为独立画科已有千余年，在整个中国画谱系中堪称大宗，“不下堂筵，坐穷泉壑”的功能很好地满足了人们对山川林泉的向往。您的作品对自然造化高度提炼，既有客观现实的参照和大量写生作为依托，又有主观精神的参与，因此形成了鲜明的艺术风格。李明久：确实如此，在某种意义上，营构无上的宁静与清高，也可说是我艺术创造的核心动力。细究起来，我在绘画、书法和文章上都曾着力，在艺术脉络和艺术主张中无论是神形关系还是文野关系，都遵循着中国文化和艺术的正脉准则。即便稍稍对外来文化加以借鉴，也是藏而不露，润物无声的。098美术家 ARTISTS美术观察 ART OBSERVATION总第334期韩立朝：您的山水画既立足本土文化根脉，又能广纳博取。我认为好的艺术家应有开阔的审美视野和宽广的人文情怀，在审美意识上占据一个高点，才能跳出门派风格之争。李明久：文化本来就是需要交流的，中国绘画曾不止一次地接受外来影响，当然，它也曾不断影响着他国。只有交流，才能使自己更丰富并得到提高。我们首先需要清醒的是物我关系，也就是主客关系。对山水画艺术来说，“物”即造化、大自然，“我”就是作为主体的画家，终极目的便是“物我两忘”。韩立朝：看您的山水画有这样的感觉，既能感受到造化本身的美感，又能看到山水画语言本体自身演绎和运行的畅达与自在；既满足了一般观者进入其中意境的审美需求，又能让行家欣赏其中笔墨语言的内在特质和美学意蕴，由此您是如何看待笔墨语言的？李明久：我比较注重笔墨语言的把握与生发，但我不是唯笔墨论者，而且我认为笔墨是可变的，尤其在笔墨语言的组织关系上，可以有多种组合、多种可能性，是自由自在的。至于笔墨的好坏，还是有一个标准，比如力度和韵致的有机统一，比如一些技术指标，如讲究金石气，讲究如锥画沙、如屋漏痕、如印印泥等要求。韩立朝：中国画对笔墨极为重视，但笔墨不是画之终极目的，表达人的思想情绪才是第一需要，其中涉及继承与创新的问题。继承具有普遍性又可延展可生发的因素，摒弃非本质的东西，让艺术感受与表达不再依赖程式，才能在传统基础上生发出新境界。李明久：继承与创新的关系，是艺术发展史上一个永恒的命题。如何做到借古开今，既继承优秀的传统精神，又不囿于古人的种种成法，是当下艺术创造必须要直面的问题。首先，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艺术创新与传承并不矛盾，一味传承、因循守旧或一味拒绝传统、单纯追求个性化艺术，都是艺术道路上的误区。只有继承传统并从中寻求突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创新。具体到实践上，我力求在艺术上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但是前者能立得住，后者则需商榷。所谓商榷是什么呢？中国历代凡是有成就的画家，往往都重复自己。比如黄宾虹吧，他画那种密集的山水，密密麻麻的黑点子，往黑了画。你把他的画摆在一起看，实际上在画一张画。齐白石也好、潘天寿也好，像李苦禅这种所谓个性风格比较明确的，也基本如此。而且呢，很早以前他就这么画，一直画到老，就是所谓“画一张画”。我在周韶华作品研讨会上讲到过这个问题，就是“一式两端”。一端，就是一个模式从开始一直画到老，就等于做壳一样；另一端，就是不断更新。前者在中国画坛，这非常明确，这是艺术成就达到完善成熟的一个标志。但对后者，要想成功也很难。包括吴冠中，也是不同时期都在变，这个也应是成功的标志，所以我倾向后者。因为这个时代变了，生活内容也在不断变化。人的情趣、审美追求、审美心理，这些也都产生变化。艺术家的思想，就是要跟生活同步，跟时代同步。“躲开，走扇形路”，是一种艺术态度，需要符合时代的需求和个人的修养沉淀。真正的艺术家，皆筚路蓝缕、独辟蹊径，在传承中突破，于俗世中求新。我曾有一段时间在一些特殊材质的纸上画，也是希望在视觉上和精神层面有所突破。在原有笔墨营构意境的基础上，注重黑白灰这些语言元素的内在关系，具体说来，黑白间的把控，实际上是中国文化最基本的要意与内核。韩立朝：作为艺术家，您是有探索精神的，同时，您也影响了当时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的年轻同事和很多学生。在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和“85新潮”美术兴盛之际，河北师范大学美术系作为河北美术的第一阵地，引起了全国美术界的关注。教育是艺术得以传承有序和发扬光大的有效途径。请谈谈艺术教育方面的经验和体会。李明久：我觉得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现代美术教育对于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功不可没，从徐悲鸿、林风眠、庞薰琹等人创办不同指向的美术学院直至今日，培养了大量人才，并逐渐充实到了各大美院和师范类美术系，艺术创作离不开艺术人才培养，没有优秀的艺术家，则遑论中国艺术的整体发展和繁荣。其实谈及掌控力，不仅在艺术层面，还应包括社会的掌控力。而教学的掌控力，则需建立在文化1963年，李明久（右）与刘忠（左）、吴振东两位老师1988年，李明久（右）与李可染在民族文化宫展厅中1991年，李明久（右）在香港个人画展上与王蒙夫妇合影1991年，李明久（右）与彭可兆在香港集古斋举办个展时合影1964年，李明久（右二）与关松房（左三）、秦仲文（右三）等人合影099美术家 ARTISTS时代人物美术观察 ART OBSERVATION2023-06掌控力之上。也就是说，要有一定的文化高度和眼光，我当时主持河北师大美术系，主张兼容并蓄，鼓励探索和创新，现在一些毕业生已是当代艺术界的佼佼者或领军人物，如刘进安、乔晓光、陈孟昕、徐福厚、白云乡、纪京宁、蒋世国、岳敏君、刘佳宁、崔海等人，这和当时整个美术系的教学理念和艺术创作氛围是分不开的。我当时聘请了一些校外的知名艺术家和专家来学校讲学授课，记得的有周思聪、徐勇、史国良等，这样做大大开阔了学生们的学术视野和审美意识，提高了创作水平。同时，我们购买了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陆俨少等六七位中国画名家的作品作为教学之需，让学生能近距离品赏原作。另外，当时整个河北省缺少对外交流展览的窗口，我们就在师大边上弄了一个艺海画廊，展出师大师生和外面一些知名画家的作品，这些对促进当时的美术教学和创作起到了很大作用，也提升了师大美术系在省里的影响力和地位。以前媒体比较单一，出版很厉害，河北美术出版社基本是河北美术界的中心，后来转移到了河北省美工室（现在的省画院），师大美术系也成了中心之一。我联系到香港美术家杂志，报道河北省艺术家的一些艺术活动，努力开拓市场，当时韩羽我们几个举办“运河之子”，一亮相，就引起了关注，媒体纷纷报道。这样策划了几次活动，大家就都知道了我们学校。从开放式教学到艺术展览活动等几个方面，师大美术系逐渐为更多人所关注，不单在省内，省外也有一定影响，有论者说，这叫作“河北师大美术系现象”。我想，自己在那个位置上得做些事情啊！韩立朝：您的瑞雪获第六届全国美展铜奖，构思构图独特巧妙，画面气氛宁静祥和，主题选取和艺术表现达到了很好的融合统一。此后您又画了一些有影响力的作品，如太行魂 狼牙山浩气图等，请谈一谈这方面的心得体会。李明久：当时就想从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创作角度来表现一代伟人，表现领袖那时那刻的心情和思绪，不是直接去描述，而是把人物放置在那样一个特殊环境中，既契合主题性创作，又有语言建构和发挥的空间，就是通常说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统一。因为我对北方的山川树木感兴趣，且积累了一定的创作经验，之前画了一些北方雪景山水，也算是水到渠成。瑞雪获铜奖在当时河北美术界是中国画第一次获得奖项，以前全国美展都是根据各省在哪些方面成绩好，分配名额就相对多些。河北省版画是强项，而中国画比较弱，分配名额就少，因为省会刚从天津搬到石家庄，多数画家留在了天津，石家庄这边少，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另起炉灶。瑞雪的获奖鼓舞了河北美术界的士气，这幅作品在中国美术馆还有其他地方展出了好多次，在光明日报和上海等地的报纸都有报道发表，这对我个人也是一个很大的激励。韩立朝：据我所知，您后来画了一系列雪景山水，意境苍茫清旷、辽阔静美，可谓是书写在大地之上的一种意象或心象。在创作中，您将繁复纷纭的意象归于有序，不过多强调画面的空间深度，营构的是心中意象，突出的是秩序与均衡之美。您讲究留白，由此生发出有无之间的多重结构，让艺术从有限步入无限，较之真实的自然景色更增加了诗意和美感。李明久：其实任何艺术都应归结到精神层面，技术手段是为精神表达服务的，道不离技，技进乎道，“道技合一”才是艺李明久 晓寒轻 纸本设色 12261厘米 2011李明久 平山冬日 纸本设色 16868厘米 2015李明久 万点雪峰晴 纸本设色 13869厘米 2009100美术家 ARTISTS美术观察 ART OBSERVATION总第334期术家创作的最好状态，有些朋友说从画中获得了“涤除玄鉴”的精神升华，也与中国画知白守黑所营构的山水意境有关系。韩立朝：您的山水画取材于东北雪域和太行山脉，画里似乎有种文化乡愁，寄予了您对山水文化的认知。您对这一母题所蕴含的精神性给予了准确表达。您还善于运用积墨皴擦，苍茫而蓬松，有着南秀北雄的意涵。您的作品已无一处是山是水，但又无一处不是山不是水，画中意象都是您精神的畅游。李明久：我注重画面内在的抽象结构，我觉得笔墨自身的美感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