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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伯特
博德
2023年第1期*该课程第一、二讲的译文,请参见博德:亚里士多德哲学的科学秩序,载于清华西方哲学研究第7卷,第2期,2021年冬季卷,第330页,戴晖译,黄水石校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2年。本文标题、摘要、关键词以及脚注皆为译者所加。为方便阅读与理解,正文中()所附为相关西文关键词,所附为译者补足的中文释义,【】内的文字则是译者据文意补足的文字。参见Frege,G,Grundgesetze der Arithmetik,Bd1,Vorwort”,XXV,Olms,Hildesheim,1966逻各斯: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石与经纬亚里士多德与荷马第三讲(2000年9月11日)德贺伯特 博德 讲述黄水石译戴晖校*摘要:本文为贺伯特博德亚里士多德与荷马课程第三讲,讲述时间为2000年9月11日。在本讲中,博德排除亚里士多德是经验主义者和感性论者的古老成见,借助理性关系建筑学的洞见确定亚里士多德哲学在他与巴门尼德、柏拉图联合构成的概念理性哲学中的位置,阐明亚里士多德如何将逻各斯技艺提升为逻各斯科学,并着手勾勒修辞学的理性关系。修辞学是落实到事情当中的第一门逻各斯科学,与诗艺学一道构成创制性科学。关键词:巴门尼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逻各斯;修辞学关于亚里士多德有一个古老的成见,这个成见不是一般的顽固。诸位对亚里士多德哪怕仅仅是略有了解,也会知道这个成见,也就是我的意思是什么?他是如何一再被标记的?难道诸位是如此无辜,都不曾碰到过这一成见吗?也就是:他是个经验论者。难道不是吗?这与柏拉图构成对照。人们说柏拉图是个理念论者(Ideal-ist)。无论如何,这一成见就是这样在学院行话中流传下来。上大学的时候,我自己也还曾学过这套行话:亚里士多德是个经验主义者(Empirik-er)。那就必须说:关于亚里士多德,尽管说岔了,要是在这个判断上没有什么正确的东西,那么它不可能这么毫无例外地占据支配地位,并且今天也不可能这么流行。我们自己先保持沉默,将其搁置在一边。凭借什么道理(Recht)?凭借的是思想的当下使命的权利。但这不是给出解决的答复。在我不得不假定这一使命不为人知的地方,这个答复什么也没有说出。用弗雷格的话说,为了打破这个成见,有必要托举起沉重的巨石,也就是变得如石头般僵硬的判断。为了打破这些成见,所提到的使命,简要说来,就是用理性关系建筑学开阐历史、世界和语言的整体。“理性关系建筑学地”(logotek-tonisch),这个名称要解释一下:其要素是逻各斯(logos)的要素,拉丁语即ratio理性/理性关系的要素,理性关系即特定界限(termini/关系项)之关系。这里与诸理性关系(rationes)打交道,正如我们还将看到的,与诸理性关系项()及其建筑学打交道。这说的是:对此我们采取建筑(bauend)的态度。我们以建筑的方式与之打交道,与历史(Geschichte)、世界(Welt)和语言(Sprache)之所是打交道。但这是为了什么?理性关系建筑学何为?为了解放我们传统的诸智慧形态本身独具的言辞(Wort)从哲学的废墟(Ruine)中解放出来。哲学曾经在每一个时代中与这种智慧形态相关”362013年 第4卷 第4期(总第16期)2013年12月15日出版逻各斯: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基石与经纬参见Parmenides:(DKB127)Diels,H,Kranz,W,Die Frag-mente der Vorsokratiker,Bd1,6Aufl,Weidmannsche Verlagsbuchhandlung,1951(巴门尼德残篇,参见第尔斯克朗茨:前苏格拉底残篇,第一卷,第6版,魏德曼书社,1951年。)涉,哲学也由此拥有自己的名称“”爱智慧:哲学曾关涉到智慧(),要么拒而斥之(abstoend),要么取而代之(ersetzend),要么承而概之(concipierend),这是哲学对智慧的关系的所有可能性。然而,通过这番评论,所说的使命在可理解性上一无所获。这个使命是如此的不同寻常,就像巴门尼德已然知道的那样:“在人惯常行经的道路之外”,以至于这个使命从 来 就 没 有 适 于 自 身 的 直 接 的 可 理 解 性(Verstndlichkeit)。然而,按照其第一个步骤,这个使命当然要成为可理解的,这是通过清晰可见地指出,这样的一个使命在特定的时代之内如何得到完满实现的。就这门关乎第一个时代的研讨课而言,“第一”是哲学历史的第一个时代,更确切地说,【这个第一】是源于亚里士多德与荷马的关系,这里即便没有维护这种关系,但却打开了这种关系。就亚里士多德而言,打开的是与荷马之诗(Dich-tung)的关系这个关系我们还会看到。不再是与荷马的智慧的关系,而是与对于亚里士多德而言作为智慧而行之有效的东西的关系在最大普遍性上来设想。这东西是什么?诸位可以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第6卷第7小节的1141a12找到它。在此,亚里士多德暂先规定了智慧,并且如前所说,在最大的普遍性上规定为技艺的卓越,即在凭本领做成某事上(Bewerkstelligen)的出类拔萃(Vortref-flichkeit),尤其是在制作完成某物上的卓越。例如,大家就看到了这样的卓越出类拔萃,正如荷马在奥德赛中叙述,在佩涅罗佩的织物上布满纯然美丽的形象展现。这里诸位可以知道,什么叫作技艺的精熟。这个女子在她的技艺上是出类拔萃的。然而,理性关系建筑学开阐的可理解性要求在与柏拉图和巴门尼德的联合中看待亚里士多德,因为只有如此,对亚里士多德所完满实现的科学建筑 的判断才能得到保障。诸位将会看到,并且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我从根本上反对在哲学学说中摆弄诸哲学家意见的根深蒂固的风气。这些意见和我们的意见一样的好,也一样的糟,因此,我们并不需要这些意见。哲学家们的学说恰好不是作为意见而有过独一无二的辩护理由(Bewandtnis),唯一能据以阐明这一理由的,不是广博的学识,而是把握到什么是其所独有的使命这一使命一定得到实现。我这么来看这一点:在哲学中,这一使命绝不是绝不可能由单独一位哲学家就得以实现,而是始终在联合之中才能实现。这一点超出了在这门研讨课里直接所做的阐明。仅仅抽象地介绍在亚里士多德的科学里得出的共同的概念形态(Begriffsfigur)。简化到极致的是以下理性关系项:巴门尼德:ACB柏拉图:BAC亚里士多德:CBA诸位已然可见,这是诸理性关系项(termini)的构成形态(Gebilde),在完满实现之处结束。诸理性关系项 说的是:A尺 度,C思 想,B事情思想的事情。巴门尼德直接从思想的尺度开始,因为这一直接性,巴门尼德只能从一位女神那里接受对于他来说是尺度的东西。女神!这个尺度并非巴门尼德从自己出发提出来的记住这一点极为重要;诸位将会看到,这是为什么。“由一位女神”女神通过忒弥斯()与狄凯()向巴门尼德启示真理。忒弥斯()与狄凯()是希腊城邦政治体()的支柱,共同体的基石。忒弥斯()即向来就已得到规定和稳定的,而狄凯()即指示(Weisung),从已得到规定和稳定者而来的指示。这是希腊正义思想的基础。也就是,忒弥斯()和狄凯()向巴门尼德公开真理,因为这关系到尺度内容的真理,所以,要巩固真理,一方面要防止从有死之人的意见而来的对尺度内容的危害,这里我引用巴门尼德,有死之人的意见没有真实的可靠性;另一方面,要证明真理在人的意见的总体之上的优越性;因为在其完整性上和连贯性上,人的意见或372023年第1期Plat Rep,VI,509b柏拉图:理想国,第六卷,509b。Hom Il II485f荷马:伊利亚特,第二卷,第485行及以下。见解具有不可避免的暴力统治。提问:真理(Wahrheit)与尺度(Magabe)之间有截然的区分吗?二者不是同一的吗?回答:是的,并不同一。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自荷马与赫西俄德以来,希腊思想中尺度直接顶戴着忒弥斯()与狄凯()这两个名字。巴门尼德的独特之处则是,特意探究真理这一主题,在真理的地平线上展现这个尺度。这就是区分所在。紧随尺度的是对思想(C)本身的阐明,即思想之路的区分:第一,“如其是”的道路,具有“应如是”的说服力,或者更准确地说,“如其不是,就不应如是”;第二,“如其不是”的道路,需要留心的是,这条道路确实是可通行的,但并不通向终点,这道路没有完结,具体说是因为本身特具的思想矛盾,这道路导向一无所是。这里我跳过对思想道路的进一步澄清。巴门尼德思想的第三个也即最后一个关系项是思想的事情(B)。这一事情并不是单纯的存在者(das Seiende),就像自古以来就惯于一再重提的那样,全然确定的毋宁是完满的存在者(vol-lkommen Seiendes)。巴门尼德所排斥的诸思想习惯恰好表现于此:与有死之人的意见不同,思想在其事情中完全留驻于自身;只因如此,事情对于思想来说是完满的存在者(vollkommen Seien-des)。不是现身者(Anwesendes)。但柏拉图对这个传统的倚重是有所保留的;因为他将完满的存在者降低为一般而言的存在者。考虑到占支配地位的诸种意见,这一般而言的存在者立刻要分别加以辨认。在此,一方面并且对于我们来说总是在先的是对于感官而言的可见者,但这也是随便以什么方式存在着的;另一方面却是“真实的”存在者,从那时候起就在哲学中被称作“本质所是”(Wesen)“本质所是”对于眼睛来说始终为不可见的。请注意,总是要从人的诸种意见出发来厘清存在者的这种区分,这种区分是在柏拉图的理性关系(ratio)中直接作为事情(Sache)而出现的东西的规定性。由此可见:柏拉图担当起哲学的决定性转折,也就是离开巴门尼德的顺序,即尺度,思想,事情事情毋庸置疑地是完满者。而柏拉图在这样一种事情中开始,作为诸种意见的事情,它要求提取作为真实者的不可见的本质所是。人们只是在这个基础之上领会形而上学之所曾是。第二个位置,与巴门尼德相似,但却是另一回事,紧随得以辨别的事情之后的是尺度(A),即“善”柏拉图说,善是本质所是的彼岸,从而也是存在者的彼岸。彼岸诸位请紧紧抓住这一点这一彼岸的思想具有先 行的礼物(Vorgabe),即把“是什么”(Was ist)区分为本真的存在者(das eigentlich Seiende)和非本真的存在者(uneigentlich Seiende)。由此必然导致这一结果:尺度是事情的彼岸,从而也是本质所是的彼岸,尺度就是善本身。最后第三个关系项是相应的思(C)。思想磨炼自身,形成知识(Kenntnis),即辩证的知识(di-alektische Kenntnis),这种辩证的知识具有作为使命的特点使命停留为使命。也就是,柏拉图这样看:这一知识不会作为知识而圆满,而是保留为使命:辩证的知识。希腊文辩证的技艺,柏拉图将其展示于自己的对话录中,他这样前行,让目标(Ziel)始终停留在目光之所及,这个目标就是有待达致的“善”的知(Wissen des Guten)。尺度(A)、思想(C)、事情(B)的顺序变成事情(B)、尺度(A)、思想(C)。这导致哲学翻天覆地的变化。怎样的变化?如前所述,巴门尼德的尺度是向他启示的尺度,对于柏拉图则不是这样。与苏格拉底一道,他坚决地站到了人的智慧的立场上,人的智慧。这显示了与那个来自启示的知(Wissen)的断裂苏格拉底用一无所知的断言将这个断裂推向了极致。为什么一无所知?这首先是回忆起荷马的一句话,也就是伊利亚特卷二第485行对缪斯的吁请。在那儿说道:“你们知道一切,我们一无所知。”希腊文,即一无所知;无知(Nichtwissen)正382013年 第4卷 第4期(总第16期)2013年12月15日出版是在与神性的知相区分的背景上而言,这种无知构成苏格拉底断言的基础:我们一无所知。荷马也罢,柏拉图乃至苏格拉底也罢,知道得非常清楚,并且这样说:人们知道许多事情;当然他们知道许多事情,通过出于这种知而把事情做成,他们证明这种知道。苏格拉底自己说,手工业者展示了,人们能够拥有可靠的知。因而,如果他宣称“我一无所知”,那么这必定关涉到与此不同的知,即与手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