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性舞蹈理论建构与中国探索_唐怡.pdf

创造性舞蹈理论建构与中国探索唐 怡 黄依土（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北京）【内容提要】创造性舞蹈可追溯至邓肯、鲁道夫拉班等早期现代舞先驱的理念，经过欧美众多舞蹈教育工作者近百年的实践探索，形成了以拉班动作分析、达尔克罗兹体态律动为理论基础，以达到“全人教育”为核心教育目标的动作教育模式。中国如吕艺生、张中煖等人，在近年的舞蹈教育实践探索中，亦基于本国学情、学制形成了中国经验，并为世界创造性舞蹈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推动力。在“接着说”创造性舞蹈理论的未来，需坚持以人为本，探索身心学、心理学、教育学等学科与舞蹈的交叉学科研究，探索“身体 认知 思维”的身心发展途径，将具身认知与审美观的建立、创新能力的培养统一于舞蹈美育中。【关键词】创造性舞蹈；拉班动作分析；身心学【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收稿日期】【作者简介】唐怡（），女，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舞蹈系副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中国民族民间舞蹈、拉班动作分析、艺术治疗；黄依土（），女，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深圳技术大学附属学校（光明）舞蹈教师，主要研究方向：拉班动作分析。教育型舞蹈（简称），这个概念广义上包括所有能够用来教授和启迪年轻人的舞蹈种类。舞蹈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在教授过程中运用知识和技能，用舞蹈、创作、表演、反馈或批判性思维等方式促进儿童身心发展。创造性舞蹈（）与各类风格或技巧训练的舞蹈教学不同，是以学生为中心，以自我潜能开发为前提，力求达到全人教育的动作教育，在英联邦国家称为社区舞蹈，在美国称为创意舞蹈、教育型舞蹈，在日本称为教育舞蹈。它肇始于 世纪初的欧美现代舞蹈教育，经过了鲁道夫拉班、道布勒等人的发展，融合舞蹈科学、艺术教育等多种理论，形成一种兼顾艺术感性与科学理性的舞蹈教育形式。创造性舞蹈结合外在动作与内在表达，主张真实表达的身体。它将动作与艺术表现相结合，在教育过程中，视每个参与者为独特的个体，用启发的方式充分调动其想象力和创造力。经由身体对动作的感知，建立动觉意识，增强身体运动能力，提升情感的表达与沟通及自我的社会发展。其课程特点是教师引导学生，以动作为身心连接的载体，以具身体验理解抽象的概念，从单一动作的身体感知到建构动作语言结构，以促进多种智能和逻辑的发展，使健康和谐的身体经验形成可迁移的“人生经验”。在过去二十多年，我国亦开始开设类似创造性舞蹈的课程，并根据现实情况进行课程开发与探索。本文在简要梳理欧美创造性舞蹈发展理程、基本方法与原则的基础上，依据李宗芹、吕艺生等学者的经验，对创造性舞蹈的理论与课程设计原则进行再探讨。一、创造性舞蹈的发展与基本理论 （一）创造性舞蹈的发展简述创造性舞蹈概念最早可以上溯至现代舞之母伊莎多娜邓肯。在邓肯看来，“有三种类型的舞蹈家：第一种是把舞蹈看作一种肢体活动的舞蹈家，他们重视美观大方，但毫无个性的动作。第二种舞蹈家注意使身体动作服从于某一特定的情感节奏，表现出有感染力的情绪或生活经验。而最后一种舞蹈家，他们把身体变得犹如液体一样清彻透明，从中分明能看到灵魂的波动。”她更赞赏因富有“灵魂表现”而显得充满创造力的舞蹈家：“他的身体便会按照一种内在的旋律舞动，而表现出另一个更为玄妙的世界。这才是具有真正创造才能的舞蹈家，是出于自然的而不是出于模仿的舞蹈家。”她认为身体是供灵魂表现的工具，灵魂能够被唤醒，“我让孩子们到我学校里来就学时，至关重要的一点是先让他们意识到蕴藏在自身之内的这种力量，让他们找到他们和宇宙节奏之间的关系，从而激发这种实际存在着的美的因素。”在她 年的文章里，我们可以看到她对灵魂与身体关系的理解，在此基础上，邓肯的舞蹈教育观念始终重视由身心和谐发展所呈现出的创造力。“舞蹈学校应有两个目标或者两种前景。其一是身体锻炼方面的，其二是艺术创作方面的舞蹈以其持久不断的运动有助于成长中的儿童的身心发展，而且是最自然、最高雅的。”她认为这适用于全世界的儿童。邓肯的理念影响了后来的现代舞蹈家。现代舞蹈之父拉班接受邓肯的舞蹈教育思想，包括身体对自我意识的表达、注重儿童身心教育、对自然动作的兴趣。拉班发现舞蹈是一种教育和治疗手段，是由于有些教师、医生和产业福利工人在观看现代舞台舞蹈时得到审美的快感而逐渐产生的。“舞蹈是一种丰富而自由的动作诗篇，可以有助于发展节奏性智慧和敏感，从而使人更加接近自己各种能力的肉体与心灵平衡。”他认为动作不仅是内在意识的表达与外显，也能够通过动作作用于内在心理的发展、与他人的连接，以及个人性格和品德的建立和改善等。拉班于 年出版了现代教育性舞蹈）一书，提出了“教育性舞蹈”的概念，吕艺生教授认为这是普通舞蹈教育的源头之一。舞蹈教育建立一条连接身体与自我意识、外在社会环境的路径，通过不同渠道的动作形式，学生能在身体经验中获得健全人格的培养与成长。拉班及其学生运用动作分析理论、人体合唱等方法进行动作教育，其中丽沙乌尔曼对整理和推广拉班舞蹈教育思想有重要贡献，而日本邦正美从德国学成归国后，于 年撰写了教育舞蹈一书，国际舞蹈与儿童组织（）的创办者兼前主席、英国帝国勋章获得者琼拉塞尔发展了拉班在现代教育性舞蹈中提出的“创意”（）的概念，并在其著作小学创意舞蹈（）中运用了拉班动作分析原理。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学的谢瑞乐伯格曼德鲁的创意舞蹈强化理解能力（），乔伊斯布尔曼于 年出版的“创意舞蹈”的中小学分阶教材，这些继承拉班思想的学者及教师的探索与教材编写，使拉班的舞蹈教育思想与动作分析在实践层面与创造性舞蹈紧密结合。至此欧美较多创造性舞蹈课程均根据拉班动作分析理论建立创造性舞蹈课程，包括 个动作主题，空间、力效、形塑与身体运动模式等。吕艺生教授认为普通舞蹈教育的另一源头是美国高等舞蹈教育先驱道布勒（）。她于 年在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关于拉班动作分析的应用，具体可参考现代教育舞蹈（）中对力效、空间等的陈述。校体育系建立了舞蹈专业，一生出版了舞蹈：具有创 造 性 的 艺 术 经 验 （：），舞蹈（），舞蹈教师指南（：），动作及其节奏构成（），节奏形式分析（）部专著。她认为“只要人 们 对 生 命 与 宇 宙 有 所 反 应，舞 蹈 就 会 存在。”舞蹈不仅能够使人达到心理流动的最佳状态，同时也能在精神上激活他们的内在声音、本体感受、倾听和决策。道布勒尤其强调舞蹈与节奏、身体经验的关系。她将美学经验与情感经验进行联系，认为美的身体动作来源于本人的情感经验，它是作为人类的心灵和思考可感知的媒介来表现。黄昕研究认为，道布勒以人体解剖学为基础进行动作分析，而拉班则是以“力”为核心，建构人体动作科学的理论体系。随着道布勒和拉班的舞蹈教育思想在欧美共同传播，人体解剖学和拉班动作分析体系也得到了深度的融合。创意舞蹈（）先驱芭芭拉梅特勒（），于 年在她的书中传递了她对于创意舞蹈最基本的思想：“创造性的舞蹈表达适合每个人：每个人都会跳舞。”她将舞蹈放入了社区中，建立了一种易于理解且平等的舞蹈形式，并给予人们参与这项舞蹈运动的机会，她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与他人进行连接，因此她使任何能力、任何年龄段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方式，独自或与他人一起舞动起来。在她创造性舞蹈的研究中，每个人都可能成为领导或是被领导者，可以跟随他人或是承担陌生的角色，以此来表现每个人在世上都并非孤独的存在。之后她将这种舞蹈形式带到了新的城市中，在新罕布什尔州开办了一所学校将自己的哲学理念付诸于实践与教学中。由此，创意舞蹈在拉班、乌尔曼的铺垫与梅特勒的实施中，逐渐在世界范围内推广。（二）创造性舞蹈的理论基础创造性舞蹈的理论基础主要来自达尔克罗兹的体态律动、拉班动作分析理论和人体科学，其中体态动律最早出现，影响较为深远，奠定了节奏与动作对艺术感知和身心统合的理论与实践基础。拉班动作分析理论建立了一套力效、空间与人体的分析框架，成为创造性舞蹈的核心逻辑。同时拉班及其弟子也在吸收现代科学研究的成果，其中包括人体解剖学、身心学等学科。在 世纪的当下，身心学和解剖学成为拉班动作分析学习的重要内容，身心关系、人体形态也成为创造性舞蹈教学的重要内容。体态律动（）是雅克 达尔克罗兹音乐教学法。达尔克罗兹的教育理念影响了邓肯与拉班，他将人本身看作是“乐器”，认为动作是一种身体节奏，能够在动作的“音高”“节奏”“音调”等中表达内在意识的。他反复强调的是，“没有一种艺术比音乐更接近生命，可以说音乐就是生命本身。”达尔克罗兹尝试找到一种对感官提供强有力影响和刺激的方法，调动学生全身心地投入。而音乐中最有力的因素就是节奏。节奏与生命的关系最近。达尔克罗兹所建立的体态律动，被欧美运用在音乐教育与动作教育之中，因此创造性舞蹈将身体的节奏作为重要的训练部分。教师在训练中借助乐器、节拍器甚至人体本身形成节奏，都可以帮助学生产生动作动机，使学生的身体产生一种有节律的即兴表达。创造性舞蹈教学通过音乐的节奏、旋律引导学生自发性地产生动作，引导学生在动作中融入个人感觉，形成身心统一的即兴。学生需要在动作之中表现出音乐与舞蹈的高度和谐，将二者的节奏规律融为一体，从而推进学生的艺术感知能力与身心统合意识。拉班动作分析（）是一种描述、分析人类动作的方法。从动作哲学、几何学、解剖学、运动力学等方面对舞蹈动作本体进行深层次分析，主要有四大维度，即身体、力效、空间与形塑（简称）。拉班及其学生继承了达尔克罗兹身体与节奏的理念，同时又构建出其动作分析理论，后来在实践层面还有“动作合唱”等。拉班认为一切动作的发生，源自内在意图的驱使。在创造性舞蹈课程中，会依据 的四大维度，采用多种方式启发学生内驱力，激发身体的表达性。力效的四大元素为时间、空间、重力与流畅度，每一元素都表达着不同的内在冲动与心理功能，不仅包含着动作表达，还蕴含了动作逻辑，帮助学生用身体释放和表达情绪，更好地理解自己与他人的关系。参与者在学习中了解自己的身体结构，安全又灵活地使用身体，发展出更多的动作模式，继而完成对舞蹈身体语言的多层次开发和阐释。创造性舞蹈的先驱如邓肯、拉班等人同时也是现代舞先驱，他们关注动作、关注人体，提倡人体科学研究。人体科学包括解剖学、运动学等，它帮助舞者在创造性舞蹈中认知身体、理解动作，在运动中探索最为省力或科学的运动方式等，是创造性舞蹈在自然科学层面的理论支撑。在创造性舞蹈中，人体科学不仅能在保护身体的同时形成创造力舞动，也能在科学舞蹈中达成治疗目的，进而通过创造性舞蹈完成舞动治疗的功能。（三）欧美创造性舞蹈的教育目标与核心欧美创造性舞蹈从邓肯、拉班、道布勒到梅特勒，都强调通过舞蹈调整身心和谐，帮助学生习得创造力和表达能力。学生可以通过身心表达与交流，达到身心和谐的状态。拉班认为，孩子到了充分发展自然舞蹈冲动的年龄，这使得将舞蹈教学建立在当代运动研究的基础上是可能的，而且具有教育价值。他在现代教育性舞蹈一书中提到：“舞蹈和动作是分不开的，舞蹈的经验建立在人类基本的动作形式上。”拉班将动作与心理的关系研究与其舞蹈教育理论相结合，在他的拉班舞谱与动作分析理论中融合了关于身心关系实践的可能性。由此，从理论到实践，拉班围绕着身心和谐为为动作教育提供了一种途径，让学生们关注到动作与表达的统一。拉班的学生将其理念与心理治疗相结合，将身心关系的理论不仅应用于儿童教育，还运用于心理治疗。尤其在儿童早期发展中，身体储存了前语言期的记忆，动作既是了解内心障碍的方式，也成为处理创伤、重塑自我的途径。除了个体层面的身心和谐，创造性舞蹈还引导学生关注自身与自然空间、社会之间的关系。身体与外在空间（物体）的接触、支撑等不同关系，舞蹈中身体对他人的关注、肢体间的交流等将带给学生不同的意识与体验。其中肢体交流并不仅限于接触，还包括眼神交汇、动作无接触关系等，在创意舞蹈过程中无论是否有意识出现动作对称、一致或镜像时，动作发出者均能给出反应，产生创造性的“连接”。在“连接”中，社会关系将逐渐被拉近，在动作中出现的人际关系发展、对外界的交流与反应等都是创造性舞蹈对身心和谐的社会性的关注点。从理念的生发到概念的推广，所有的理论和实践探索都强调创造性舞蹈对健康身体的促进。道布勒、芭芭拉梅特勒等认为舞蹈是运动与艺术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