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砚的历史与现状_董占军.pdf

艺苑视角 60一、砚之缘起及鲁砚之名来由砚台作为文房四宝之一，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发展历史。它与墨相伴而发展，是古代文人不可或缺的书房物件。砚台的雏形，最早可追溯到距今五六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后期的研磨器。从考古挖掘中发现，仰韶文化时期的研磨器可以作为砚的前身。1如在陕西临潼原始社会遗址中出土的石质研磨器，上有盖，面向下凹，并有石头研磨棒和褐色、黑色颜料（图 1）。所以，彩陶文化时期，砚台的雏形就已经存在了，其基本功能也是比较明确的，即研磨颜料，涂绘陶器。这与砚台研墨用于书写的功能是一致的。然而，这种研磨器何时用于研墨书写，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砚台，由于史料所限难以考究。但是，至少在商代的中后期，随着毛笔作为一种书写工具的出现和推广，砚台的功能逐步确立。从考古出土的殷商甲骨上，我们可以看到毛笔沾着朱砂写好尚未篆刻的文字。可能是发展到秦汉时期，才有严格意义上的砚台。1975 年湖北云梦睡虎地战国秦墓中出土了附有研磨石块的石砚，为现知最早的砚的遗迹，同时还出土了最早的人造墨。砚的得名，源自其主要特点及其功能。砚的主要特点是表面润滑，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曰：“砚，石滑也。”2“砚”也作“研”，其主要功能是研磨用于书写。说文解字 又曰：“研，磨也，从石开声。”3东汉刘熙释名也称：“砚者，研也，可研墨，使和濡也。”4明代屠隆在笔墨纸砚笺一书砚笺中以“研”“养研”“涤砚”“试新墨”“藏砚”“冬月研”“朱研”“墨绣”条目叙述5（图2），“砚”“研”摘要：砚台材质多样，其中以石砚最为盛行。山东地区自古以盛产奇石著称，得天之便，鲁砚制作发端较早，成就斐然。红丝、尼山、徐公砚等，曾一度饮誉海内。由于石料贮备所限，加之社会治乱等原因，鲁砚发展颇多周折，几经盛衰。20世纪70、80年代以来，随着我国工艺美术的发展，鲁砚制作迎来了新的曙光，并取得令人欣喜的成绩，但也面临着发展的瓶颈。本文深入探讨砚的缘起及鲁砚之名来由，系统梳理鲁砚的发展历史，认真总结鲁砚复兴的原因和取得成就，积极探讨鲁砚的发展之路。关键词：鲁砚；缘起；红丝砚；衰落；复兴鲁砚的历史与现状文/董占军 董博超艺苑视角SHANDONG&ART 61混用，二字通假，但在通假时“研”要从“砚”，读四声。这一点，在相关文献中也得到证实。文房四谱曾记载：“昔黄帝得玉一纽，治为墨海焉，其上篆文曰：帝鸿氏之研。”6传说黄帝得了块大玉石，将其制成大砚，并刻上“帝鸿氏之研”几个字。此处的“研”便是“砚”。由上可知，砚缘起于新石器时期的研磨器，其早期功能是研磨涂料，后用以研墨以供书写之用。在数千年的发展历程中，砚台的材质也几经变化，陶砚、石砚、玉砚、铜砚、银砚、木胎漆砂砚都曾盛行一时，其中石质砚台以其坚硬的质地、美观的纹理和优良的性能成为最受欢迎的砚台材质。同时，由于各地石材成分、质地不同，加之地区风俗文化和审美理念差异，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特色鲜明的砚台文化和制砚工艺，不同时期涌现出一批批享誉海内的名砚。山东地区，古属九州中的青州，地域广袤，物产丰富，尤以出产怪石著称。尚书禹贡记载：“海岱惟青州厥贡盐絺，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7其中红丝石、紫金石、淄石、砣矶石、徐公石、金星石、温石、田横石、尼山石、龟石、燕子石等都是山东出产的优质石料，丰富的石材为制砚事业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所以，山东地区制砚的历史悠久，生产的砚台很早便饮誉海内，尤其是产于青州的红丝砚，一度被列于四大名砚之首，成为砚台中的佼佼者。虽然山东地区制砚历史悠久，名砚频出，但是鲁砚之名却是后起的称呼，出现于 20 世纪 70 年代。鲁砚其实是以山东境内所蕴藏的砚石制成的砚的总称。20 世纪 70 年代，随着我国工艺美术的发展，山东制砚事业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据追寻鲁砚的制作历史记载，山东籍工艺美术家石可老先生在踏遍山东半岛的山山水水，摸清了红丝石、淄石、尼山石、徐公石、浮莱石、田横石、砣矶石、金星石、温石、燕子石等多种鲁石在当时的分布情况以及特性和特色之后，遂产生以“鲁砚”命名这一荟萃山东半岛各个砚石种类的想法；1978 年，山东的各个砚种在北京团城集中展览，展览定名“鲁砚汇报展”，随后石可先生又于 1979 年出版了鲁砚和鲁砚谱两本著作，详细记述和品评了山东各种砚品的历史、产地、砚材质地，并明确提出了关于“鲁砚”充分发挥各种砚材色、纹、形态等方面的自然特点，最终确定了“鲁砚”之名。8二、鲁砚的昔日辉煌“鲁砚”之名出现虽晚，但我国古代文献对鲁砚图 1 新石器时代研磨器图 2 笔墨纸砚笺之砚笺部分内容艺苑视角 62分期历史时代功能特征形制及纹饰典型石材类型原始期新石器时代春秋时期研磨器或调色器板状或块状，自然形或稍加修饰，正面凹坑易水石雏形期战国西晋带研石、研杵或砚杆的石砚圆形等多样，三足或多足、平面、带盖，刻有花纹，大多附有研石天坛石、村石定型期东晋隋真正的石砚多为圆形，带足，侧面刻有简朴花纹燕子石、嘉峪石、金星宋石昌盛期唐宋实用为主唐砚流行箕形、龟式、履式和山峰式，宋砚流行抄手砚、椭圆形高台砚、长方形高台等，装饰题材广泛，人物、山水、花鸟和书法等都入装饰端石、歙石、洮河石、金丝石鼎盛期元清中叶实用与艺术融合元代多承宋制，多为抄手砚、蝉形砚、雕兽砚等；明砚尚自然形制，清砚求工艺，重纹饰和雕刻；明清砚式样丰富，出现了墨海型、淌池型、天然型、随意型、多层型、综合型等，砚台造型有新月、莲叶、马蹄、人面、古钱、葫芦、琴、钟、鱼龙、佛手、竹节等几百种松花石、贺兰石、越石衰落期清末民国实用与艺术融合继承前人遗风，缺乏创新菊花石、苴却石新生期新中国成立后观赏与陈设艺术多样，返璞归真，造型奇特，装饰华丽等仁布石、紫云石、鹤山石表1 中国石砚形制及工程演变SHANDONG&ART 63图 3 淄石砚图 4 徐公砚的记载却相当丰富。这些文献全面记载了山东地区制砚发展的历史与辉煌，是鲁砚发展的宝贵档案，也是我国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总结起来说，“鲁砚”发展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起步较早。纵观我国的砚台发展史，按照形制（造型及墨堂处理）、纹式和砚铭等略可分为原始期、雏形期、定型期、昌盛期、鼎盛期、衰落期和新生期七个发展阶段。9每个阶段时间跨度、砚台的功能特征、形制纹理及典型石材都有所不同（见表 1）。最早有史料记载的鲁砚可追溯到晋代。西晋张华博物志记载：“天下名砚四十有一，以青州红丝砚为第一。”这是鲁砚首次出现在文献当中。文中称“天下名砚四十一”，说明当时制砚业已经相当发达，而青州红丝砚名列诸砚之首，足见当时鲁砚的影响。经南北朝，至唐宋以来青州红丝砚、齐国故地的淄砚（图3）、古琅琊郡的徐公砚（图 4）、临朐的紫金石砚和龟石砚、费县的金星石砚、蓬莱（古登州）的砣矶石砚（图5）、即墨的温石砚和田横石砚、莒县（古莒国）的浮来山砚、孔子故里曲阜的尼山砚、泰安及莱芜的燕子石砚、青州的青州石砚等在不同文献中出现。历史上，研究砚的文人为数众多，并有大量著述出现，称“砚史”“砚谱”等不胜枚举，如米芾的砚史、唐积歙州砚谱、赵希鹄的洞天清禄集古砚辨、程瑶田的纪砚、李兆洛的端溪砚坑记、高似孙的砚笺、屠隆的笔墨纸砚笺，以及作者不详的端溪砚谱歙砚说石隐砚谈文房器具笺等。在诸多的名砚中，鲁砚中的红丝砚位居群砚之首，足见鲁砚一度走在全国制砚行业的前列。此外，尼山砚也曾备受珍视。宋代文人李之彦曾在其所著的 砚谱中记载：“鲁国孔子庙中石砚一枚，甚古朴，孔子平生时物也”。兖州史志记载有，明代万历二十四年，尼山砚开始被列为孔府敬献皇宫的贡品。10清代乾隆年间的曲阜县志则录：“尼山之石，文理精腻，质坚色黄，有疏密不匀的黑色松花纹，石面细腻，抚之生润，制作砚台、下墨利，发墨好，久用不乏，得之不易。”（二）品类繁多。据考古挖掘、传世作品及目前正在生产砚台的品种粗略统计，我国砚石品种有 120 余种，正在开采的砚石 58 种，约占砚石品种的 48%。其中华东地区 28 种，以歙石、龙尾石、红丝石最为有名；华南地区 8 种，以端石和天坛石为贵；西南地区 9 种，以苴却石为佳；西北地区 6 种，以洮河石、贺兰石和嘉峪石最为出名；华北地区 4 种，易水石历史最久远；其他如东北的松化石及台湾的螺溪石等 3 种。11山东是我国砚石资源分布比较集中的地区，境内的砚石品种非常多，有红丝石、徐公石等 10 余个品种，吕麟素在中国砚石资源及开发利用一文中列举了足有 18种（见表 2）。12这些石材比较广泛分布在山东各地，艺苑视角 64表2 鲁砚砚石一览表砚石名称产地分布砚石岩性含矿层位砣矶石长岛含白钛矿硬绿泥千层岩震旦纪蓬莱群豹山口组田横石、温石即墨、莱芜粉沙质泥砚；含泥质微晶灰岩或粉沙质泥岩侏罗纪莱阳组、奥陶纪冶里组或白垩纪青山组红丝石青州红刷微丝微晶灰岩奥陶纪马家沟组龟石、紫金石临朐泥质灰岩，泥岩或泥板岩寒武纪徐庄组徐公石沂南含粉砂质微晶灰岩震旦纪佟家庄组浮来山石莒县含粉砂质微晶灰岩震旦纪佟家庄组紫丝石莒县、莒南紫丝绢云绿泥千枚岩元古代坪山组、洙边组金星石、薛南山石临沂与费县交界、苍山黄铁矿灰岩及含灰岩结核泥灰岩，泥质灰岩寒武纪张夏组淄石、金雀石淄博黑色含粉砂质泥灰岩，砖红或黄褐色泥质灰岩石炭纪太原组、寒武纪崮山组和长山组紫檀石泰安、肥城、长清紫色含泥质灰岩寒武纪徐庄组燕子石（蝙蝠石）泰安、莱芜、沂源、费县含三叶虫泥灰岩寒武纪崮山组榴石枣庄黑色泥质灰岩寒武纪崮山组尼山石曲阜具“松花纹”泥质灰岩寒武纪徐庄组鹤山石宁阳砖红色含铁粉砂质灰岩寒武纪馒头组SHANDONG&ART 65主要产于鲁西地块；鲁砚的石质基本可以分三大类：灰岩类（碳酸岩类）、千枚岩类（变质岩）和澄泥砚类（粘土类）。13主要砚石的品类有：红丝石、紫金石、淄石、鼍矶石、徐公石、温石、田横石、尼山石、金星石、薛南石、浮来山石、龟石、燕子石等品种，用以上诸石制成的砚统称为鲁砚，另外柘沟澄泥砚也应纳入鲁砚范围。14大多都在原石形成期在地质时代上跨度较大，形成于元古宙、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以古生代寒武纪居多；主要分为变质岩和沉积岩，变质岩以绢云母、绿泥石为主要矿物，另含石英、电气石等。沉积岩矿物成分以泥晶方解石为主，另含云母、长石、石英等粉砂级碎屑矿物及少量粘土矿物，石英硬度较高，作为次要矿物充填于性柔的绢云母或方解石中，使砚石柔中有刚、细中有锋，提高了研磨性能。鲁砚石料丰富，砚台品类繁多，在古今砚谱中，鲁砚达 20 多种，在砚史上占有重要位置。唐代以来，青州红丝砚、齐国故地的淄砚、古琅琊郡的徐公砚、临朐的紫金石砚和龟石砚、费县的金星石砚、蓬莱（古登州）的砣矶石砚、即墨的温石砚和田横石砚、莒县（古莒国）的浮来山砚、孔子故里曲阜的尼山砚、泰安及莱芜的燕子石砚、青州的青州石砚，成为鲁砚的主要品种。清人倪涛 六艺之一录 卷308 历代书论砚谱首论青州红丝石，其次论端州石，其三论歙州婺源县龙尾石，其后依次论述淄州淄川县金雀山石、青金石等。淄砚也颇有名气，宋神宗命司马光编纂 资治通鉴时，就送给他一方淄砚作为奖励，这证明宋朝的皇室就很重视鲁砚。而到了明代，曲阜的尼山砚是作为贡品，专门进贡给皇帝的。紫金石产于山东，自唐代开采，宋代较为流行。米芾对紫金石砚也十分推崇，砚史中多有记载，米氏亦藏有紫金砚，有其书法遗迹紫金研帖存世。有明代高濂遵生八笺记载道：“他如墨角砚、红丝砚、黄玉砚、褐色砚、紫金砚、鹊金墨玉石砚，皆出山东。”（三）红丝独秀。青州红丝砚，是鲁砚的杰出代表。早在西晋时期张华博物志中便盛赞称：“天下名砚四十有一，以青州红丝砚为第一质莹甚，而朱纹隐起，如红羽，下如丹叶，故又名朱雀琼花。”经南北朝，延及唐宋数百年间，誉满海内，被柳公权、欧阳修、唐颜猷、苏易简、李之彦、蔡襄、米芾、杜绾等人誉为“诸砚之首”。在柳公权的论砚、欧图 5 近代兽面纹方形矶石砚图 6 四库全书提要中的砚史艺苑视角 66阳修的砚谱、唐颜猷的砚录、苏易简的文房四谱、米芾的砚史、杜琯的云林石谱等文献中，都有详细记载和高度评价。15中唐著名诗人王建在宫辞中写道：“延英引对碧衣郎，江砚宣毫各别床，天子下帘亲考试，宫人手里过茶汤。”五代时期，红丝砚受到偏爱歙砚的江南李氏皇族的青睐。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