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己抑或利他：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行动逻辑与实践特征_谢德新.pdf

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104 摘要职业教育援助作为教育援助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美国开展对外援助的具体行动之一。为了更好地输出美国价值观，拓展海外贸易市场，以及履行“大国”国际责任，美国积极向发展中国家提供职业教育援助，目的是服务于美国国家发展战略、维护经济利益以及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美国在政府、院校和社会层面开展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实践，形成政府以双边援助与多边援助为主，院校提供多种形式的援助服务，非政府组织与政府组织互为补充的实践样态。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实践呈现援助流程规范、多元主体协同合作、督导评估机制完善的特征。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虽标榜着帮助受援国开发人力资源、促进就业、实现减贫目标的国际道义，但无法掩盖其服务自身发展战略、维护经济利益、输出文化价值观、提高全球治理能力和扩大国际影响力的本质。关键词 职业教育；教育援助；对外援助；国际道义中图分类号：G51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667（2023）06-0104-09DOI：10.20013/ki.ICE.2023.06.11基金项目：202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粤港澳大湾区职业教育协同治理的障碍诊断及机制创新研究”（项目编号：20YJC880105）。作者简介：谢德新，男，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教育学博士；任彦慈，女，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袁金珠，女，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硕士研究生。利己抑或利他：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行动逻辑与实践特征谢德新，任彦慈，袁金珠（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广东广州 510665）美国对外援助规模大、范围广、类型多，在现代国际援助体系中举足轻重。美国国际发展署（United State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自1961年11月成立以来，负责实施美国大部分对外非军事援助。职业教育援助作为美国国际发展署对外援助的具体行动之一，是教育援助的重要组成部分。在长期的实践中，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到底是一种利己行为还是利他行为？美国的行动逻辑主要有哪些考量？对外职业教育援助的实践样态如何，以及形成了哪些主要特征？本文将对这些问题进行阐释，以期更好地认识美国开展对外职业教育援助的主要动机，从而揭示其行动逻辑背后所蕴含的价值取向和战略意图。一、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的行动逻辑美国开展对外职业教育援助，既以服务国家发展战略和维护经济利益为己任，也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国际责任所驱使，表现出以“利己”的国家政治经济利益为主，兼顾惠及受援国经济社会发展，帮助受援国开发人力资源，促进就业，开辟市场，实现减贫目标和可持续发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105 展的“利他”行为。（一）政治逻辑：输出美国价值观，服务国家发展战略国际援助虽然出于人道主义目的，但它由援助国自身的利益所决定。1援助对象的确定和援助途径的选择，主要是基于援助国的国家政策和战略发展需要。美国通过对外职业教育援助，提供物质资源支持，开发受援国人力资源，培养职业技术人才和合格劳动力，输出文化价值理念，增进受援国人民对美国的认同感，从而提高其国际影响力。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对外教育援助快速发展。1946年，美国发起的“富布赖特计划”为其国际文化教育交流开辟了官方渠道，至今仍是国际教育援助的重要项目。“富布赖特计划”提供的资金支持包括美国在内的学生、教师和科学家等进行国际间的学习、教学和研究。自该计划实施以来，美国积极开展双边活动，使其与受援国之间的文化关系、文化外交和跨文化能力得到了充分交流。220世纪60年代，美国国际发展署成立后，美国对外教育援助逐渐从零散松懈到组织制度化。1961年，美国颁布的对外援助法案标志着其对外教育援助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冷战时期，美国向主要发展中国家提供贷款，维护受援国的政局稳定，孤立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国家，以达到遏制共产主义思潮蔓延的战略意图。2003年，美国国会通过千年挑战法案，加大对中东地区和非洲国家的教育援助，促进受援国的民主化进程。32011年，美国国际发展署在2011-2015年教育战略：通过学习获得机会中指出，今后五年美国对外教育援助的战略目标之一是改善劳动力培养机制，更好地培养支持国家发展的技能型劳动力。4美国开展对外职业教育援助，为受援国人民提供职业技能培训，帮助其实现就业，从而感受到美国的“善意之举”，增进其“亲美情感”，更好地接受美国的“普世价值”。2018年11月，美国国际发展署教育政策明确对外教育援助的愿景和方向，支持伙伴国家为儿童和青年提供优质学习机会，使青年获得就业岗位、过上富裕的生活，以及对社会作出积极贡献所需的技能。5美国在对外职业教育援助的过程中，向青年群体输出美国的语言文化和价值观。无论援助任务和全球环境如何变化，美国始终是为了提高自身的国际认可度和影响力，从而更好地服务于维护自身国家安全、重建世界新秩序的战略实施。（二）经济逻辑：拓展海外贸易市场，维护美国经济利益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在促进受援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注重利用受援国的社会资源来维护自身的经济利益。例如，基于地理位置和外国投资的战略优势，摩洛哥不断加强其作为连接欧非区域道路运输枢纽的地位，急需大批训练有素的司机来应对道路运输存在的安全隐患。为此，2018年，美国国际发展署在摩洛哥建立卡车安全驾驶学院，旨在提供驾驶的安全性和防御性课程，以及专业沟通、客户服务等软技能的课程，帮助摩洛哥缓解道路运输部门的技能短缺。同时，加强与公私营部门的合作，提供专业化的驾驶员培训计划，开展职业培训与就业指导。此外，美国通过对外职业教育援助，与摩洛哥建立商贸合作伙伴关系，获取当地经济发展的信息资源和人力资本，开拓海外市场，创造海外投资机遇，为美国企业出口技术产品，增强美国在全球贸易上的掌控力，从而维护其经济利益。6到2023年，预计将有4.4亿非洲青年进入劳动力市场，针对非洲年轻人缺乏专业技能训练的情况，美国国际发展署积极实施非洲职业教育的人力资源开发项目，帮助非洲青年适应不断变化的劳动力市场，改善就业状况。7美国国际发展署主要通过三种方式对非洲国家进行职业教育赋能：一是与政府部门、职业院校、培训机构等合作，共同开展基础技能训练；二是与非洲国家加强技术合作，在农业、卫生、电子通信、资源开发等重点民生领域，提供技术支持与指导；三是与国际组织、企业集团等进行多方合作，为青年提供培训、实习、就业等方面的机会。8可见，美国通过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开发受援国的人力资源，促进受援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使其成为美国更强大的贸易合作伙伴。更为重要的是，帮助受援国形成中产阶级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106 消费群体，使其能购买美国的产品和服务，从而开拓美国新的海外市场。9（三）道德逻辑：履行“大国”国际责任，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美国也将对外职业教育援助视作履行“大国”国际责任的重要方式。201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 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战略（2016-2021年）提出，“助推青年就业与创业，维护公平与性别平等，推动实现绿色经济和可持续社会”，帮助那些在将弱势群体纳入职业教育与培训系统中遇到困难的国家制定准则，收集和讨论各种具有潜力的政策和方案，使所有弱势群体更好地获得职业教育与培训。10 201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中国唐山召开了第四届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大会，会议的主题是号召各成员国为实现2030教育议程而共同努力。此次大会强调要为残疾人、边缘化农村人口、移民以及处于冲突和灾难中的所有弱势群体提供技术发展服务，加强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包容性和公平性。11美国将对外职业教育援助视为实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的全球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重要方式之一。美国国际发展署的使命是维护本国的安全和繁荣，并与发展中国家共同努力，消除极端贫困，促进有复原力的民主社会。12美国试图通过提供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减少发展中国家贫困，防止暴力极端主义，推动其社会发展。2017年，美国国际开发署在34个国家实施了47个青年劳动力项目，这些项目的实施目的是提高受援国职业教育发展水平，促进受援国的可持续发展，降低受援群体的脆弱性，增强其自力更生的能力，使其摆脱贫困、有效参与社会建设。例如，美国向洪都拉斯青少年提供生活技能培训和行为认知疗法，减少行为不端、暴力倾向和辍学现象。截至2017年，已有72.5万人获得援助并成功就业，7800名青少年接受技能培训获得职业预备资格。13在为支持边缘化学习者而设计的项目中，美国投入资源旨在减少教育体系内的边缘化，使职业教育更加多元化、公平和包容。由于贫困、残疾等是获得优质教育的常见障碍，所以美国国际发展署在考虑如何使用有限资源时，往往将特殊人群职业教育列为优先事项。职业教育援助是美国对外援助的强心剂，对培训技术技能人才、减少贫困、促进社会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二、美国对外职业教育援助的实践样态在对外职业教育援助的实践中，美国国际发展署组织协调受援国政府、不同行业部门、合作院校、国际组织，以及美国非政府组织等利益相关者，在政府、院校和社会层面开展对外职业教育援助。（一）政府层面：双边援助与多边援助齐头并进美国政府开展大规模、系统性的对外职业教育援助，其中以双边援助与多边援助为主。在双边援助方面，美国通过协议形式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包括无偿或有偿的财政、技术和物质援助。2000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达喀尔行动纲领中指出：“每个成年人都有机会获得知识，发展价值观、态度和技能，以适应社会。”14该行动纲领呼吁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国家作出集体承诺，实现全民教育。2014年，美国启动“教育联结湄公河”项目，对柬埔寨、老挝、缅甸、泰国、越南等湄公河下游国家提供为期5年的职业教育援助，通过投资这些国家的青年劳动力，弥合教育机构与企业雇主之间的差距，更好地为青年就业做准备。152015年，美国国际发展署在摩洛哥实施“美国国际发展署职业中心”项目，通过提供经济、技术、组织管理等方面的援助，缓解摩洛哥劳动力失衡问题，为青年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美国国际发展署与当地高校进行职业培训合作，邀请多方代表组成中心委员会，公开招聘顾问、培训师和企业合作伙伴。该中心对劳动力市场进行评估，结合参训学员工作技能的审查结果开展职业培训，并根据考核结果推荐学员到相关岗位就业。162018年，美国国际发展署与埃及政府联合实施“劳动力改善和技能提升”的职业教育与培训项目，提升特定地区的工人技能、就业能力和生产效率，增加就业机会和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17在多边援助方面，美国作为世界银行的最6.2023No.4012023年第 6期(总第401期)比 较 教 育 研 究International and Comparative EducationNo.General 107 大捐助国，积极参与世界银行发起的职业教育援助项目。2008年至2013年间，在多米尼加，世界银行和美洲开发银行开展青年培训和就业项目，为处在危机中的贫困青年提供职业技能培训和实习机会，使3.8万名问题青年受益。182014年，世界银行向斯里兰卡投资1.015亿美元开展技能培训，以提高当地青年的职业技能。192016年，世界银行向肯尼亚提供1.5亿美元贷款，通过提高青年劳动力技能和就业质量，改善了28万青年的就业状况。20此外，美国还参与其他多边开发银行的教育援助项目。如在坦桑尼亚，2013年至2015年，美国与非洲开发银行的职业教育与培训项目，为约8000人提供了职业培训，为坦桑尼亚增加了熟练的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