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野趣中的图式创新——谈陈运权工笔花鸟画的探索_杜静怡.pdf

126美术家 ARTISTS美术观察 ART OBSERVATION总第332期机缘野趣中的图式创新谈陈运权工笔花鸟画的探索杜静怡在上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中国花鸟画自成一脉，成为中国美术史上璀璨的明珠。其“义生文外”的独特意境，与西方“客观”的艺术视角大相径庭，工笔花鸟重在从内心出发，使线条和色彩在层叠、虚实之间传情达意。历代画家在追求“象外”的艺术境界之时，更是将笔情、墨趣以及托物言志融入画境，还能与诗词歌赋相互融通，与中国传统文化一脉相承。浓郁的东方气息和独有的审美意蕴，让中国花鸟画在岁月更迭里，展现出各个时代自有的特征和审美情趣。陈运权的工笔花鸟画便是当代颇具特色的绘画之一。从作品中既能感受到他历经了时代变迁和人生洗礼后的沉稳，又能直观地欣赏到他在图式上的大胆创新，将宋画严谨的法度、构图与技法，与西方油画所体现出来的色彩、空间、质感相融合，大胆运用“经纬皴”的手法，形成独树一帜的美学特征。陈运权创作的秋声，在1998年荣获中国美术家协会国画家学术奖，作品整体色彩浓烈，他笔下的线条弯曲层叠却自有章法，与自然写生截然不同，画面更在意鸟儿、自然和时空的关系。在“经纬皴”的谐调下，这种“关系”构图不仅平添了几分野趣，更像是幻境里的潜意识，让人沉下心来去感受凋零景色里对清境的向往，那是无常中的平静，陈运权的技法像是文章的修辞，表现出浓郁的画趣。陈运权认为艺术之美，品德为首要。他曾提出画画“三难”：图式、技法、心性，这三个难题，倒有自问自答之意。他个人深受“老庄”思想影响，在绘画过程中既遵循自然界的道法自然，也追求精神层面的升华，不去随波逐流。“务实和创新”的精神深耕于他的作品之中。一方面，他锤炼笔墨，技法娴熟于心，通过不断研习试探，创造出了更符合当代观感的视觉体验；另一方面，他像一名虔诚的探索者，坚持开凿如DNA一般的“图式”，以旷达的心胸集诸家之所长，融汇中西方绘画手法，另辟艺术路径；同时，他又相信机缘，追求“虚室生白”的心境，并信奉艺术之美来源于生活与画家的思想造诣，拥有平和丰盈的内心世界，才能创作出给予他人能量和心灵慰藉的作品。时间和阅历都将累积到画家的创作之中，陈运权的作品底色便与他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陈运权踏入社会之初，被远派到黄河岸边的工地实习，那里风沙漫天，条件非常严酷，在这样的环境里，每每看到脆弱而渺小的生命顽强不息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他便对现实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知。他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在这片土地上，他打破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念头，开始追求自己的艺术精神，正如他所说，画作是心力劳动，与百业一样，需要用平常心去踏实工作，这无疑奠定了他“务实”的创作追求。在陈运权的作品里，会展现出一种生命的厚度，“生机与美”成为他作品的创作底色。他传承了宋画的艺术品格，将自身对世相的慈悲之心及对自然物的感动之情融入画作之中。在他的早期作品中，画面会有一种古意之感，如品读红蜻蜓，你既能看到宋画的精工细腻，如荷叶在水滴的质感衬托下愈加显得古朴凝练；同时，又能感受到栩栩如生的红蜻蜓，若将光影层次拉开，重彩之下颇有西方油画的立体感，多种绘画手法的融合将氛围感拉满，充盈着内敛静谧的气息。作品里的物象如光亮一般穿透画面，展现出灵动的生命力，陈运权将大自然潮起潮落、起起伏伏的生命规律融入画面之中，竭力放大并呈现出生命的力量，使其拥有独特美感。陈运权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师承黎雄才、王肇民、杨之光等岭南名师，受岭南画派的影响，讲究求新求变，实践“融贯中西，敢于创新”的艺术主张。他既追求宋画严谨的法度，用扎实的绘画技法来表现画面，又摒弃了传统的“勾勒法”，以岭南自成一系的“没骨法”来创作作品，通过水墨渲染的方式去表达西方绘画中的光影效果。陈运权说这一时期陈运权 秋声 纸本设色 6554厘米 1996127美术家 ARTISTS品评美术观察 ART OBSERVATION2023-04对他非常重要，他像是乘上了一艘大船，开始了绘画生涯的探索之旅。1989年陈运权创作的天地之灵组画，荣获了“全国美展银奖”。仔细揣摩整组作品，鸟儿们或在竹叶、枯枝之上，又或在盈车嘉穗、秋叶湖畔之间，画面宁静安详，颇有“人间枝头，各自乘流”之感。谢赫在古画品叙中说：“若拘以物体，则未见精粹，若取之象外，方厌膏腴，可谓微妙”。这也正是陈运权的作品之所以能够慰藉读画人心绪的微妙之处。他的工笔花鸟更讲究意象和情致，在宋画的传承下，加入了其他的绘画手法，让整体视觉效果有种奇幻的梦境之感。比如天地之灵组画就承袭了岭南画派“撞水撞粉”的技法，创造出斑驳的水波肌理，由于水的自然流动和停滞，让整个画面呈现出不规则的随意的纹路背景。画面还借鉴素描的明暗对比手法，突出物象，将画面中的鸟儿、垂下来的枝条树叶与水面波纹肌理巧妙地构思到一起，似乎点、线、面所融合的图式，都是为了呼应大自然本身的规律和美感，这样抽象变化的形态，使画面更加意蕴深邃。陈运权还提出“造境”，他认为艺术家是人心喜怒哀乐的调节师。因此，在他的作品里不难发现，除了中国画所独有的“意象”之外，还具有新鲜的形式感和色彩表现力。将中国画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部分，通过一种或多种方式去衬托表达，更具有当代性，远观构图与色调常常令人治愈。他所独有的笔墨意境，将心灵融入画作之中，既留下了想象空间，又令人充满了愉悦之情，像风波大道等作品就是这样的表现方式。但谈及陈运权的工笔花鸟画，最叫人赞叹的还是他创造的“经纬皴”，他从中国画的山石结构画法中受到“皴”的启发，以悬腕的手法画出不同纹理、质感的空间背景，通过笔墨线条纵横交错的手法来表现画面的层次、光影、凹凸等。这样的“机缘”，与他一直讲求绘画如同修行、佛心无二的观念相契合，这些“经纬皴”疏朗明快，铺陈开来，如同人心的情绪变化，如绢、如云、如风，淡定从容，鸥鸟忘机，不被杂乱事章所困。陈运权的大胆探索创新，用广东话来讲就是“好野”，真行！他将“经纬皴”变成了一种传递画面精神所特有的符号，形成了新的图式，给人以笔致空灵、意趣悠然之感。如他创作的梦里江南，画面大面积使用“经纬皴”，山石的质感拉开了整幅画作的空间感，又好似古代麻纸布帛的肌理，质朴典雅之感扑面而来。画面里的主体物象，两只彼此依偎的鸟儿和悠然生长的水草，就像是河流中的一个断截面，又像是一绢手帕，陈运权通过“经纬皴”的手法，虚实结合，将此影映而上，边缘的山石纹路将其环抱，与其中的场景相映成趣，顿时生动起来，似有流动之意。画中整体物象又似西方绘画的几何体，这种在“形”上大刀阔斧地改变，将传统工笔花鸟的主体物象单拎出来重新排列组合表现出来的美感，与西方绘画的立体主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陈运权笔下还有一种天真的愉悦感，这是他在深刻体会到生活的痛苦与不易之后，自然从内心散发而来的力量。这种对心灵慰藉之美的追求，常常让他的作品有一种“定力”，让读画人能静下心来，反复揣摩画中意境，感受画中的流绪微梦，哪怕是寒月三鸟 日暮秋风这样冷色调的作品里，依然能从具有韵律感的枝条里、些许夸张的羽翼下、体态敦实的鸟儿身上，感受到生活的趣味所在，体会到那画面之外的温柔情怀。而这些都得益于陈运权通透的精神所向，他认为艺术就是艺术家的自白。在浮躁喧嚣的社会里，能为疲惫的人带去一份宁静，为辛劳的人带去精神慰藉，就是他的艺术追求。他从务实中走来，在工笔花鸟画图式创新上的探索，自宋画精湛的技法呈现，到岭南画派敢于创新的艺术理念，最后不拘一格开创了新程式符号“经纬皴”，这种内蕴积淀、厚积薄发的表现，正是他日复一日虔诚探索所出。陈运权工笔花鸟画的图式不仅拓展了物象的表现空间，在借景抒情、托物寓意方面，融贯中西绘画手法，让传统工笔花鸟具有了当代艺术表达特征，能更加自由灵活地表达画家的所看所感。同时，又紧扣中国画“言尽而意不尽”的精髓，通过创新的构图技法，将花鸟的自然属性融入一个时代、一辈人的思想情感，这种心灵上的联结，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流动，展现着其独特的艺术生命力。杜静怡 华中农业大学文法学院艺术设计系讲师陈运权 1959年生，湖北沙市人。现为湖北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北省美术家协会理事，湖北省中国画艺委会副主任。陈运权 日暮秋风 纸本设色 5562厘米 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