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时间理论的桑塔格《火山恋人》叙事手法分析文学专业.doc

基于时间理论的桑塔格《火山恋人》叙事手法分析 摘要：苏珊·桑塔格的长篇小说《火山恋人》是一部人与自然相互隐喻的历史小说。作者把火山所代表的美、激情和毁灭，与艺术、人性以及社会革命相互映照，借历史故事来演绎人间百态。仔细读来,仍可见到桑塔格夸张和跳跃的文风,如对叙事时序的多层次把握。本文试图用热奈特的时间理论分析《火山恋人》的叙事时间,旨在揭示桑塔格通过时间倒错和无时性叙述等手法表现她对时间和空间的看法。 关键词：桑塔格；《火山恋人》；时间理论 苏珊·桑塔格是美国当代著名文艺批评家、声名卓著的公共知识分子。 比起她锋芒毕露的文艺评论，她的文学创作却较少为人关注。 其实她一直看重自己的文学创作，而她自己最满意的文学作品就是《火山恋人》。《火山恋人》的情节取自历史史实：18 世纪末英国驻那不勒斯公使威廉·汉密尔顿与他的第一任妻子凯瑟琳、 第二任妻子埃玛以及埃玛的情人、英国海军上将纳尔逊之间的情感关系，其中涉及法国大革命背景下那不勒斯共和派革命和民众暴乱。 此书一经出版即登畅销书榜，对该书的评论也是众说纷纭。 我国研究者们或从文化诗学的视野探究其中历史文化与艺术审美的契合，或把该书作为桑塔格放弃先锋派写作手法、重返现实主义的证明，或从新历史主义的角度来分析其人物形象与叙事策略。 与桑塔格的其他作品一样，这部小说也为读者提供了多种解读可能。本文试图基于热奈特的时间理论来分析《火山恋人》的叙事时间顺序,分析桑塔格如何引导读者从现在回到过去,又如何从过去走向未来,从而将形式与意义的世界合二为一。 一、 倒叙的表现 倒叙是对故事发展到现阶段之前的事件的事后叙述。根据追述与第一叙事时间在时间跨度和幅度上的不同,热奈特又将倒叙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外倒叙”。其时间起点和全部时间幅度都在第一叙事时间起点之外。就《火山恋人》来说,整个叙事就是一个外倒叙。小说的开始是1992年某个跳蚤市场的入口,到处是衣衫褴褛、熙熙攘攘的人群。这时“我”出现了,很显然,桑塔格在刻意营造一幅历史景观。“我”站在通往历史的入口处遥望过去,试图从中“淘出宝贝”。其实也未必是什么真的宝贝,不过是自己所珍视的东西而已。时间问题在小说开始就被作者用叙述者的口吻提出来。忐忑不安的叙述者很快就从1992年的“跳蚤市场”来到了1772年伦敦的一次拍卖会。此刻,一老一少两个绅士模样的人出现了,他们就是小说中的主人公爵士和他的外甥查尔斯。叙述者由此展开了她的追述。 热奈特划分的第二种倒叙称为“内倒叙”,它的时间起点发生在第一叙事的时间起点之内,它的整个时间幅度也包含在第一叙事时间以内。《火山恋人》的第一部分第一章屡次使用这种追述手法。整章的叙事时间设在爵士及夫人探亲结束并准备启程返回那不勒斯的时候,叙述者几次追述爵士及夫人回到伦敦后的经历。例如,刚回伦敦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老多了;“他已经遍访了亲友,并高兴地同查尔斯共度了大量时光,……国王曾两次接见了他,有一次还单独同他共进晚餐。……他参加了一些拍卖会,并审慎地购进了一些作品。”桑塔格让她的叙述者回到“过去的过去”,是一种典型的内倒叙形式。热奈特提到的第三种倒叙叫做“混合倒叙”,其跨度点在第一叙事的起点之前,而幅度点则在其后,换句话说,就是追述的事件发生在第一叙事开端之前,却延续并结束在这一起点之后。这种叙述方式在小说作品中比较少见,但在《火山恋人》中,桑塔格却成功地使用了这种时间技巧。第一部分第二章刚开始,文章叙述了爵士结婚16年没有孩子的情形之后,叙述者转而用大量的篇幅追述他们的婚姻及他们刚到那不勒斯的生活,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他们第一次探亲假(第一叙事的起点)之前,但是作者的叙述由此一直延续下去。严格地说,我们无法识别叙述者的倒叙何时终止,因为桑塔格有意把倒叙和倒叙之后的故事混杂在一起,时间的流动因此不露痕迹。 总的说来,倒叙可以增加单位时间内的叙述容量,往往在短短的一句话中就网络住了漫长的头绪和纷纭的过去。例如,当爵士和妻子第一次探亲假结束后,他们返回到那不勒斯,叙述者的第一句话是，他们已经结婚16年了,没有孩子。随之开始了关于这16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的回忆。一旦当前的感觉与重新涌现的记忆结合起来,曾经失去的时间也就被追寻回来。倒叙高度浓缩了历史和时间,用记忆延宕出时间和空间,营造出丰富的想象的世界。记忆中的历史是经过叙事者主观排列的事实,不同于客观历史的事实,但正是这种主观叙述时间蕴藏着作者浓重的伤感情调和对命运变化无常的深刻体验。在艺术的世界里,艺术家通过倒叙的手法寻找失去的时间,让人们在过去的世界里体验现在。 二、 预叙的表现 除了倒叙之外,时间倒错的第二种常见形式即预叙。作为“事先讲述或提及以后事件的一切叙述”,预叙就是对未来事件的暗示或预示。同倒叙一样,预叙也可被分为外预叙和内预叙。外预叙就是指第一叙事时间场的界限由最后一个非预叙场面明确标出,而有些事件则发生在这个场面之后。在《火山恋人》中,当爵士正准备把大量珍贵的收藏品运往英国之时,作者笔锋一转,让叙述者跳出历史故事之外，而随后作者借叙述者之口又对收藏发表了议论。这段论述中列举了许多19至20世纪才出现的物品:电影、汽车、美国50个州首府的名字、激光唱碟等。在第二部分第七章中,爵士和妻子、将军等人前往参观威廉的收藏，仿佛是为了证实或说明爵士这段关于收藏的见解,桑塔格转而预叙四十多年后爵士收藏的“波特兰花瓶”。1845年2月的一个下午,一个19岁的小伙子径直走到没人看护的花瓶前将它摔成碎片。后来,这花瓶又被专家复原,重新放回橱柜里展出。对这只花瓶最高水平的修复是发生在1989年。“现在这只花瓶将永远不会坏,啊,至少还可再维持几百年。”显然,这些叙述是处在作者所讲述的历史故事之外的,桑塔格让她的叙述者不经意地置身事外,仿佛历史中的人物提前看到了自己无法经历的未来。 内预叙则与外预叙相对,预先讲述的插曲位于故事最后一个非预叙场面之前。《火山恋人》第二部分第六章中,爵士年轻美丽的妻子随同将军返回那不勒斯镇压那里正在发生的革命。胆大好奇的她不顾众人的反对,偷偷化了妆混进城里,结果被当时为王后效力的警察头目斯卡皮亚识破。斯卡皮亚在诱惑她遭到拒绝后,报复性地提到她以前的情人安吉罗蒂已经被捕的事情。之后,桑塔格提前将一年后要发生的安吉罗蒂逃跑和再次被捕的事情和盘托出。 除了以上提到的两种预叙手段之外,桑塔格还在叙述爵士生平的时候加进了一则女巫的预言。这段历史的真实性已无从考证,但桑塔格别具一格地让一个女巫来预言爵士的命运,并在关键时刻对他进行一些暗示,实在颇具意味。爵士是个科学家,对刚刚兴起的近代科技十分着迷,无论从性情上还是从信念上来说都是无神论者,但他却频繁拜访女巫。这不正是革命来临时,爵士逃亡的经历吗?那些开了口的箱子,装的不正是他在海上丢失了的,后来他哀悼了很久的收藏品吗?在这里,桑塔格绝不是有意故弄玄虚,让她笔下人物的命运预先注定,乍看这样使故事失去了悬念,但却让人平添了几分宿命感,爵士忧郁的性格也得到了衬托。谁说未来不可能预知呢? 三、 无时性的表现 如果说倒叙与预叙在叙事的时间倒错中,方向、跨度和幅度基本可以确认的话,那么还有一种更加复杂的时间顺序,它在故事中的具体方向和位置很难确定,对这种难以确定的变异形式,我们可以称之为“无时性”叙述。在无时性叙述中,一种比较突出的方式是“共时性”。这种形式是把故事时间拉到同一平面上,削平时间的线性关系,突出事件的空间性。这种与特定时间无关的无时性叙述在《火山恋人》中比比皆是。世人注意到喷发的维苏威火山之后,那不勒斯成了“快乐之旅”的一条旅游路线,每个参加旅游的人都希望在知识渊博的爵士的带领下去这座死亡之城冒险。处在倒叙故事中的这段与特定时间无关的预叙实际上削弱了了故事的时间性,取而代之的是与事件相关的不同空间的共时叙述。空间不再受时间的制约,作品不再受人物和情节的局限,空间有了无时性特征。 无时性的另一种方式是与时间无关的评论性叙述。热奈特在论述《追忆似水年华》的无时性结构时指出,故事叙述的顺序有时与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没有任何关系,或只有部分重合的关系。实际上是作者借叙述者之口发表自己对于某些问题的看法。桑塔格在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之间来回穿梭,用这些“自我”的声音随意打断故事,自由穿行于历史与现实之间。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无时性评述,这个众人皆知的故事才有了除情节之外的意义。 无时性叙述在这部小说中的另一个表现形式就是它的片断形式。片断曾是某个整体事物的一部分,它把人们的目光导向过去,我们可以从片断中看到整体分崩离析的过程。《火山恋人》第三部分通篇都是爵士病危时的混乱、迷离、恍惚的自言自语。在生命的尽头,爵士过去的生活和记忆重叠出现,意识随着地点而变幻:扑朔迷离的维苏威火山、梦幻般的那不勒斯和惊心动魄的战舰。在这些记忆的碎片里,凯瑟琳、埃玛、纳尔逊等人都只是短暂的、影子般的存在。作家借爵士死前的意识流动清晰地解释了隐含在这种时间转换为无序片断下的隐喻:艺术作品是可渗透的,它将写作之前和之后的世界联结在一起,使人物的世界和读者的世界合二为一。《火山恋人》中,桑塔格绝不是要恢复或重塑人物的过去,而是让读者理解他们的过去,让过去成为预言。通过片断的形式,她将过去、现在和未来压缩进了一个空间。 结语 《火山恋人》是一部自然与社会相互隐喻的现代主义作品，由于作者是以文艺批评见长的散文家，她的文学创作也带有浓重的随笔特色：情节为轻，理念为重。时间的丰富性体现了小说内涵的丰富性。在《火山恋人》中,桑塔格正是通过新的叙述方式,跨越了个体生命的局限,进而否定了时间唯一线性的存在方式。历史上发生的事件成了过去,可留下的影响和感受还在,人们也因此在过去的世界里流连忘返,仿佛因此便能抓住某个瞬间。在《火山恋人》中,桑塔格在时间问题的处理上既豪放大胆,又恰到好处,体现了她一贯的风格。 参考文献： [1] 朱红梅,卢晓敏,欧梅.  人与自然的互喻:《火山恋人》中的审美、激情与毁灭[J]. 时代文学(下半月). 2010(08) [2] 王予霞.  苏珊·桑塔格的《火山情人》[J]. 外国文学动态. 2003(04) [3] 柯英.  穿越时空的对话——论《火山恋人》的作者型叙述声音[J]. 当代外语研究. 2010(11) [4] 王秋海.  重构现实主义——解读桑塔格的《火山情人》[J]. 外国文学. 20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