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新莱茵报》是一种特殊的研究_张月.pdf

65传媒观察2023 年第 6 期 总第 474 期【作者简介】张月，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基金项目】本文为 2022 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马克思主编新莱茵报的编译及研究”（22&ZD323）的论文成果。张 月（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5）【摘 要】新莱茵报是马克思主编的第一家无产阶级日报，也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理论与实践的源头。翻译新莱茵报通常采用直译的方式，以准确地反映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使用“编译”来说明这项工作，不是简单的“编辑+翻译”，而是依靠编译者的知识积累和大量复杂查询、考证，解决翻译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对原文做出解释、校正文字、说明背景，有时甚至注释文字篇幅超过原文。因而这是一个研究的过程。通过对报纸的翻译、审读、编辑和注释，全面、真实地还原新莱茵报版面的本来面貌，为深刻理解和领会马克思、恩格斯的新闻思想与实践提供原始材料，这是深化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研究的必要路径。【关键词】马克思和恩格斯；编译新莱茵报；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图分类号】A811；A1；G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3406（2023）06-0065-7传统上认为，翻译对于学术研究起到一种辅助作用，可以让人们了解国外的文献、学术理论与学术动态等。但至少对编译马克思主编的新莱茵报来说，翻译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手段。在此过程中，编译与学术研究已经融为一体。马克思主义是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因而翻译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著是一件严肃的工作。一般编译新莱茵报是一种特殊的研究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关于新闻学重要论述，是目前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研究的重点之一，已经是显学，但还需要静下心来，深化研究。2023 年，传媒观察期刊将陆续刊登我带领的研究团队的多篇论文，意在把这一宏大的研究细化，不追求论文的高深宏大，而在对经典论著的深度理解上下功夫。每一篇论文篇幅只解决一个小问题，积累起来，可能不知不觉中已经提升了本学科这方面的研究实力，梳理好不少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各方面的基本观点，增添了新材料、有了新认识。本栏目主持人：陈力丹主持人语马新观经典论著深化研究DOI:10.19480/ki.cmgc.2023.06.00266传 媒 观 察要直译，以便准确呈现他们的思想，为进一步深刻理解奠定基础。本文以马克思主编的第一家无产阶级日报新莱茵报的编译工作为例，论证为什么编译新莱茵报是一种研究，而且是颇为艰辛的研究。这里的“编译”，不是通常我们理解的“编辑+翻译”。一般意义的编辑做的工作是在必要的环节做适当改动、删节，而编译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著，除了技术性的纠错，对原著文字是不能改动和删节的。这里的“编”，除了技术性的工作外，主要是对原文里可能当代人不知道、不理解的叙述、事件、地理变迁、名词、人名、地名、报刊、历史文献、典故、原著以外的其他文字、马克思或恩格斯对词句的特殊运用等尽可能做出客观的解释。这不像翻译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和列宁全集，那是依据别人已经编辑好的文本，基本直接翻译为中文。不过即使这样，这类工作也叫“编译”，因为毕竟从外文翻译为中文，很多转换需要讨论、理解，仍然有很多研究性工作。而编译新莱茵报，除了原报（全部是现代人难以看懂的哥特花体字），没有人对各种需要加以注释的内容提供任何现成材料，全靠编译者的判断能力、知识积累和熟悉查询的路径，自己解决遇到的所有问题。编译新莱茵报一般分为 4 个步骤：翻译、审读、编辑和注释、终审。翻译的成果仅是最初的译稿，因为一个人的阅历和翻译水平毕竟有限，需要由另外的人对照原报做译校（审读），纠正各种可能的翻译差误和漏译等问题。第三步“编辑和注释”比较复杂：首先从形式上要把全部版面因素体现在译文中，包括文章在版面中的位置，版次、栏次、转版、字号和字体、各种符号和线条、图形。然后对所有需要做注释的地方编号，提供注释文字。只有部分需要注释的内容可以找到较多材料（但几乎全部是各种文字的外文），根据这些材料编写出扼要的约百字中文注释，需要相当的提炼水平；更难的是，通过普通搜索引擎，相当多的注释材料是搜不到的，需要寻找各种学术线索。有了相当丰富的注释，现在的一般读者才可能读懂新莱茵报的译文，理解马克思的立场表达、娴熟的新闻业务技巧的运用。终审一般由对新莱茵报有研究基础的专家来做，通常能够发现由于对史实理解的差误造成的翻译问题、注释中的史实差误和张冠李戴问题（报纸新闻中的人名几乎全部只有姓，甚至姓都是缩写），经过这样几道程序，才能保障翻译的差误尽可能降到最低，为相关深度学术研究奠定基础，例如马克思或恩格斯借助历史资料的意图、他们的政治策略等。一、“审读”：对初步译文的研究报纸新闻的文字结构一般比较简单，翻译昨天的外文报纸比较容易，因为昨天的新闻人们刚刚经历，记忆犹新。但翻译近 200 年前的报纸新闻很难那时候发生的事情，现在的译者水平再高，翻译不出来也是常态，因为涉及的事件细节绝大多数史书上没有记载，即使专家也不可能都清楚。因此，翻译的初稿通常是根据字面来翻译，问题较多。审读人员作为译稿的“医者”，要尽可能多地发现并且消除差错。下面笔者结合自己做的新莱茵报的审读工作，具体阐述审读时遇到的译文问题。例 1：Ist die Bourgeoisie nicht revolutionsmd?Und erhebt sich nicht mitten im Meer der Fels，worauf die Kontrerevolution ihre Kirche bauen wird，England?本句出自第 23 号（1848 年 6 月 23 日）报纸“德国”栏，原译文是：“难道资产阶级没有厌倦革命吗？难道反革命将把自己的教会建立在上面的岩石（英国）不是巍然耸立在海洋之中吗？”其背景是普鲁士王国康普豪森内阁的垮台，马克思对其进行批评。这句译文字面上与原文是对应的，仅有些拗口，不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但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译者不知道马克思的原意是什么，译反了。故笔者根据德文原文将此句话做了重译：“难道资产阶级没有厌倦革命吗？那海洋之中隆起的岩石（英格兰），不正是反革命想要把自己的教堂建立的地方吗？”普鲁士国王是信仰新教的，与天主教发生了数次冲突。康普豪森内阁迎合王国对 1848 年 3 月革命的反攻倒算，已经成为反革命，因而也是在帮助反动的国王实现他的马新观经典论著深化研究67宗教目的（英格兰是新教国家）。原译文“巍然耸立”明显褒义，但对应原词“隆起”（sich erheben）不含褒义，“巍然”是译者的错误想象。重新翻译后的句子，相对通顺且易理解些。例 2：N a c h s c h r i f t.So eben erfahre ich，da der General Pfuel（von Hllenstein）in einer geheimen Sendung nach Petersburg abgehen soll.Man spricht von einer Konspiration hoher Personen mit den Russen zum Zweck gewaltsamer Unterdrckung der Volksbewegung.本句亦出自第 23 号报纸“德国”栏，原译者给的译文是：“附录。方才我得知普富尔（冯霍伦斯坦）将军将秘密前往圣彼得堡。人们谈及为了镇压民众运动，上层人士与俄国人有政治密谋。”这句话，初读起来，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给人感觉句通意达。但是在做注释时却发现，怎么也查询不到有关“Pfuel（von Hllenstein）”这个人的介绍，笔者原先猜测是这个人名后面加括号的原因，可能是有重名的人，故意用括号区分开来，尤其有 von（冯）这个表示贵族含义的名字时，就惯性地认为这是人名的一部分。由于“Pfuel（von Hllenstein）”整体查询未果，遂单独查询 Hllenstein 这个词，是化学物质“硝酸银”的意思。然后就联想一个将军和硝酸银有何关系，直到笔者将括号里的内容剥离开来，查找 1848 年普鲁士名为 Pfuel 的将军时，其人物介绍中有一句话翻译过来是：“根据普鲁士将军普富尔的命令，给俘虏的 1848年波森起义的参加者剃光头，并用硝酸银在他们的手上和耳朵上打烙印。从此以后，硝酸银就成了普富尔将军的绰号。”所以将此处原来错译的“霍伦斯坦”改为了“硝酸银”，并将刚才这句话以脚注的形式呈现在译文文本的下方。对此，不仅纠正了原译文的错误，还知晓了普富尔将军绰号的由来。后来查看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 5 卷，发现已有这方面的注释，也就是说，翻译新莱茵报要熟悉、利用已有的材料，不然会走弯路。例 3：Am Samstag den 24.wird die erste Nammer des von dem verurtheilten Mitchell frher herausgegebenen United Irishman“unter dem Titel：The Frish Jelon“erscheinen.本句出自第 1213 号（1848 年 6 月 13 日）新莱茵报“大不列颠”栏，背景以工人宪章派与当权者的斗争为主线展开。原译文是：“24 日星期六被定罪的米契尔早些时候出版的第一期联合爱尔兰人将以弗里希杰伦为标题出版。”这句话初读起来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本着对后面的编辑注释工作负责的态度，查看了一下“弗里希杰伦”，原文是英文“The Frish Jelon”，这就奇怪了，因为如果是人名，前面为何要有定冠词 the?再看前面引号中的 United Irishman，结合语境，可以断定是报刊等出版物。继续查阅发现，（The）United Irishman 是爱尔兰人联合报，1848 年 2 月 12 日由爱尔兰民族主义者约翰米契尔在都柏林出版的民族主义周报。由此可知，原译文“联合爱尔兰人”翻译得也不准确。回看前面的问题，可以猜测 The Frish Jelon 是与这个报纸名相关的表述，按照人名格式翻译为“弗里希 杰伦”可能存在差错，需要查核 The Frish Jelon 到底指什么。第一步，查找单词。翻阅原版新莱茵报后确认拼写无误，因为新莱茵报的原版是哥特字体，辨认难度高。查找牛津、德语、法语、爱尔兰语词典，都没找到这两个单词。第二步，查找约翰米契尔。因为无论是本句话的德文原文还是爱尔兰人联合报都与此人相关，但是在他的相关介绍中没有出现这两个单词。第三步，查找爱尔兰人联合报，依然没发现 Frish Jelon 这两个单词。但根据报名中的 Irish 推测Frish 应该是 Irish（爱尔兰），不是 fish（鱼）或 fresh（新鲜的）。第四步，查找爱尔兰人联合报相关资料。爱尔兰人联合报前后共出版 16 期，1848 年 5 月 27日出版了终刊号，报道了米契尔的审判过程，政府随后查封了该报纸，编辑部的其他人只能将报纸改名为“The Irish Felon”。该报于 1848 年 6 月 24 日出版第 1 号，副标题为：接续爱尔兰人联合报（Successor to The United Irishman）。至此，可以断定 新莱茵报 中的“The Frish Jelon”为拼写错误，正确表述应为“The Irish Felon”。编译新莱茵报是一种特殊的研究马新观经典论著深化研究68传 媒 观 察第五步，确定译名。Felon 一词在爱尔兰语和英语中均表示重罪犯、重罪人、恶棍，flon 在法语中表示封建社会中对宗主不忠诚的人。宪章运动是无产阶级进步运动，不宜使用贬义色彩的词汇，因此可以将报名译为爱尔兰重罪人报。第六步，寻找旁证。宪章运动史第 380 页有相关表述：“约翰米契尔立即把爱尔兰人联合报改名为重罪人，所写的文章和以前同样激烈。”不过翻译却丢了“爱尔兰”这个词。在求证错拼的“The Frish Jelon”真实含义后，本句译文改为：“24 日星期六，米契尔早些时候被定罪的主题将首先在爱尔兰人联合报以爱尔兰重罪人报的报名出版。”审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