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纪录片的“网感”制造与价值构建_田维钢.pdf

62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当下，短视频与纪录片的形态正在逐渐交融，纪实短视频成为“泛纪实内容生态”下的新一极。以抖音、快手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经历了从社交平台到媒体平台的转型，凭借平台独有的用户资源，成为纪实内容的新兴生产传播主体。平台纪实内容的呈现从传统的PGC（专业生产内容）模式转向了PGCUGC（用户生产内容）的协同共创模式。例如以“平凡着，热爱着”为口号的快手纪实频道，致力于挖掘沉默个体的真实故事，推出短视频形式的纪录片，突破大众对快手“土潮”的刻板认知。在媒体融合深度推进的背景下，主流媒体与商业短视频平台呈现出一种互嵌性的融合关系。由快手与人民日报联合出品的十年如一日便是商业平台与主流媒体“合流”的具体实践。短视频纪录片十年如一日记录下六位不同职业的普通人十年的人生奋斗史，描绘出平凡人生背后不凡的时代画卷。该片在快手平台一经播出便获得热烈关注与反响。以 十年如一日为代表的快手纪实频道的内容生产与传播实践，对主流媒体依托商业平台传播主旋律有重要借鉴意义。本文将对这一个案展开分析，探究纪录片如何在营造“网感”，在网络空间发挥传播效力的同时，又能够发挥出社会价值与意识形态的建构功能，然后再跳出个案，探析全媒体背景下短视频平台的纪实内容生产路径。一、选题视角：社会价值与传播价值的平衡（一）个体奋斗呼应时代背景十年如一日是典型的短视频纪录片，每集时长仅有4分钟左右。该片采用平民化视角，每集讲述一个来自不同行业的普通人的故事，以个体的视角切入时代主题，人物选题体现出促进社会认同、传播正能量的价值。例如蓉儿在乡间一集的主人公是基层乡镇干部胡荣，该集讲述了她利用短视频宣传乡村，直播带货，助力脱贫攻坚的故事。从2013年精准扶贫思想提出到2019年脱贫攻坚冲刺，再到2020年全面脱贫，主人公个体是众多基层脱贫攻坚工作者的缩影。疯狂养老院一集介绍了一个由95后经营的养老院，用老人们在养老院的丰富生活引出国家十年来养老服务设施建设的发展。沐沐的希望聚焦罕见病患者家庭，用一个家庭对生命十年的坚守折射出国家医疗保障能力的显著提升。十年如一日的主题句是“敬十年如一日的奔跑、看见、坚持和奋斗”。纪录片虽然关注的大田维钢 宋文植 宛宁静短视频纪录片的“网感”制造与价值构建摘要：纪录片与短视频的交融，催生了短视频纪录片这一新生纪实影像形态。在短视频平台“主流化”趋势背景下，由平台联合主流媒体制作的短视频纪录片不仅改变传统纪实影像形态以适应短视频平台的传播规律，还承载着主流价值宣教的意识形态功能。短视频纪录片能够发挥媒体纪录片与短视频的功能，实现正能量传播与娱乐大众的双赢，同时短视频纪录片的生产存在真实性被调换的风险。关键词：短视频纪录片 主旋律 价值构建DOI:10.16531/ki.1000-8977.2023.04.02363多是在平凡岗位上默默坚持的普通人，但他们的个人命运与时代机遇紧密勾连。纪录片从小人物的奋斗历程出发，铺垫出政府在扶贫攻坚、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社会医疗、交通建设等方面十年来的成就。十年如一日的题材选择具有鲜明的主流媒体话语色彩，体现出主流媒体对短视频平台内容形式与语态的适应与征用，也体现出商业平台传播公共文化的“新主流”特征。（二）日常生活制造情感共鸣党的二十大报告在谈到互联网内容生产时，提出要“运用网络传播规律，弘扬主旋律，激发正能量”。网络视听节目对主流价值的弘扬，需要符合短视频时代网络传播的规律。短视频平台推出的纪录片要实现传播价值，选题内容首先需要符合平台内部的传播语境。在当下短视频平台中，快手深耕于三四线城市和乡村地区。用户群体阶层特征也造就了快手平台内容的乡土文化基因和传统价值伦理内核。平台可以依靠对既有数据的分析来“前窥”网络用户群体的文化特征和收看兴趣。在十年如一日中，我们不难看出平台对纪录片题材选择的影响。蓉儿在乡间中对乡村风土人情的展示，疯狂养老院 沐沐的希望中对家庭中对老人和孩子的情感关怀的凸显，以及在蜘蛛人小芳 海上工程师中对女性人物在亲子关系、婚恋关系、婆媳关系的展示，都体现出平台对特定受众群体文化特征的迎合。这些群像故事中折射出的因在外地打工而无法与亲人相聚的遗憾，因疾病降临一家人相依为命的艰苦，能够让屏幕之外的普通人产生沉浸式的代入感。在社交化媒体时代，这样的传播内容往往更容易激发公众的情感共鸣和分享欲望。二、叙事语态：轻松语调与深沉情感的交响（一）个人化和口语化的旁白解说词旁白是纪录片打造“网感”的一个关键要素。纪录片中的解说词是纪实画面的重要补充，通过文字、语言对视觉语言进行补充，能够起到完善叙事、建构逻辑，解释说明、塑造人物，渲染情感、传递思考以及转场过渡等作用。六集纪录片十年如一日 中的解说词借鉴了短视频解说词的个人视角和口语化风格，突破宏大叙事语态，拉近纪录片叙述者、纪录片人物与观众的距离。纪录片的“网感”，在口语化的解说词上体现为朴实感、通俗感和诙谐感三个要素。让人物自己讲述能够增强解说的朴实感。传统电视纪录片的解说多为专业的配音演员或专业主持人以旁观者身份对故事进行转述或客观陈述，其声音客观、沉稳、悦耳、大气、清晰，但这种“上帝之音”式的解说词难以让观众代入个体的生活情景，难以与小人物感同身受。而作为互联网文化产物的短视频本身就具有非中心化、非整体性的后现代文化迷因，这也影响了短视频纪录片的解说风格。疯狂养老院和沐沐的希望两集采用的是主人公自述式解说。在 疯狂养老院一集中，故事的讲述者是养老院的网红奶奶。如表1所示，解说保留了主人公讲话的语气词和方言等口语元素。这样的处理不仅能够增加叙事语言的对话感和真实感，也能够起到辅助塑造人物性格的作用。另一方面，自述式解说还有助于抒发主人公的情感情绪。在 沐沐的希望一集中，沐沐父亲的讲述平和理性，用最冷静的语气讲述自己遭遇的不幸生活，而沐沐母亲的讲述，几乎全程带泪，泣不成声。无论是父亲的理性克制还是母亲的感性流露，主人公饱含情感的自述解说，能够直接触动观众内心。口语化的第三人称视角解说能够营造出通俗感。荣儿在乡间等四集沿用传统的第三人称视角解说，但同样具有鲜明的口语化特征。口语化的语气词方言咦，俺的大孙子是养老院的院长她可玩得劲了咦，可神奇了人老了忒慢咦，打电动，这些老年人想参加比赛老去也是不再被需要，不再被看见，所以俺得有事干咦，这是集体荣誉感啊咦，这个离谱的养老院是俺孙子开的，咦，可厉害了，人老了才能被关注和惦记，真好俺觉得他可棒了。表1 疯狂养老院 解说词中的语气词与方言元素纪录片研究64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解说词更贴近日常说话习惯，充满着生活气息，打破以往一些传统纪录片严肃和呆板的调性。在这四集中，解说声音是轻快活泼的青年男子声音，与短视频中常用的解说声线十分相似。如表2所示，这种短视频化的解说词能够更加站在观众的视角去评述内容，对影片内涵的理解不需要观众的深度思考，这与短视频用户的接受习惯相适应。口语化解说词的浅表性能够使观众获得一种基于短视频文本框架依赖的“懒惰式愉悦”。网络空间呼唤着能够为观众带来轻松愉悦，满足观众娱乐心理的视听文本。因此，解说词的诙谐感是提升纪录片“网感”的另一大重要因素。诙谐感不仅来自于解说文本和语调本身，还来自于解说与影像画面形成的互文效果。短视频作为一种“后现代性”媒介，具有“反讽模拟”与“互文指涉性”，即对已有内容的再度阐释与借用。解说词和影像画面的互文可以理解为解说词与影像画面的相互转换与相互补充，视觉元素和听觉元素相结合从而表现出原本所不具有的丰富意涵。例如，对荣儿在乡间一集中，主人公胡容向村民打听网红爷爷的下落，解说“揣测”出被拍摄对象的内心活动：“这位茫然了，这位大妈极其排斥，这位/只想种土豆”为画面补充含义，制造出戏谑感与诙谐感。（二）创意化的视听呈现纪录片的“网感”还体现在视听呈现方式的开放多元。十年如一日的六集内容都从微观叙事的角度讲述小人物的故事，如何对常态化生活进行创新性呈现，让生活中被忽视的平凡故事中带给观众新奇的感受，维持观众的注意力尤为重要。媒体纪录片擅长表现壮观场面和设计性的镜头，为观众带来审美体验；而短视频则擅长用主观化、日常化的纪实画面打造出沉浸感和真实感。十年如一日既有来自主人公长时间内自我记录和表达的短视频素材，也有来自主流媒体的专业内容制作团队，能够将短视频与媒体纪录片在视听呈现上的优势相结合。PGC影像与UGC影像相互穿插，增加了纪录片视听表达的丰富性和创意性。例如在 蜘蛛人小芳运用了大量由主人公小芳本人拍摄的高空作业的惊险画面，UGC纪实影像的大量融入证明了主人公在岗位上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弥补了专业团队临时拍摄内容在展示时间变迁和生活细节上的局限性。再如海上工程师 荣儿在乡间 中用航拍镜头展现出港珠澳大桥的壮观宏伟和乡村环境之美。专业团队拍摄的画面能够弥补纪实短视频声音画面的粗糙感，满足观众在感官上的审美需求。除此之外，剪辑上的创意手法也能够起到吸附观众注意力的效果。UGC影像大多是由手机竖屏拍摄，因此十年如一日在剪辑上多采用分屏技巧。利用竖屏的优势，“分屏”构建“平行时空”，有助于在短时间内表述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以快节奏加速剧情的推进、以精简叙事来维持观众的注意力。（三）冲突化的叙事结构新媒体环境下，信息传递速度非常快，在短时间内可以获得大量的信息，人们的注意力也越来越不牢固。对主要依赖新媒体渠道传播的短视频纪录片而言，紧凑起伏的叙事结构也是形成“网感”的必要条件。十年如一日采用了板块化的叙事结构。笔者对影像文本展开了内容分析，根据主题或场景的变化划分出板块。如图1所示，每集短片中都包含了4-6个子主题，每个主题板块的时长为1分钟左右。海上工程师从设计到用材到执行，我们看不懂，但我们看得出这些太壮观了蓝天救援咱以为的救援是大片，上天入地呢咱以为救援是贼燃超帅身手矫健咱以为救援是歌颂和欢呼蜘蛛人小芳有的保咱准时的两荤一素表2 十年如一日 解说词（部分）图1 十年如一日部分分集的结构示意图65板块之间连接紧凑，信息密度大，这与短视频时代快节奏、碎片化的叙事方式相适应。紧凑的叙事结构能够让人物故事的冲突矛盾与起伏突转更加凸显。十年如一日每集用4分钟左右的时间浓缩了一个人物的十年人生起伏，每一个情节的过渡都是一次情感的突转。上一个场景中主人公在镜头前还面带微笑，下一个场景中可能就开始崩溃落泪。在配乐、剪辑节奏、解说词内容的共同渲染下，每一个主题板块所传达出的情感色彩都鲜明独特，让片中人物的情感如同过山车一般起伏急转。例如荣儿在乡间主人公荣儿在一步步较为顺利地落实脱贫政策时，话锋一转，荣儿在脱贫攻坚冲刺阶段犯了愁；疯狂养老院在展现老人院中祥和美好的气氛后，紧接着讲述人老去的悲伤与无奈；沐沐的希望 中夫妻二人合力为沐沐治病时，妻子又突然患癌观众在起伏突转的故事情节中被牵动心弦、吸引注意力，也就更容易被人物的命运所感染。只有产生共鸣感，才能真正将纪录片的价值内核传递出去，获得理想的传播效果。三、价值构建：个人理想与家国情怀的融合（一）平凡人的英雄式塑造英雄是承载全社会核心价值取向的形象实体。十年如一日将日常生活中沉默无闻的平凡个体塑造成“平凡英雄”式的形象，以此来传递“每个平凡人都能够创造社会价值”“美好生活由个人坚持奋斗得来”的主流价值观。这些通过纪录片塑造出来的平凡英雄也是新时代平等赋予每个人出彩的机会的最佳写照，能够加深观众的社会共同体意识以及对新时代国家发展现状的体认。在十年如一日中，这种平凡人的英雄式塑造来源于对强大现实困境的渲染和对人物卓然精神力量的表现。例如沐沐一家在沐沐和妈妈双双患病的情况下，一家人顽强生活，与病魔较量，呈现出强大的意志力。再如桥梁工程师的孙悦楠面对行业大多男性工作者的现状，发出了“女性也可以做得很好”的声音，通过自己的奋斗一步步成为桥梁建设的核心成员。纪录片以温情的现实关怀切实聚焦普通个体所展露的朴实的英雄情怀，反而更加增添了英雄本身具有的崇高光辉。（二）国家意象嵌入个体叙事十年如一日中每个故事都嵌入了国家意象，个人命运的时代背景是国家宏大的方针政策。乡村工作者胡荣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