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整合下的《蝶恋花·答李淑一》解读_唐海琴.pdf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中外文学文化研究中外文学文化研究本栏目责任编辑：王 力Overseas English 海外英语第4期(2023年2月下）第4期(2023年2月下）概念整合下的 蝶恋花 答李淑一 解读唐海琴（南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1)摘要：毛泽东诗词气势宏伟，雄豪奔放，既源于他的高尚人格和豪迈气质，也离不开他具有时代特征和鲜明个性的语言。毛泽东善用准确精练、生动形象、通俗简朴的语言勾勒形象和抒发情感。文章从概念整合的视角，将心理空间、元素、值等基本概念引入到 蝶恋花 答李淑一 的解读中，旨在挖掘诗词语言产生意义的整合机制，从而从认知的角度来把握毛泽东诗词遣词造句上的用语思维。关键词：概念整合；蝶恋花 答李淑一；诗词解读；意义构建中图分类号：G4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5039(2023)04-0210-04伟大领袖毛泽东是一位革命家、政治家和思想家，也是一位诗人。他一生写下许多诗词，或慷慨豪情、或雄浑悲烈、或激昂壮阔，既彰显了革命的豪情气概，又创造出奇美的艺术形象。但同时，毛泽东也是一位有血肉、有感情的普通人。他所作的诗词中，有像 五古 挽易昌陶 四言诗 祭母文 七律 吊罗荣桓同志 这样的悼亡诗，也有像 七律 和柳亚子先生 七律 和周世钊同志 七律 答友人 这样的答和诗。它们都蕴含了毛泽东对亲人及朋友的深厚感情。其中，蝶恋花 答李淑一 既是悼亡诗，亦是答和诗，不仅饱含作者对故人的追思，也蕴含作者对李淑一的关爱。本文将从认知语义学中概念整合的视角，分析和解读 蝶恋花 答李淑一 中诗词语言所构建的心理空间及合成空间，并以此探索诗词文本中所蕴含的思维和情感。1 概念整合概述概念整合也被称为概念合成理论，是认知语义学的一个重要研究范式。概念整合，整合的是心理空间即人们进行交谈和思考时为了达到局部理解与行动的目的而构建的概念包，以及人们在语言交际时储存在思维中暂时的、实时的话语信息的集合1。心理空间中包含语义项、角色、语义值以及各种关系等。人们思考和交谈的交际过程就是不断建立临时心理空间的过程，心理空间之间相互连接并随着思维和语篇的展开而做修改。概念整合是人类思维中的一种普遍而基本的认知操作。一般来说，概念整合涉及四个心理空间，即源输入空间、目标输入空间、类属空间和合成空间。类属空间通过类比认知对源输入空间和目标输入空间进行映射匹配，以源输入空间和目标输入空间中所共有的部分结构为基础，抽象生成新的包含了不属于两个输入空间的新信息的合成空间2。合成空间所包含的新显结构体现概念整合的新颖性和创造性。概念合成理论的核心思想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3403。它认为意义的构建不是两个输入空间的简单累加，而是语言交际者在利用背景知识、普遍认知能力和话语语境信息的基础上，基于输入空间内存在的等同、相似性、类推等不同种类的关系建立起连接和映射，将输入空间中的部分结构和成分创造性地投射到合成空间，建构起新的、不属于任何一个输入心理空间的新显结构和意义。在认知语言学视域中，隐喻、转喻、类比、移就等认知手段都是概念合成的作用和结果。概念整合涉及认知语言学中的许多基本概念，如体验性、意象图示、完形心理、框架、认知域、概念隐喻等。它对人类的语言现象、意义构建乃至思维活动都有很强的解释力，不仅适用于解释一般的语言结构和常规机制，也特别适用于解释富有创造性的语言、机制和过程。有研究认为诗词所刻画的意象即是在输入空间相互映射的基础上生成的合成空间，而读者也只有在理解语言和语篇所建构的合成空间的基础上才能进行有效的阅读4。2蝶恋花 答李淑一 概述2.1“答”之深意：创作由来李淑一是杨开慧的好朋友，两人曾在长沙就读同一所学校。经杨开慧介绍，李淑一与柳直荀结婚。1930年杨开慧在长沙牺牲。柳直荀两年后在湖北就义。1957年，李淑一读到毛泽东发表的十八首诗词后，爱不释手，想起杨开慧给她看过的、毛泽东早年为杨开慧所填之词 虞美人，便写信给毛主席求取 虞美人枕上 一词。李淑一在给毛主席的信中还附上收稿日期：2022-05-20修回日期：2022-06-15基金项目：2020 年度广西高校中青年教师科研基础能力提升项目“概念合成理论视阈下的毛泽东诗词语言研究”（项目编号2020KY09017)作者简介：唐海琴(1980)，女，广西全州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英语教学、翻译理论与实践。ISSN 1009-5039Overseas English海 外 英 语http:/Tel:+86-551-65690811 65690812210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中外文学文化研究中外文学文化研究本栏目责任编辑：王 力Overseas English 海外英语第4期(2023年2月下）第4期(2023年2月下）了她1933年听说自己的丈夫柳直荀牺牲时写下的一首 菩萨蛮 惊梦：兰闺索莫翻身早，夜来能动愁多少。底事太难堪，惊依晓梦残。征人何处觅？六载无消息。醒忆别伊时，满衫清泪滋。毛泽东接到李淑一的信和词，无限感慨，回信说当年为杨开慧所作“那首不好有游仙一首为赠”5176，因此为李淑一写下赠答词，即 蝶恋花答李淑一：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广袖，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毛泽东曾书赠 蝶恋花答李淑一 给李静，并作以下小序：“蝶恋花 一首，为李淑一而作。淑一以一首赠我，是她怀念她的被国民党杀害的柳直荀同志她的丈夫，而写的。无以为和，作蝶恋花。”5175在给李静的词末，毛主席还写有“赠给胜利。”5175的字样。李淑一求取的 虞美人 枕上 是毛泽东1921年离开杨开慧在进行社会调查时所写的词，也是毛泽东诗词中唯一一首以爱情为主题的词：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烬，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虞美人 枕上 所营构的是纯真炽烈的感情世界。杨开慧本人很喜欢这首婉约唯美之词，也曾让李淑一看过词稿，以至于李淑一在多年后也不能忘怀，写信向毛泽东索要。或许，毛泽东回信说它“不好”，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李淑一拿到饱含离别相思之情的 虞美人 枕上 之后，会睹物思人，又会再像写 菩萨蛮 惊梦 时那样感怀伤感。而这是毛泽东不愿看到的。因此他写下劝慰李淑一的 蝶恋花 答李淑一。2.2 游仙之“艺”：词意及意境蝶恋花答李淑一 不仅仅是为答和李淑一而作，更是为悼念革命烈士而作。但是这首词一改毛泽东其他作品的抒情或叙事手法，而是通篇采用了浪漫的“游仙”式的创作手法，幻想性地讲述了杨开慧和柳直荀牺牲后的忠魂飞升至九重霄之后发生的故事：两位烈士在天上受到了吴刚和嫦娥的热情款待，当传来人间取得了革命胜利的喜讯时，烈士们抑制不住喜悦之情，热泪如骤雨般倾泻而下。全词的大意为：我失去了值得骄傲的杨开慧，你失去了柳直荀同志。杨和柳如同杨树、柳树的白絮那样轻轻地一直飘向九天。两人在月宫里问砍桂花树的仙人吴刚：这里有什么东西？吴刚捧出了桂花酒。生活在寂寞冷清的月宫里的嫦娥，挥动她那宽大衣袖，在高空中给为人民献身的灵魂跳起舞蹈。这时，突然传来下界征服了虎狼（革命胜利了）的消息，他们的眼泪，如倾盆大雨一样落了下来6。游仙诗词在中国诗歌发展史上可谓是源远流长。它根植于中国仙话和神话，并且带有一定的宗教色彩。对毛泽东诗词创作影响较大的屈原、唐代三李，苏东坡等都写下过游仙诗词。蝶恋花 答李淑一 是游仙词中的咏仙词7，因为它并不是叙述作者本人的游仙历程，而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叙述牺牲了的杨开慧和柳直荀之游。当然，二位烈士之游仙，也是为了回答李淑一在 菩萨蛮惊梦 中“征人何处觅？”一问。在毛泽东笔下，杨开慧和柳直荀的游仙，让他们超脱了人间的短暂和艰辛，而进入到永恒和欢愉的仙境。“吴刚捧酒”和“嫦娥舒袖”勾绘的是仙境中神仙们热情招待二位烈士的场景。借助“仙”的行为举止，毛泽东表达出自己对两位烈士的崇敬之情。而烈士们“问讯何所有”及“泪飞顿作倾盆雨”则刻画出两位烈士竭尽忠诚的革命精神。可以说，毛泽东正是通过游仙这一巧妙的创作形式，使得 蝶恋花 答李淑一 文字朴实却意蕴深远，成了“一朵奇香殊态的青花”8。总的来说，蝶恋花答李淑一 一词将朋友与亲人、神话与现实、天上与人间结合起来，洋溢了毛泽东对李淑一的关心与安慰，倾注了毛泽东对二位烈士以及为革命壮烈牺牲的无数革命志士的思念和尊敬，将读者引入到一个广阔的想象空间，其绚丽的色彩和恢宏的构想堪称毛泽东诗词中浪漫主义之典范。3 概念整合下的 蝶恋花 答李淑一 解读诗词意象来源于作者主观情意与客观语言表征之间的契合交融。要理解诗词创作的“言外之意”，就必须理解作者所构建的想象及联想空间。解读 蝶恋花 答李淑一 亦须如此。用概念整合就 蝶恋花 答李淑一 中“答”之深意及游仙之“艺”两个方面来探究和分析词作意义和意象在认知语义学层面的生成机制，能帮助读者领会深藏在词作中的艺术形象。3.1“答”之深意李淑一在 菩萨蛮惊梦 中有“征人何处觅？”的发问，蝶恋花 答李淑一 就以“我失骄杨君失柳，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开篇。诗词虽篇幅短小，但每一分句，甚至是每个字词都能刻画出一个完整的意象。可以具体地认为其实是“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这一分句回答了李淑一的提问。从修辞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互文的手法。互文着眼于特定文本与其他文本的联系。英国文学评论家Lodge说，互文有时是作者构思和写作的一个决定性因素9。蝶恋花 答李淑一 的创作由来也表明它确实是为答和李淑一的 菩萨蛮惊梦 而作。因此，“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句中的互文性体现了它与 菩萨蛮 惊梦 的联系，巧妙地蕴含了 蝶恋花 答李淑一 篇名中“答”字之意。而从认知语义学的角度来看，“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不仅回答了李淑一的发问，还是作者奇妙的认知操作。在概念整合看来，表示方位和时间的短语通常是空间构造词(space builders)3371。“重霄九”一词即是如此。它帮助词篇构建起全文的一个基础心理空211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中外文学文化研究中外文学文化研究本栏目责任编辑：王 力Overseas English 海外英语第4期(2023年2月下）第4期(2023年2月下）间(base space)，并以这个基础心理空间来延伸、发展和构建出词篇话语中一系列其他新的心理空间。有了“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才有了二位烈士游仙旅程的基础。当然，在这个心理空间之前，还需要一个能说明存在于这个基础心理空间中的元素(elements)及其特征(properties)和关系(relations)的心理空间。因此词作以“我失骄杨君失柳”这样一个能交代背景知识的分句来铺垫“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中的“杨柳”。具体来说，“我失骄杨君失柳”提到“我”“杨”“君”“柳”四个元素以及它们彼此间的关系：“我”和“君”是现实世界的两位人物，两者的关系即毛泽东作词赠“答”李淑一；“杨”和“柳”指他们已经牺牲的革命伴侣杨开慧和柳直荀，是仙界的两位人物；两个动词“失”将现实世界和仙界的人物联系起来，说明了“我”与“杨”“君”与“柳”的关系。除了说明心理空间的元素和关系，毛泽东还在“我失骄杨君失柳”中精巧地整合了“骄”与“杨”，描绘了“杨”的特征。“骄杨”在语音上仿拟“骄阳”，看似平实却意味深长。“杨”不是“阳”，说明诗人称赞的是杨开慧；“骄”而非“娇”，蕴含了毛泽东对杨开慧的敬佩之情。毛泽东驰骋疆场之时，杨开慧一边抚育孩子，一边坚持地下斗争。杨开慧被抓起来后，湖南军阀说只要她宣布和毛泽东断绝关系就能放了她。杨开慧断然拒绝，最终被敌人杀害。外表柔弱的杨开慧坚贞不屈，为革命而牺牲，“焉得不骄”？1033因此，毛泽东称杨开慧为“骄杨”。不论是在音律上，还是在结构上，它都源于概念整合的认知机制。在“我失骄杨君失柳”中，毛泽东取两位烈士的姓“杨”和“柳”来指称杨开慧和柳直荀，于修辞上是借代，在认知层面则是转喻认知，是通过语用功能映射建立起的概念合成，即通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