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俄罗斯语言学中的价值研究述评_张颖.pdf

53当代俄罗斯语言学中的价值研究述评 当代俄罗斯语言学中的价值研究述评北京师范大学 张 颖 周安妮摘 要：价值论（亦称价值哲学）是关于价值的本质、层级结构及其表达方式的哲学学说，其研究的核心问题是人类各实践领域的价值标准问题。二十世纪末，俄罗斯语言学界开始关注语言单位和交际行为表征的价值范畴，价值成为当代俄罗斯语言学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由此，价值论与语言学的交叉融合产生了评价语义、语言价值论和价值语言学三个研究方向，形成了词汇语义、意义认知、交际语用相结合的多维视角分析框架。这一领域的研究有助于客观地认识价值的变化及其在语言和言语中的表现。本文试图从哲学和语言学的维度对当代俄罗斯语言学中价值研究的基本学理及发展现状进行审视与评介。关键词：价值论；俄罗斯语言学；语言与价值；研究现状【中图分类号】H03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7756(2023)02-0053-09一、引言价值是人类存在的基本问题，最先在哲学中被研究。在古希腊哲学中，价值最初是与真、善概念相联系的；西方价值哲学用“意义”（）来界定和解释价值；马克思主义价值论认为，人的“内在尺度”就是价值尺度。可见，价值具有人类中心性，是属于人的，是由人赋予的。人类中心论范式下的当代俄罗斯语言学以语言为棱镜反观人自身，通过语言表达人与世界的价值关系，价值范畴势必成为语言学研究对象。二十一世纪以来，俄罗斯语言学界越来越关注语言与价值问题，甚至有将价值置于语言学顶端之势。近年来，俄罗斯语言学领域的学术成果中越来越多地出现诸如价值论（）、价值语言学（）、语言价值论（）、价值（）、价值域（）等术语。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方兴未艾，对其学理基础、发展现状进行分析和梳理是把握俄罗斯语言学研究趋势和发展动向的基础和前提。本文首先从西方价值哲学思潮出发，尝试探寻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学理基础；其次，明确语言与价值研究的核心概念及其与语言、文化、交际、规范等的内在联系；再次，通过对俄语语言与价值相关研究的系统梳理，整体把握其发展现状；最后，总结和评介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特点及存在的问题。二、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学理基础哲学与语言学是互动共变的关系，哲学是语言学研究的方法论基础，语言学为哲学提供新的研究路SJ00087421 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校.indd 53SJ00087421 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校.indd 532023/4/24 11:17:572023/4/24 11:17:57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4向。“就俄罗斯语言哲学的学理渊源而言，它不仅从俄罗斯民族宗教、传统文化中汲取了若干思想，而且还从德国经典哲学中吸取了某些营养”。（姜宏、程芸，2021:18）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方法论基础正是起始于德国新康德主义（）的现代西方价值哲学。俄罗斯的语言与价值研究是语言学与价值论交叉融合产生的新的人文科学领域。俄文术语 与英文的 axiology 相对应，最初来源于希腊语，其中 表示“”（价值），而 意为“”（学说、理论），该词整体的意思是“关于价值的学说”。价值论是研究价值范畴，价值世界的特征、结构和层次，价值判断的本质和特征的哲学学科。十九世纪中叶，洛采（.）将“价值”概念引入哲学，开启了价值的研究。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新康德主义弗莱堡学派的文德尔班（.）和李凯尔特（.）创建了现代西方价值哲学，用先验主义构建绝对价值化解人类精神危机。“文德尔班将价值分为真理、伦理、审美和宗教四个领域。”（王亚珍，2017:30）李凯尔特关注价值与文化的关系，尝试构建文化价值系统，他认为“价值存在于文化之中，文化是意义和价值的范围，价值是文化对象所固有的”。（李凯尔特，2007:30）新康德主义将世界划分为存在和价值，“价值凌驾于一切存在之上，它在主体和客体之外形成一个独立的王国（,2002:128）”。可见，新康德主义认为价值是超验的，价值与评价无关。而英国和美国价值哲学将价值与评价联系起来，评价被置于价值论研究的中心。“美国自然主义价值论肯定价值知识与评价本质上属于认识，价值是可以认识的经验事实。”（江传月，2005:5）规定主义价值论（又称“语言分析学派”）主张价值的规定意义，价值判断属于规定语言。情感主义价值论指出：“价值是情感的表达，关注价值判断的语言表达及逻辑分析。”（冯平，2009:532）显然，价值哲学早已关注了语言与价值的密切联系，在语言表达层面价值可通过评价判断、情感、规定等来揭示，从而形成了价值论的语言研究路向，这深刻地影响了俄罗斯的语言逻辑分析学派。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正是起始于评价的语言逻辑分析，该学派的代表学者阿鲁秋诺娃（.）将评价视为逻辑范畴，首先对评价机制的语言层面进行逻辑分析，她强调“评价的本质是人类中心性，评价的本质体现人类的实质，被评价的事物正是人需要的东西”。（,1988:73）“语言学的方法论基础是对理解语言的基本范畴起决定性作用的哲学原理的总和。”（赵爱国，2012:6）俄罗斯语言哲学认为：价值性和评价性是人存在的本质特征；价值是意义范畴，价值的语言分析的主要任务不是对价值进行分类，而是揭示各类话语中诉诸的价值含义，即不是研究世界是什么，而是探索世界对人的意义。由此可见，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发端正是将各派价值论思想进行整合与借鉴的结果。三、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核心概念通过对价值哲学理论的梳理可以看到，价值和评价必然是语言与价值研究的两个核心概念。在二十世纪的俄罗斯，价值问题并没有得到学界的普遍关注，因为价值论被认为是西方资本主义思想学说，与当时的苏联意识形态不相融合。直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价值才在哲学、逻辑学中被广泛研究。价值是哲学和人文科学（社会学、文化学、心理学等）中使用的概念，用于表征对社会、社会群体、个人的活动有意义的客体和现象，也用于表征该意义本身。不难看出，价值是一种主客关系，表达客体对主体的意义。著名俄罗斯哲学家和文化学家卡甘（.）将价值的特征总结如下：（1）是人关于自己行为目的和准 :.2022-02-08.https:/bigenc.ru/philosophy/text/1807424.:.2022-03-15.https:/bigenc.ru/philosophy/text/4674699.SJ00087421 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校.indd 54SJ00087421 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校.indd 542023/4/24 11:17:572023/4/24 11:17:5755当代俄罗斯语言学中的价值研究述评 则的概括性认识；（2）扮演着基本规范的角色；（3）表达文化意义；（4）影响人的行为的兴趣和动机；（5）在个体和社会中具有基础。（,1999）现阶段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价值研究基本围绕以上几个维度进行。在语言学领域，卡拉西克（.）首先尝试对价值进行综合阐释，提出价值世界图景模式，将其划分为外部价值（社会规约的）和内部价值（个人规约的）。（,2002）语言学中的价值被视为一种意义，可通过语义阐释来分析，“价值意义是人的活动的调节器，这些意义在语言中被客观化或出现在言语中，以文本或话语的形式表现交际参与者对言语对象的评价态度的认知层面”。（,2011:17）价值具有等级性，价值系统的建构取决于人的需求层次。价值系统在语言中表征为具有场性结构的价值域。马里扬奇克（.）对价值域的结构和要素进行了详细论证，她认为价值域是多相的，存在多个价值核心，也可能存在价值与反价值（），价值之间存在统一与排斥。“价值域模型由道德核心价值（爱、善等）、存在核心价值（生活等）、社会核心价值（自由与公平等）以及体现在各类话语中的精神核心价值构成，价值域的结构和内容是社会价值含义的集合。”（,2013:1118）我们认为，一方面这种价值含义在认知层面通过语言观念化为价值观，属于意识范畴，“价值观是主体对客体是否具备满足主体需要的属性的评价、判断和态度，即人们对价值的总体看法和根本观点”；（沈贺，2019:31）另一方面在行为语用层面，价值含义内化为交际个性的结构要素，对人的行为具有导向作用，属于行为范畴，在言语交际中外化为与相应价值观相符的行为方式和策略，即价值取向。因此，语言学中对价值的阐释应将价值的观念认知层面与行为取向层面相结合，方能描绘出更为完整的价值世界图景。俄罗斯语言学界一致认为：对价值的认识要通过评价活动来实现。人在认知世界的过程中，总会有意或无意地对事物进行评价，而语言是评价最常见的表达方式。捷利娅（.）将评价视为认识活动，“评价由交际目的、客体的属性及其价值的社会意义决定，评价活动是与实践导向相关的认知过程”。（,1986:55）也有学者将评价与情感联系起来，“评价与情感不是意义的两个不同组成部分，它们是统一的，二者不可分割，评价实际上包含相应的情感，情感和评价的参数是对等的（,1986:45）”。“评价是赋予客体正面或负面性质的行为。”（,2005:7）由此可见，在语言学领域，评价是人对所认知的事物的价值含义的判断，是固化在语言单位中的主体对客体的肯定或否定、明示或暗示的态度。“评价活动是人类的一种认识活动，是一种把握世界意义或价值为目的的认识活动，即它所要揭示的不是世界是什么，而是世界对于人意味着什么，世界对人有什么意义。”（冯平，1995:30）这也使得价值的语言度量成为可能，价值要借助语言系统各层级单位表达的评价来呈现。四、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现状综观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可以将其归纳为评价语义、语言价值论、价值语言学三个研究路向。此分类可能并不完全合理和科学，因为它们并非泾渭分明，是并行不悖、共同发展的关系。本文如此区分，一是为了研究需要，二是便于从纷繁复杂的研究图景中理出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对当代俄罗斯语言与价值研究有个整体的把握。每个研究路向成果繁复，只择取具有典型特征和代表性的学者及其学术成果予以评述。（一）评价语义方向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俄罗斯语言学界对价值的研究开始萌芽，起初主要是关于评价意义及其语言表达手段的研究。阿鲁秋诺娃尝试将评价进行分类，划分出一般评价和具体评价，具体评价又SJ00087421 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校.indd 55SJ00087421 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校.indd 552023/4/24 11:17:572023/4/24 11:17:57欧亚人文研究（中俄文）（2023年第2期）56可划分为感官评价、情感评价、理性评价、审美评价、伦理评价、实用评价、规范评价和目的评价。（,1984）对评价进行全面、系统地研究的是沃尔夫（.），她在专著评价功能语义（）中研究了评价的结构、分类和语义特征及言语行为中的评价，将评价视为价值情态的特殊形式和表达人与现实相互关系的方式之一，并归纳出了词缀、包含评价义素的词、表达评价意义的形容词和副词、事物或行为的称名、语句、上下文等表达评价的语言手段。在俄语语法层面，表达评价意义的语法手段包括构词手段（前缀、后缀）、虚词和情态语气词、感叹词和拟声词、词序和语调、结构重复、不定代词等。（,2007）而俄语的词汇语义层面是表征评价的最常见手段，通过直接称名、伴随意义、带有主观评价意义的构词后缀等形式。语音和句法层面本身并不直接评价客体，只是评价意义的构成要素，需要借助上下文和词汇语义手段表达正面或负面评价。这些语言手段及其表达的评价意义是相对稳定的，主要由语言内部要素决定。早期的评价研究还涉及语篇的评价范畴及其建构功能方面。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加利别林（.）就将评价视为语篇建构的手段，评价参与语篇内部语义空间的建构，他认为“评价性是文学语篇的本体论性质（），语篇主体的评价概念和评价判断形成评价场，与语篇的内容观念信息、潜文本信息直接相关”。（,1981:2728）帕皮娜（.）基于反映原则，将评价范畴视作语篇的独立范畴之一，言语主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