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惠与共享：宴席文化空间中...—以云南省广南县旧莫乡为例_张帅.pdf

第 44 卷第 3 期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23 年 3 月No 3 Vol 44Journal of Ningxia Normal UniversityMar 2023互惠与共享:宴席文化空间中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研究 以云南省广南县旧莫乡为例张帅1，2(1 宁夏银川市文化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宁夏 银川 750001;2 北方民族大学 国别和区域巴基斯坦研究中心，宁夏 银川 750021)摘要:宴席是从中国古代社会沿袭和演变至今的一种民间习俗，是维系当地社会关系与民族互动的纽带。宴席作为地方性的社会集体行动和行为展演，在民族交融、文化传承、地方性知识的传播、社会习俗的变迁等方面承担着重要角色。以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广南县的旧莫乡为田野点，通过参与观察和深度访谈，论述当地宴席的类型、仪式过程和社会功能。认为宴席具有维护当地社会关系、促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方面的内部功能和外部功能。从宴席的文化特质来看，最为核心的是互惠与共享，宴席的流动促进了社会关系和族际互动的良性发展，是理解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个地方性视角。关键词:宴席;民族志;社会功能中图分类号:C9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 1331(2023)03 0012 06收稿日期:2022 12 10作者简介:张帅(1984)，男，宁夏银川人，宁夏银川市文化旅游发展集团有限公司研究员，北方民族大学国别和区域巴基斯坦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主要从事旅游发展与规划、民族文化学研究。宴席是中国现代社会中存在的一种民间习俗，是中华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民族地区的宴席因具有多元的民族背景和文化体系，在类型、仪式过程、特征和社会功能方面与其他区域相比，表现出不同的特性。当下，讨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成为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重要研究问题，宴席为我们理解这两个问题提供了一个微观视角和地方性经验。学界有关宴席的研究已经取得一些成果，包括宴席史1、宴席的结构和功能2、农村自办宴席的监管和对策3、宴席曲4、宴席舞5 等方面。对宴席类型的分类、仪式过程及其在民族互动过程中表现的社会功能有待进一步研究。本文以广南县旧莫乡为田野点，通过对宴席的类型、仪式过程和社会功能的叙事和解析，探讨宴席在社会互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方面的实践意义。旧莫乡是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广南县下辖的一个乡，行政建置始于道光五年(1825)，是句町古国故地。它北与莲城镇、者兔乡相连，西与者兔、珠琳二乡相接，南与珠街、那洒二乡相邻，东隔董堡、曙光二乡与杨柳井乡相望。治所在旧莫村，下辖里卡、里洋、龙瓜等 11 个行政村或办事处，有 177 个自然村，总面积 527 平方公里。6 乡内居住着汉族、苗族、瑶族、壮族、彝族。本文的资料源于笔者在 2019 年、2021 年及 2022 年在该地做客期间调研所得。一、旧莫乡宴席的类型宴席的类型多种，涉及每个人生命历程的出21生、成年、结婚、丧葬，但是这些不同类型的宴席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作用是一致的。因此，本文从整体性的视角将不同宴席的类型放到同一个分析框架进行讨论。根据当地社会中的岁时节令结构、生活习俗及个人生命历程，笔者将当地宴席划分为六个类型:满月宴席、周岁宴席、结婚宴席、新房宴席、祝寿宴席、丧葬宴席，这种分类体系基本涵盖个体的生命历程。对社会群体来说，每个时节都可能会去参加宴席，但对个体来说，宴席的举办与自己的生命历程密切相连。(一)满月宴席满月宴席是为庆祝婴儿满月举办的宴席。满月宴席作为一个人降生初期的社会集体活动，代表一个人生命史的开端。婴儿降生以后，家长会为其取名，举办宴席表明婴儿开始以当地人的身份逐渐融入他生活的社会结构中。满月宴席是个体降生到世界后，所在社会开始承认他作为当地社会中的一分子而举行的一次盛大活动。参加满月宴席的主体是女方和男方的直系亲属、旁系亲属和拟血缘亲属。宴席的期限为 1 至 3 天，不同的地区与民族有不同的规定。参加婴儿宴席的主体以女性为主，只有一个家庭中的女性忙于其他事务，才会让家庭中的男性参加。参加者会给主家赠送鸡蛋、毛巾、婴儿服、礼钱(100 元至 500元)等。宴席举办者会以各种美食款待客人，常规的饮食活动是每天三到四次，分别是早点、午饭、晌午、晚饭。早点和晌午主要吃米线、面条、汤圆，午饭和晚饭是正式的共餐活动，菜品种类丰富，包括肉类、果蔬、豆类等。食材来源方面，一部分是家庭中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一部分从农村集市购买补给。(二)周岁宴席周岁宴席是为婴儿满一岁而举办的庆祝活动。婴儿满一岁，家里人会为他举办宴席，一是希望他健康成长，二是再次申明他是当地社会成员的一分子。周岁宴席结构及仪式过程与婚姻宴席、新房宴席、丧葬宴席大同小异。一个细微的差异表现在周岁宴席庆祝者的选择上，一个家庭中有多个小孩，但周岁宴席只为第一个小孩举办，或第一个小孩的周岁宴席没有举办，后面的孩子可以选择一个为其举办。宴席举办周期为两天，第一天下午，客人纷纷赶来主人家做客，主家以各种美食、水酒、香烟招待客人。开席前为婴儿举办抓周活动，根据孩子抓到事物的顺序，寓意孩子以后会在哪些方面表现良好，如首先抓到书，就象征着孩子日后喜欢学习。(三)结婚宴席结婚宴席是庆祝一个人成家立业举办的社会活动。结婚宴席在个人生命历程中是极为重要的一次，表示结婚者开始以成人的身份参与当地的社会生活。婚姻宴席分为两场举办，第一场在女方家，为庆祝女儿的成婚举办的宴席。女方家的宴席开始于第一天晚上，第二天早上，女方家寻找的送亲人陪着新娘出嫁，主家为客人提供饮食之后，整个宴席过程结束。女方宴席活动中间阶段，男方派人去迎接女方过门，开启男方家的第二场宴席。男方家的宴席在第二天晚上开席，第三天午饭过后结束。因此，婚姻宴席，从开始到结束，需要举办三天。婚姻宴席中，除了给予礼钱外，女方家的亲属也会赠送女方盆、箱子、被子、毛巾等作为新娘的陪嫁品，表达对女儿的祝福之情。(四)新房宴席新房宴席是庆祝个人有能力建立自己的生活空间而举办的宴席。当地人将新房宴席又称为“进火”，认为只有当房子“进火”了，才能在新建的房子中开始生火做饭。在此之前，不能在房子中生火做饭，否则就会认为不吉利。新房宴席中，主家的近亲会赠送床、洗衣机、电冰箱、太阳能热水器、电视机、沙发等礼物。在所有的宴席类型中，新房宴席是客家经济消耗最大的一种。近些年来，与主家关系较近的群体在每次的新房宴席上会消费 2000 至 5000 元。新房宴席举办活动时间为两天，第一天下午，主家开始迎宾，并招待好客人;第二天午饭后，客人返回。新房宴席是个体生命历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象征着个体能够以自己的能力创造一定成就，可以独立门户。(五)祝寿宴席祝寿宴席是为高龄老人举办的宴席，举办频率低，可划分为正式与非正式宴席活动。非正式宴席中，参加的主体与祝寿老人的亲戚关系较近，同村的部分人也会闻讯而来。正式的宴席基本上31拟血缘关系是因为某些社会机制运作而形成的一种亲情关系，如对孩子的收养行为、干亲结交等，会形成拟血缘关系。当地社会中，干亲关系是建立拟血缘关系的重要途径，这种干亲关系又通过宴席来维持和表达。早点的时间在早上 7 点至 8 点，午饭的时间在上午 11 点至 12 点，晌午的时间在下午 2 点至 3 点，晚饭时间在下午 6 点至 7 点。因地域不同，这些时间点只是一个大概的估计。每隔十年举办一次，这种宴席的规模与上述宴席相差无几，最为典型的祝寿宴席有“七十大寿”“八十大寿”“九十大寿”等。祝寿宴席的目的是为老人祝寿，希望老人长寿、健康。(六)丧葬宴席丧葬宴席是当地社会为个体举办的最后一场宴席，丧葬宴席的完成也标志着个人生命史的终结，及作为当地社会的一分子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丧葬宴席的仪式过程与上述几种大致相同，但宴席前后会有不同的内容，如民间花灯、经师超度、舞狮、送葬、下葬等活动。逝者的直系、旁系和远亲需要为逝者上祭，祭品的种类有鸡、鸭、猪，辅之以牛羊肉及其他食品。参加丧葬宴席的主体都需要在主人家领取一张红色或白色的孝帕，为逝者戴孝。整个宴席过程相比上述的宴席类型，缺乏一种狂欢的精神实质。二、旧莫乡宴席的仪式过程根据宴席举办的过程和调查地各民族宴席的仪式过程，一场完整的宴席必须要有邀客、组客、迎客、菜肴、挂礼、安客六个过程。(一)邀客邀请的客人包括主家的血缘亲属、拟血缘亲属，主家附近村寨的人群与朋友等类别。邀请客人的方式多种多样，传统社会中主要采用口耳相传、寄送邀请函的方式。现代社会的邀请方式主要有微信、QQ、电话等。在访谈中，一位报道人说道:平时邀请客人的时候，一般的近邻会直接通知，远一点的就用电话、微信、QQ 通知，还有就是遇到与客人同一个地方的人，请他们代自己通知。不过现在很方便，一般都用电话、微信等通信工具通知，我们农村的很少用请柬。由此可见，现代社会中邀客方式的多元化。当地社会的宴席邀客过程中，一个突出特征是不以民族作为是否邀请的标准，而是以地缘、血缘、业缘等形成的社会关系为参照。临近村落的人群，如果没有亲戚关系，也会因近邻的关系而主动赴宴。(二)组客当地社会举办宴席的时候，会邀请同村的一位人当主管，负责处理宴席中的各项事宜，如预测饭菜筹备数量、安排客人入席就餐、组织安排桌椅饭碗等。通常情况下，可以担任宴席总管的往往是村长。此外，宴席总管也可能是村里声音响亮的、与主家关系较为亲近的亲戚或朋友。总管最重要的职责是招呼客人入席就餐，保证客人都能吃好喝好。进餐的过程中，总管往往会安排远道而来的客人先吃。有老人的桌上，先让老人动筷子，孩子年龄较小的，家人不让他们自己动手夹菜，而是根据孩子的需求进行照顾。总之，总管在宴席中会尽力维持宴席上的秩序。(三)迎客客人赴宴当天，主家准备烟、酒、糖果、瓜子等迎接客人。通常情况下，主人在宴席筹备过程中会提前邀请村里之人帮忙筹备饭菜。举办宴席的时候，每家都会派一至两个人过去帮忙，这是一种村落共同体的义务和人际互惠的维系机制。主家主要是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交谈，招待客人。访谈中，一位当地人告诉笔者:在宴席当天，家里一般都是招呼迎接客人，其他的事情都会请家族、同村里的人来帮忙，有时候他们有什么用具找不到就帮忙他们找一下，因为当天的事情很多，如果什么事情都需要主人家去做的话可能就会忙不过来。(四)菜肴宴席进程中，客人最期待的是一桌美味可口的饭菜。主家招待客人的菜肴有炒花生米、水煮鸡蛋、水煮肉、鸡肉、鸭肉、花菜炒肉、凉拌米线、煎鱼，以及从农村集市上添置的各种加工食品，主食以大米为主，还准备充足的白酒、啤酒、饮料等。每次宴席都会筹备“八大碗”“十大碗”“十二大碗”等菜系。总之，这些菜肴在满足宴席主体的视觉与味觉的同时，还具有特定的文化象征意义。但长辈们不太强调这些食物的象征意义，幼年的孩子多又不知。随着物质条件的改善，主家都以为客人准备一桌美味多样的菜肴为荣，客人们也津津乐道于菜肴的种类与风味。(五)挂礼挂礼指主家邀请会写字的人帮忙记录赴宴客人赠送的礼钱和礼物，主要是记录客家赠送的礼钱，数额在 100 至 2000 元之间。床、沙发、太阳41访谈人:张帅;被访谈人:WSF;时间:2020 年1 月16 日;地点:被访谈人家中。访谈人:张帅;被访谈人:LZS;时间:2020 年 1 月 18 日;地点:被访谈人家中。能、电视、电冰箱、洗衣机、桌椅等生活用具的赠送者，主要是与主家亲属关系较近的家庭，如主家男方的兄弟姊妹和女方家的兄弟姊妹等。被赠送的礼物不需要刻意记录，因为赠送礼物的数量少，主家可以清晰记忆。一位报道人说道:平常去做客也就是以送一点礼钱为主，送家具的一般都是与主人家关系很亲密的，送的家具有沙发、太阳能、床、电视、橱柜等，以前的时候还会送盆、手帕、零食、衣服等。“礼”不仅是财富的象征，更是主客间人际关系网络维持的依据，是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邻里乡土关系的体现。同时“礼”又是流动着的，并不会凝聚在一个家庭，当其他家庭举办宴席时，主家也需要把宴席中赠送的“礼”还回去。(六)安客享受完美食之后，有的客人当天返回，有的则在主家或宴席总管的安排下，分派到村里的人家住宿，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