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的语义学原则_李智初.pdf

第 卷第 期 年 月北 方 工 业 大 学 学 报 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的语义学原则李智初（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辞书编辑室，北京）摘 要 学习词典编纂的主要目的，是让学习者通过对学习词典里具体词条的查考和内容的学习，从而轻松、快捷地掌握和使用基础语言。本文从十二个方面探讨汉语学习词典的释义如何编码、生成，语义特征如何选择，释义方式如何接近真实层面。关键词 学习词典；语义特征；释义；元语言；语义学分类号 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科研项目“语文词典中学科义位与普通义位对比研究”（）；国家语委科研规划重点项目“汉语融媒体学习词典的理论创新与实践探索”（）。作者简介：李智初，商务印书馆现代汉语辞书编辑室主任。研究方向：词汇语义学、词典学、语言文字规范、新词新语。第一部英语单语学习词典英语习语及句法词典于 年由霍恩比（）等编写出版，此后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牛津高阶英语词典柯林斯高阶英语学习词典剑桥高阶英语学习词典韦氏高阶英语学习词典麦克米伦高阶英语学习词典等英语学习词典相继问世，国内自 年代以来陆续出版了数部学习词典，但大多与传统语文词典有较高的相似率，根本原因在于缺少语义学和词典学方面的新的理论和方法。近些年来，国内学者理论研究成果不断，张志毅在理论词典学一书中详细阐述了学习型词典的基本理念，包括元语言理念、语料库理念、语境理念和读者本位理念，提出释义的适当照顾等值原则、积极性原则或编码原则、尽量少用括注等；苏新春提出学习词典的学习性具有针对性、有限性和有序性三个特征；郑述谱指出消极词典对应普通语文词典，积极词典对应学习词典；章宜华在词典学与词典释义一书中分析了学习词典释义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释义的新概念 自然语句释义；章宜华和雍和明提出了积极型学习词典多维释义的构想；安华林从释义元语言角度分析学习词典释义用词数量太多、用词生僻、语句不畅等问题；该学者还从释义元语言角度进行了现代汉语释义基元词研究。今天，人们已经意识到离开语义是不能认识语言、分析语言的。学习型词典是专门为满足包括母语学习者或外语学习者的学习需要而编写的，先进的语义学理论是学习型词典的重要支撑点，它决定了学习词典的高度和释义的学习性特征。辞书学和语义学是互惠互利的姊妹学科。现代语义学认为，语文性辞书中的大多数义项都是义位，少数义项是语素义或义丛。义位是由一束语义成分即义素（语义特征）组成的。词典尤其是学习型词典的释义过程在多数情况下离不开对语义特征的选择，本文重点探讨在现代语义学理论视角下，释义的语义特征如何选择，释义如何更具学习性，更接近真实值。元语言与释义元语言狭义的元语言（），指人工符号形式的元语言，是用来描写语言的语言。人工符号高度形式化，具有含义单一、简约高效的特点，有必要在词典中酌情增设。如现代汉语词典（以下简称现汉）用符号引出被释词是比喻用法的例子。一部词典里狭义元语言种类不能过多，所用符号应具有常见常用、易学易懂的特点。广义的元语言，指除人工符号形式外，还包括来自自然语言的工具语言、释义中用来解释词条的语言，即释义元语言，有人叫解释语言、工具词条、工具性语言、释义基元词、符号语言、语义标示语。释义元语言应保证自足性，需要进行词汇控制。使用一定数量的常用词作为释义元语言，会使释义通俗易懂，学习者能轻松地读懂词典中的释义。在这方面，国外的学习词典研究成果显著。所有释义的用词在该词典中都有解释，学习者在查看某词释义时如遇到不理解的词可自行到该词下再查看解释，不用另行翻阅其他工具书，这充分体现了学习型词典的自足性原则。应该尽力回避（）原则，或叫闭环性原则，即释文中避免出现本词典未收录的词。未被解释的词，不能以任何方式出现在释文中。用有限的元语言描写词的语义特征，这是当代语文辞书的大趋势，同时对词典编纂者也提出了 更 高 的 要 求。乔 姆 斯 基（）在 年首先倡导用元语言研究自然语言。英语、法语、德语的语文词典多数控制在 词作为释义元语言来描述词语的语义特征，当代汉语学习词典（下称当代）收词 条，释义元语言 条，占词典所收条目的，在国内算是一次大胆的尝试。美中不足的是，当代的辨析栏中，有少数辨析用词在该词典中没有收录，如“伶俐、聪明”组中的“呆板”，“仿佛、好像”组中的“宾语”，“气魄、气概”组中的“豪迈”等。准确性与概括性准确性，应该是词典释义的最根本要求。学习词典的释义，要在准确性的基础上兼顾概括性。二者关系，准确性是第一性的，概括性是第二性的。概括性，是整类事物或现象的共同的、本质的特征在释义中的体现。概括性涉及客观事物个体的类（），包括大类、小类，从个体到类，我们要找出一类事物或现象中多种个体的共性，即类的特征，在词典的释义中，这种类的特征就是词义的共性语义特征，相对的是词义中的个性语义特征。一个词会以它的个性语义特征区别于与其同类的词，使自己具有区别性语义特征或叫个性语义特征，这个词还要用它的共性语义特征表明它与某类词所具有的联系以及它在这类词中的身份和位置。从某种程度上讲，一个词的释义如果失去准确性，也就失去了对词进行解释的根本保障，而释义中概括性因子的缺失，也就是准确性的缺失，共性语义特征的选择必定有失偏颇。比如“鱼”，有的鱼名不含有“鱼”字，但它确实是鱼，如“海马”，解释时首先要给出通过概括得来的共性语义特征“鱼”，更要给出它不同于同类的若干个性语义特征，如“淡褐色”“尾巴能卷曲”“头与躯干成直角”“略像马头”等，此外“河豚、黄鳝、鲉、鲱、鲼、鳤”等也都是鱼。有的含有“鱼”字的却不一定是鱼，如“鲍鱼”，是一种软体动物，是贝类。“甲鱼”又叫“鳖”，不是鱼，是一种爬行动物。“鳄鱼”也不是鱼，是一种爬行动物。“鲸鱼”是哺乳动物。对“鲸鱼”的解释，如果不给出它的共性语义特征“哺乳动物”，只给出个性语义特征中的“生活在海洋中、体长可达 米、头大、眼小、有前鳍和尾鳍”，可能有的学习者会认为鲸鱼就是鱼。在准确性和概括性的规约下，无论是共性语义特征还是个性语义特征，两方面的选择都将更加清晰明确。通俗性与简明性通俗性，表现在释义中就是要以易释难，以熟释生，而不能以难释易，以生释熟。这里所说的“易”，是指用初学者、中等文化程度以下的人所能理解的词语来作为释义元语言。避免使用生僻的、专业的、难懂的词或术语，例如：【监督】动 察看并督促。做监督工作的人。（现汉）【零工】名 短工。做零工的人。（现汉）【剧务】名 剧团里有关排练和演出的各种事务。担任剧务工作的人。（现代汉语学习词典，以下简称现代词典）“监督”义项中出现了被解释的词“监督”，这就是以难释易，以生释熟了，义项可改为“做察看和督促工作的人”。“零工”义项可改为“临时的雇工”，义项可改为“临时受雇佣的人”第 期 李智初：汉语学习词典释义的语义学原则或“做短工的人”，这就回避了用“短工”解释“零工”了。“剧务”义项可改为“担任剧团里有关排演、演出工作的人”，同样能避开以词释词。简明性，即由繁到简，化繁为简。指的是词典中由繁杂到简明的释义趋势。传统语文辞书往往对术语的解释太繁杂。如何化繁为简？重点是对区别性语义特征的选择。【刚玉】名 矿物，成分是三氧化二铝，桶状或柱状晶体，有玻璃光泽，硬度，仅次于金刚石。红色透明的叫红宝石，其他颜色的叫蓝宝石，是贵重的装饰品。刚玉可用作精密仪器的轴承，也用作研磨材料。（现汉）如果从学习词典角度考量，上面有两处可以考虑改进。一是含有“三氧化二铝”“晶体”“轴承”等术语，这些术语使得词语的释义过于繁难；二是简明性不够，这里给出的区别性语义特征过多，学习者难以迅速抓住重点，从而给理解带来麻烦。作为学习词典的释义，我们要做的工作是避免或减少术语，并化繁为简，减少字数，保留必要的可识别的语义特征。“刚玉”可以尝试解释为“矿物，有玻璃光泽，硬度仅次于金刚石，可做装饰品、研磨材料和精密仪器的轴承。”作为学习词典，释义用词即工具词条不能难于被解释的词，要有一套释义用词，一般在 词之间。朗曼当代英语词典用 个常用词解释.万个词条，朗文当代（第 版）用近 个常用词解释 万个词条，麦克米伦用不到 个常用词解释近 万个词条，而柯林斯虽然使用了自然语言释义的方法，但其释义词汇也控制在了 个以内。国内学者苏新春、安华林等先生已经做了很多相关的理论研究和探讨。一体描写释义一体描写指释义时，要把词汇语义、语法、语用这些方面的因素都统一考虑进来，一并描写。如“工作”条：【工作】名 从事体力或脑力劳动，也泛指机器、工具受人操纵而发挥生产作用。职业。业务；任务。（现汉）【工作】名（人）从事某种劳动；（机器）在生产运转状态。量：份、种、个职业。量：项、件具体的任务。（汉语教与学词典，以下简称教与学）【工作】（一）动 从事体力或脑力劳动，多数可以取得工资。机器等受人操作发挥作用。（二）名 能得到工资的事情；职业。应该负责或完成的事情；业务；任务。（当代）通过比较可见，教与学对“工作”的释义，在义项中回避了“体力劳动”“脑力劳动”“操纵”等较难较专业的词，在以易释难方面对释义用词进行了有效控制；在义项中使用括注的方式，给出义域。在义项和中给出了量词搭配的提示，这是对该词的语用的描写。教与学的义项是“职业”，以词释词，当代该义项释为“能得到工资的事情；职业”，“能得到工资”和“事情”分别作为个性语义特征和共性语义特征，可以理解为是能得到工资的与职业有关的事情，属于可分析的句子释义和词对释相结合的综合释义模式，向理想的学习词典进一步靠拢。学习词典尤其突出语用，或叫用法。以往词典的释义往往只给出基本意思，即词汇的基本义。学习词典从词义角度讲，要考虑到陪义，给出语法、语用信息；从语义角度看，要考虑到附属义、文化义，当理据能帮我们了解词义时，要给出理据义；语法方面，除标注词类外，还要考虑到其他语法成分的描写，包括形态意义、结构意义、功能意义等。解码与编码编码（）着眼于说话或写作者的角度，是口头表达或书面表达的层面，目的是表达意义，编码词典释义从单一的词义标示转为语义、语法、语用整合的一体描写。相对于解码词典来说，编码词典更加注重义项的常用性、义项划分的精细性、词的用法、释义的综合性（多式综合释义）、读者的本位性等。编码语义观下的学习词典释义，会兼顾语义、语法和语用，尤其注重语用。当代设有大量的提示，在释义主体部分后面用空心箭头引出，平均.个词条就有一处提示，包括语法、语用、语体、新义新用法、否定形式、重叠形式、相关 北 方 工 业 大 学 学 报 第 卷惯用语、常用搭配以及文化类提示，这些提示是对释义的积极补充，增加了编码性，可以帮助学习者迅速、精准把握词语的正确用法，大大提高学习词典的学习性，如：【嫩】某些颜色淡或浅。一般只形容像植物嫩芽一样的黄、绿等色，不说“嫩灰、嫩蓝”等。（当代）【草】名 指用作燃料、饲料等的稻、麦等庄稼的茎和叶。伴随着网络购物的快速发展，“草”常用来比喻想购买某物品的欲望。“长草”指想买某物品的欲望像野草般疯长，“拔草”指把一直想买的物品买下来。（当代）此外，“鸡蛋”释义中给出惯用语的提示：“鸡蛋碰石头”，比喻弱者不能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鸡蛋里挑骨头”，比喻故意找毛病。“记得”释义中给出否定形式的提示：否定形式为“记不得”或者“不记得”。“救护车”释义中给出不同地区词的提示：中国港澳台地区叫白车、十字车或救伤车；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叫救伤车。解码（）着眼于理解的层面，目的是理解意义。词典解释的过程往往就是编码与解码相结合的过程。学习词典释义从编码角度，要注意控制用词，提倡使用元语言，不提倡以词释词，不提倡以难释易等。如果过分强调编码性和词汇控制，个别词的释义准确度会降低，以致影响学习者的理解，这时候就要兼顾解码因素，如：【窗户】名 墙壁上通气透光的装置。（现汉）【窗户】（名）房屋、车船上通风透光的部分。（商务馆学汉语词典）商务馆用“部分”替换了“装置”，是一大进步，虽然还不十分理想，但已是较好的措施。为了避免出现难词“装置”，我们应该怎么办？用“洞口”替换“装置”，“洞口”稍微简单一些，用“口”替换，“口”最简单，但都有失精准，学习者理解起来会产生偏误。学习词典在考虑编码原则的同时，可以适当牺牲解码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