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撤军时代阿富汗毒品问题治理的挑战及我国应对策略_付佳.pdf

2023年第22卷 第3期产业与科技论坛2023（22）3Industrial&Science Tribune后撤军时代阿富汗毒品问题治理的挑战及我国应对策略付佳王玮【内容摘要】阿富汗有着“亚洲十字路口”的重要地缘政治地位，但它却是世界上最贫困的国家之一，其国内复杂的毒品问题严重阻碍了阿富汗经济发展。阿富汗毒品问题恶化除了受气候、地理、宗教等客观因素的影响，美国的干预也不容忽视。苏阿战争期间，美国帮助阿富汗大搞毒品经济获取战争经费，给阿富汗树立了错误的经济导向。911 事件后，美国虽然以反恐的名义在阿富汗驻军，但却将战略利益放在首位，漠视了阿富汗国内普通群众渴望和平稳定的诉求，不但没能缓和阿富汗国内紧张局势，反而帮助阿富汗恐怖组织发展毒品贸易，致使阿富汗国内的毒品危机持续恶化。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美国从阿富汗的撤军行动既涉及两国利益，又会影响到未来我国及其周边国家对阿富汗的应对政策，因此综合分析阿富汗毒品局势，不仅有利于改善阿富汗毒品问题现状，也有利于维护未来地区稳定和国际和平。【关键词】阿富汗;美国撤军;毒品治理;毒品预防【基金项目】本文为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大数据时代互联网涉毒违法犯罪风险预警与防控机制研究”(编号:17BGL215)、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研究生创新能力提升项目(编号:2022YCYB18)研究成果。【作者简介】付佳(1998)，女，吉林人，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毒品预防【通讯作者】王玮(1979)，男，辽宁阜新人，中国刑警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毒品预防提及阿富汗，其国内严峻的毒品问题让人不寒而栗，探究阿富汗毒品问题成因，政府失职、气候干燥、恐怖主义、宗教争端等都可以归结为内部因素，而美国对阿富汗的干预则是导致阿富汗毒品问题恶化的外部因素。根据辩证唯物主义理论，事物的发展由内外因共同决定，美国的干预手段通过阿富汗毒品大国的属性起着催化作用，2021 年 8 月，美国仓皇撤出阿富汗，塔利班重新接手阿富汗治理工作，阿富汗局势在一夜之间发生巨变，毒品治理工作也将在新环境背景下出现新的治理难题，中国作为阿富汗邻国也将重新思考和适时制定新的对阿禁毒政策。一、美国在阿富汗毒品问题发展过程中的角色阿富汗位于三大毒产区之一的金新月地区，鸦片产业毋庸置疑成为了阿富汗最大的非法经济来源。根据联合国禁毒署发布的关于阿富汗鸦片种植和生产报告显示，2021 年阿富汗非法毒品经济活动的获利总额预估在18 亿至27 亿美元之间。历史上鸦片刚出现在阿富汗境内时，阿富汗政府对鸦片也是保持着明令禁止的坚定立场，但挫败的经济发展迫使阿富汗政府默许了鸦片的生产贸易1，随后美国的介入更是加速了毒品问题恶化。(一)阿富汗毒品问题恶化的幕后推手。二战后，美苏两国同时崛起，为互相遏制，冷战在以美国为首的资本主义国家和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之间展开。在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力量角逐中，苏联为避免阿富汗落入美国手中，加强了对阿富汗的政治经济控制和文化渗透，并于 1979 年发动了阿富汗战争2。阿富汗工业基础薄弱，农业产业是主要经济支柱，但被战乱破坏的灌溉系统难以为棉花等传统作物的生长提供充足水分，喜光耐旱的罂粟一跃成为当时主要经济作物，另外有阿富汗境内完善的交通加持3，鸦片贸易在耗资高昂的抗苏圣战中占据了重要地位。美国在冷战时期失去了伊朗这个盟友，缓冲区巴基斯坦在经历过 1977 年的军事政变后局势也变得极不稳定，若苏联在侵阿战争中胜出，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利益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美国总统卡特尔通过了利用中情局扶持阿富汗的计划4。除了武器、资金等常规援助外，中情局最主要的支持手段是暗中帮助阿富汗大搞毒品贸易。当时阿富汗周边国家实行鸦片种植禁令，美国煽动阿富汗农民和各种武装组织在鸦片市场出现供应缺口的时机下大量种植罂粟，全力发展鸦片产业，并由中情局负责将鸦片、海洛因等秘密运出阿富汗。随后，苏联遵守日内瓦协定在 1989 年从阿富汗撤出，美苏之间的暗中博弈接近尾声，阿富汗的政治效用也逐渐减弱。此前美国曾表示即便苏联撤军，美国也会持续援助阿富汗，助力阿富汗的战后重建事业。但海湾战争爆发后，美国将大部分精力和资源转移到了保护其盟友和海湾地区的利益上，无暇顾及阿富汗，对阿富汗的资金输出也随之减少。接连失去美苏两国支撑的阿富汗迅速陷入权力真空的局面，军阀、毒枭领导的各非政府武装为夺取政治权力掀起了一场混乱不堪的内战。苏阿战争已经充分证明，充足的经费是抗战胜利的关键因素，而毒品贸易的高额利润恰好是抗战经费最高效最便利的来源，美国的庇护和默许也强化了各武装组织“以毒养战，以战保毒”的观念5，于是毒品贸易与恐怖主义交织在一起，共同成了阿富汗内战时期政治权力争夺的工具。(二)阿富汗毒品利益的间接获利者。阿富汗内战以塔利班胜出告一段落，且塔利班也承诺会对毒品问题作出治理，但毒品与恐怖主义的恶性循环很难让阿富汗蜕变成一个52产业与科技论坛2023年第22卷 第3期Industrial&Science Tribune2023（22）3和平稳定的国家。911 事件后，美国以反恐的名义出兵阿富汗，当时阿富汗毒恐合流的趋势已经从地区威胁上升至全球威胁，因此国际社会也希望借助美国的优势将阿富汗从毒枭和军阀的手中解救出来6，但美国此次对阿富汗局势的干预更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姿态。一方面，美国驻军阿富汗的任务除了反恐外，将阿富汗改造成中亚地区的“民主样板”，让美国成为“鲜花和掌声”环绕的救世主才是这次驻军的深层目的7，显然禁毒并不在美国考虑之内。反之，美国和塔利班的共识是，控制了毒品生产贩运就等于控制了塔利班的“命脉”8，美国要想成功反恐，从毒品领域入手会是一项行之有效的策略。为尽快成功围剿塔利班，美国不但与当地政府“结盟”，还承认各种反塔恐怖组织，并再次故技重施，掩护反塔组织发展毒品产业，以换取他们对美国的支持。另外，塔利班在上次执政期间为获得国际社会的认可，严格执行过一阶段的鸦片禁种政策，以至于全球毒品市场减少了大部分海洛因供应，海洛因价格上涨，而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国家是鸦片、海洛因的主要消费国，美国假借反恐名义介入阿富汗毒品产业的同时，方便了对鸦片成本的控制，给西方国家提供了廉价的阿片类药品。另一方面，在经济层面上，美国银行承担了大部分毒品收益的洗钱和转移工作，美国经济逐渐演变为“毒品资本主义经济”。有观点认为，阿富汗及其周边国家的非正规银行是恐怖分子洗白毒品收益的主要机构，但实际上非正规银行机构只洗白了年均毒品收益的 5%10%，剩余约 90%的收益由合法贸易和美国银行系统负责洗白9。华盛顿媒体曾极力描绘美国反对毒品交易、毒资洗钱和政治腐败的清白形象，事实却是美国银行系统建立了完善的洗钱运作流程 将黑色收益洗白后再转运回国内，用以投资合法产业或者政府基金，曾被证实的洗钱渠道包括波士顿银行、花旗银行等美国知名银行。美国国会多次在听证会中列出银行的违法洗钱行为，并呼吁相关部门加大监管力度，但相当一部分银行仍置之不理，黑钱总额持续增长，因为不论国家或是银行都从未想过放弃毒品这种暴利产业10。二、后撤军时代阿富汗毒品问题治理的挑战纵观美国在阿富汗的一系列举动，不难看出美国成了影响阿富汗毒品形势发展的外部变量。911 事件后，美国在阿富汗持续了 20 年的反恐战争不但没有实现其“民主样板”的目标，反而越战越恐，军队和政治投入远大于收益，美国深陷战争泥潭难以脱身。2021 年，拜登在讲话中提到击毙本拉登后，美军留在阿富汗的目的越来越模糊，美国想要加速撤军计划的意图不言而喻。美国不但没有反躬自省对阿反恐策略，反而想以救世主的身份体面离开阿富汗，这次不负责的撤军给阿富汗留下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社会，同时也将毒品治理等一系列社会问题“甩锅”给再次执政的塔利班。(一)毒恐合流恐将延续“政出多门”禁毒局面。阿富汗政府在成立之初就是过分依靠美国扶持的傀儡政府，政治上移植西式民主，经济上依靠美国及西方盟友，军事上的技术和装备等也都来自美国的支持，2020 年 2 月美国与塔利班达成撤军协议时，就已经在事实上抛弃了阿富汗政府11。过去的阿富汗政府时期，历届总统虽然曾多次在各种场合中提及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毒品问题严重阻碍了阿富汗的发展，并恳切表达了禁毒决心，回应来自国内外各界对阿富汗非传统威胁的关切，但阿富汗的禁毒工作仍不尽如人意，毒品恶化没有得到明显的遏制，究其原因，除了受阿富汗政府不作为因素的影响，也受到了禁毒决心不坚定的影响。美国支配下的阿富汗政府在国家治理中更多体现出的是美国的意志，美国以正义的角色借反恐之机驻军阿富汗，阿富汗政府也自然将工作重心对接上美国立场，附和美国反恐事业，忽视了阿富汗国内禁毒、治安、难民等民生问题;从阿富汗政府内部看，其在解决以塔利班为主的恐怖主义威胁时，极端地选择了“以暴制暴”的路径，笼络并邀请各种反塔势力进入政府，并委以重任，让其负责国家军队事务12，但反塔势力大多与毒品贸易联系颇深，即使从事了政府事务后也仍暗中进行着毒品贸易，因此阿富汗政府的禁毒政策多流于表面，难有实质性进展。如果说美国对阿富汗毒品问题的放任奠定了阿富汗政府重反恐轻禁毒的错误方向，那么阿富汗政府内部毒枭和军阀出身势力的阻挠则导致了阿富汗政府禁毒态度的优柔寡断，以至于禁毒意识和禁毒力量分散。此次塔利班重新执政，可以说某种程度上挣脱了美国对阿富汗内政的摆布，消除了禁毒的外部干预。虽然塔利班也承诺将与恐怖组织、极端势力划清界限，不让阿富汗再次成为恐怖主义的庇护所，但塔利班当局不可能立刻将极端组织、恐怖组织，特别是曾经与其共同抗美的盟友驱逐出境13，阻碍禁毒工作的政府自身原因很难在短期内消除。如果塔利班不能彻底从恐怖组织中脱身，阿富汗恐将延续政、恐、毒叠加所导致的“政出多门”的散漫禁毒氛围。(二)政局迭代时期禁毒执法施行迟缓。美国的撤军计划完全击溃了阿富汗政府的心理防线，阿富汗政府官员鸟作兽散，已经无暇顾及毒品防治等社会问题。此前有观点认为，如果美国在撤军后仍然为阿富汗安全力量提供正常运转的费用，即便阿塔与阿富汗政府不能实现和谈，阿塔也很难在僵持中胜出，至少是维持着各占半壁江山的局面14。但事实是在美国完成全面撤军的任务后，阿塔很快攻占了首都喀布尔，在经历了三周无政府状态后，塔利班宣布成立临时政府重新上台执政。塔利班胜出已成既定事实，但阿塔内部分歧冲突和国际未正式承认成为阻碍阿富汗政治重建进程的两个首要问题15。此前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的对峙时期以及塔利班执政前的三周政权真空时期，政府部门工作受阻，社会运行几近瘫痪，虽然塔利班宣布大赦政府官员，并敦促官员和民众重新回归岗位，全力复工复产，但在满目疮痍的环境下推进政治重建不可避免会是一个缓慢过程，而且相较于多样的非传统安全问题，阿塔政府会优先应对国内安全稳定挑战。“法立如山，贵在必行”，在阿富汗一切治理措施回归社会，步入正轨前，禁毒工作势必会受此影响出现执行推迟的情况。毒品发展是个动态化变化的过程，政权的动荡变化也将导致毒品问题发展不稳定，禁毒部门能否有效控制政局转换时期毒品问题将会影响到未来毒品治理政策的制定和施行。(三)经济重建过程中面临开源困境。在曾经的阿富汗经济体系中，国际援助占了很大一部分，美国撤出阿富汗后，阻止阿富汗从国际上获取援助资金，世界银行也援引各种理由暂停向其提供物资，同时也有美官员称，阿塔仍在美财政部制裁名单上，未来将阻止其通过任何方式从美国获取资金16。塔利班过去的经济来源主要以毒品贸易、恐怖活动、武622023年第22卷 第3期产业与科技论坛2023（22）3Industrial&Science Tribune器走私为主，尽管塔利班临时政府表示未来会监管国内一切毒品，并叫停毒品生产和走私，但在外界看来，塔利班执政后也很难放弃这项暴利收入;并且由于阿塔缺少国家治理经验，特别是经济决策经验，塔利班与毒品贸易的联系又极为密切，塔利班禁止鸦片种植的可能性极低，如果日后塔利班政府出现新的经济危机，鸦片产业可能会重新成为阿塔执政的支柱产业17。暴利的毒品产业严重挤压了其它合法产业的发展空间，尽管阿富汗拥有丰富的优质矿产资源，但常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