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于唐医生的一切》看当前国产医疗剧的困境与突围_郭宝玉.pdf

292022年6月，关于唐医生的一切 在央视八套和爱奇艺同步播出。该剧通过对医疗场景的真实呈现和人物情感故事的丰富表达，赢得了一定的好评，并被誉为医疗剧的“回归”之作。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该剧虽然回归了传统医疗剧的创作模式，但仍然无法超越以往的标杆式医疗剧作品，更无法挽回当前医疗剧创作较为低迷的现状。纵览医疗剧的创作，在经历了2010年代的巅峰之后便开始渐显疲态，已多年不见现象级佳作。尤其是在2020年前后，一批披着医疗剧外壳的偶像剧、职场剧、家庭伦理剧不断出现，引起了大众的一片哗然。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医疗剧的衰落？当前医疗剧的“症结”在哪里？医疗剧该如何发展？这些问题引发了人们的思考。一、现状：优秀医疗剧稀缺，类型化道路渐行渐远梳理国产医疗剧的发展历程，大致上经历了1990年代的探索期和2000年代的发展期，并且在2010年之后趋向成熟，涌现了一批诸如医者仁心（2010）、心术（2012）、到爱的距离（2013）、急诊室故事（2015）、急诊科医生（2017）等较为优秀的作品。然而近年来，国产医疗剧逐渐陷入了创作的低谷和瓶颈，优秀作品稀缺。细数那些饱受争议的作品，大致上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打着医疗剧幌子的偶像剧。这类剧作大多打着医疗剧的旗号，实为以流量明星为主要看点的青春偶像剧，如余生，请多指教 你是我的城池营垒等，剧中不仅对医疗场景的展现甚少，并且主线情节多围绕着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故事展开，甚至还给剧中的医生强行安插了“霸道总裁”“富家公子”“高冷学霸”等身份，把本该严肃、专业要求较高的医疗题材儿戏化、调侃化，难免被观众所诟病。第二类作品虽然较为客观地展现了医生的生活面貌，但其剧作核心并非围绕着医生对病人的救治过程和专业的医疗场面来展开，而是将重点放到了主角之间的职场斗争、家族恩怨、家庭伦理上，如了不起的儿科医生 小大夫 外科风云等。由于缺少医疗元素的专业化展现，导致本该独属于医疗剧类型中的职业性特征大大缺失，难免让人觉得食之无味。以上两类作品之所以难以被大众所接受，其共通的问题是背离了医疗剧专业化、从 关于唐医生的一切看当前国产医疗剧的困境与突围郭宝玉摘要：医疗剧 关于唐医生的一切 在播出后收获了一定的好评，被誉为医疗剧的“回归”之作。然而该剧仍难以挽回当前医疗剧萎靡不振、乏善可陈的现状。近年来医疗剧的创作均普遍存在着类型化的偏移、“双P”模式的失范与失衡等症结。若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从医疗情境的专业性、叙事模式的本土化两方面入手，构建医疗剧独有的类型样态与审美。关键词：关于唐医生的一切 国产医疗剧 困境 突围评论纵横DOI:10.16531/ki.1000-8977.2023.04.01630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类型化的发展规律。从概念界定上来看，医疗剧应当是“以现代医院或诊室为背景，以医疗事件的发生为叙事核心，表现医生的职业与情感生活的电视剧”，其中对医疗事件的真实呈现当属医疗剧中不可撼动的核心。在影视类型学视域下，观众观看某一种类型的时候是“带着非常明确的期待去看类型中的每一个个别实例，而原创性只有在它强化了预期的经验并且没有根本改变的程度上才会被接受”。也就是说原创性的部分一旦脱离了该类型应有的模式化特征与剧作内核，就会导致类型的模糊与游离，同时也就无法满足受众的审美期待，这正是上述两类作品无法打动观众的根本原因。相较于这些作品，近期播出的关于唐医生的一切 之所以能够引起较好的反响，首先得益于它沿用了传统医疗剧“双P模式”，即“professional（专业化）+personal（个人化）”的创作方法。该剧通过对医疗场面的真实展现和专业医疗知识的合理植入，给人以较强的代入感，同时对几个主人公的感情、生活线索的铺设也较为合理、严密且不乏戏剧性，营造出正统医疗剧应有的样态与类型化特征，从而得到广大观众的认可。该剧的成功还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的创新：首先，剧中对科普环节的设计有着一定的新意，全剧总共讲述了28个罕见的心脏病例，几乎每一集都会提到一个较为冷僻的专用医学术语，例如“马凡综合征”“心脏粘液瘤”“术中知晓”“体外循环机”“心脏自体移植”等，并且 关于唐医生的一切并没有沿用以往一些医疗剧的做法，即借用剧中人之口向观众进行生硬的强行科普，而是在正片中大胆留白，而后再以片尾彩蛋的形式让演员或医务工作者再对本集中反复提及的这个术语进行权威、详细的科普。这种设计既凸显了医疗剧在题材上的奇观化特征，还巧妙地规避了“硬科普”带来的生硬感和以往一些作品片尾彩蛋“重复科普”的弊端，在不干扰正片叙事的同时保留了一些悬念和神秘感。其次，该剧在人物设定和故事背景上与当下的社会热点话题巧妙结合，引起受众的共鸣。例如，女主唐佳瑜遭遇了丈夫出轨的婚姻危机、女二号欧阳真予被塑造为年过40的大龄剩女、身担人工心脏开发重任的总工程师王海明是一个“科技宅”与“直男癌”，这些颇具当代性和话题性的人设无疑是本剧的一大看点。另外，该剧在人物性格的刻画上较为立体，两位女主在职业身份与生活身份中都有着较大的性格反差。心外主任唐佳瑜在工作时认真、干练、精益求精，要求自己的手术犹如机械般精密运行，刚回国的她甚至有些不通人情世故，遭受了很多非议和质疑。但下班以后她却像换了一个人，变得洒脱、豁达、神经大条，甚至也会像普通人一样沉迷酒精和手机游戏。而另一位女主欧阳真予身为医务处处长，在工作中更加刻板、高冷、不苟言笑，让人难以接近，但私下里她却是一个单纯、幼稚的“恋爱脑”。这种颇具反差萌的人设不仅吸引了较多的年轻受众群体，同时也给原本紧张、严肃的医疗情境平添了更多的趣味性与人情味。关于唐医生的一切也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剧中几位主角的演员过于年轻化，不符合现实中的医院职业环境；医生的工作状态过于清闲与儿戏化；情感线的处理过于琐碎、拖沓等。正是这些不可忽略的短板，使得这部剧虽然在整体上完成度较高，但仍然无法超越诸如心术 医者仁心等标杆式的作品。二、困境：“双P”模式的失范与失衡要探究内地医疗剧所存在的问题，还须从影视类型学的角度着手，厘清医疗剧独有的创作规律与类型化特征。总的来说，医疗剧应当和律政剧、罪案剧、商战剧一样，从属于职业剧的剧作范畴，而一部较为成熟的职业剧，应当是围绕着职业行为的电视化呈现这一宗旨来展开创作的。纵览国际上的医疗剧创作，被大众认可度最高的是20世纪90年代美国的急诊室的故事开辟的所谓“双P模式”，即“专业化+个人化”的创作手法，其特点是采用双线叙事的方式分别展现医疗场景和情感生活，这种模式化的创作方式不仅仅适用于医疗剧，也适用于所有的职业剧。其中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双P”模式中的专业化应当是优先于个人化的，或31者说，专业化是医疗剧乃至所有职业剧的类型内核与创作根基。根据影视类型学的观点，一种类型无非是“围绕着某一固定的内核来不断提供问题的解决方式的多样性”，那么对应到医疗剧当中，对出诊、手术、抢救等医疗事件的真实展现，无疑构成了医疗剧这一剧种的叙事主体。它不仅从根本上决定了该类型与其他类型的审美区别，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了受众的审美期待，深化了医疗剧特定的主题诉求。相较于其他的职业剧，医疗剧的“双P”模式还有着其独属的创作特性。首先，大众对于医院这一基本社会保障部门的使用频率很高，每个观众都或多或少地拥有过病人这一社会身份，这就导致了受众对医院这一场所和医疗诊治过程的熟悉程度远高于其他职业剧中的特定情境。因此，但凡医疗剧中出现不专业的医疗元素，就很容易被有过相关经验的观众质疑。其次，医疗关乎着每个人的生命健康，是一个较为严肃的话题，因而在医疗剧中一旦有不实或夸大的情节，就会立刻让观众产生“拿生命当儿戏”的跳脱感和抵触心理。综合这两点可以发现，医疗剧相对于其他的职业剧有着对专业性的高要求和较为严苛的创作规范，一旦作为剧作根基的专业化不够扎实而引发了创作上的失范行为，那么架构在这之上的个人化的情节都注定是空洞的、不可信的。例如前文中所提到的一些打着“流量明星+医疗”旗号的作品，正是触犯了“专业性失范”的大忌。剧中不仅欠缺较为专业的医学场景，甚至连基本的医疗常识、医学情景都很少展现，医疗这一背景被彻底架空与冲淡，导致人物的情感线索显得荒诞无稽，被观众诟病为“披着白大褂的狗血偶像剧”。“双P”模式中专业化与个人化两者之间的“平衡性”也显得尤为重要，如果一部剧过多地表现医疗场景，忽略了对人物情感生活的描摹，就会让人觉得枯燥与乏味，变成了缺乏戏剧性与人情味的科普剧；相反，如果过度表现人物的情感生活，忽视了对医疗事件的丰富呈现，那么作品的内核便会向家庭伦理剧、都市爱情剧、青春偶像剧等其他类型偏移，无法满足观众对医疗剧的审美期待。除了前文提到的关于唐医生的一切 中存在的情感线略显累赘与拖沓以外，近两年播出的了不起的儿科医生 小大夫在情节失衡方面的问题上更为凸显。这两部剧虽然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对医疗场景的真实展现，但随着剧情推进，大量琐碎的家庭矛盾和的男欢女爱的感情戏不断涌入，甚至冲淡了医疗这一职业背景，使得那些原本想要看到医疗场面的观众逐渐失去了观看欲望。在“双P”模式的平衡性上，近年来香港医疗剧值得我们借鉴。例如最近播出的白色强人和星空下的仁医不仅在医疗场景的展现上力求真实，剧中一个个惊险刺激的救治场面让观众直呼过瘾，并且通过营造激烈的职场斗争大胆揭露了医疗行业的内幕，具有强烈的批判性和现实意义。另外在人物与情感线上，这两部剧不仅都做到了人设统一、人物关系清晰明朗，感情线索丰富又不喧宾夺主，而且善于用细节来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立体，赋予了角色更多的人格魅力和人情味。三、突围：立足医疗情境的专业性、深耕叙事模式的本土化从2014年开始，国内便陆续涌现出了一大批优秀的医疗题材纪录片，如人间世两季（2016、2019）、急诊室故事两季（2014、2015）、手术两百年（2019）、中国医生（2020）等，这些作品用真实记录、原生态呈现、精品化制作的方式赢得了观众的大量好评。医疗纪录片的高口碑与医疗题材电视剧较为惨淡的境况形成了强烈反差，其中的原因耐人寻味。从题材上来看，影视行业普遍存在着一个认知误区，那就是许多创作者先入为主地觉得医疗这一话题是枯燥的、小众的、没有市场的，因此对该题材敬而远之。然而事实上只要表现手法巧妙、得当，医疗题材反而是最为惊险、刺激和充满戏剧性的题材之一。首先在视听层面，医疗剧中充斥着血液、医疗器材等元素，通过对这些视听符码的戏剧化处理，便可以很给予观众直观的感官刺激，并且评论纵横32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随着影视特效技术、化妆技术的不断进步，可以营造出越来越逼真和富有冲击力的视听效果。其次在主题上，医疗这一话题可以辐射到各个社会层面，小到个体的病痛、生死，大到医患关系、医疗体系乃至整个社会保障体制。只要加强作品的深度与现实意义，它就可以和所有现实题材的电视剧一样，“不仅描摹着我们的生活情状，也在构建着大众的思维框架，同时还成为国民核心价值观形成的重要通道”。医疗题材纪录片的高口碑正是得益于其真实地呈现了当前中国医疗行业的现状，对医生职业生活进行了全方位、原生态的客观记录，没有狗血的爱情戏码，也没有刻意的煽情和粉饰现实，而是直面生死、直击医院的每一个角落。这种真实感正是打动观众的核心竞争力，引起观众的关注与认可。因此，无论是从题材的现实性还是类型的模式化两个维度来看，医疗剧的创作如要突破瓶颈，首先应该立足专业性这个核心创作点。内地医疗剧若想征服国内市场，就必须避免盲目地照搬国外医疗剧的生产模式，应当深耕叙事模式的本土化，讲好属于中国人自己的医疗故事。传统欧美医疗剧的“双P模式”是建立在美国电视剧多为系列剧的样式之上的，边播边拍的生产策略、每集相对独立的体裁样式以及碎片化的叙事方法已经成为了美剧的主要审美特征。而我国电视剧多以连续剧的体裁呈现，观众们也更偏爱长篇叙事与大悬念的叙事模式，这就要求内地医疗剧在进行本土化创作和改编时，要兼顾单个医疗情节的碎片化和宏观叙事线索的连贯性这两个特点。首先在医疗情节的碎片化上，由于医疗行业的事件突发性极强，因此可以打破一些常规的长篇叙事法则，凸显出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