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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溪山松居图》看方以智晚年作品的艺术特点_黄馨禾.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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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山松居图 晚年 作品 艺术 特点 黄馨禾
2023 年 2 月 第 2 期 总第 161 期方以智(16111671),字密之,号曼公,又号鹿起,出家后改名大智,字无可,别号弘智,人称药地和尚,安徽桐城人。其生于明末清初时局动荡之际,是当时著名的思想家、哲学家、考据学家,诗文、书画、天文、音韵皆所长。方以智出身士大夫家族,自幼以诗书见长,29岁进京赴考,后中进士。李自成攻陷北京后,国家危难,方以智弃官而逃,隐匿江湖,以卖画为生,后又拜觉浪道盛为师,出家避世,于 1671 年圆寂。其对后世的影响多集中在哲学方面,早期受家学影响,方以智精研易理,后又受佛学影响,写下了药地炮庄等著作,佛道思想的影响贯穿其一生,其著作通雅与物理小识被收录于四库全书,世人评价颇高。今学界多注目其思想,他的艺术成就却鲜少有所提及。而方以智作为新安画派代表画家之一,其绘画作品亦极具个人风格,他擅山水,综南北宗之法,杂糅众家,取中西之长,作品中处处可见阴阳相生与禅意,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任道斌称其“运墨疏淡,飘逸有致,意在画外”1。方以智早年作品,构图简率,技法粗拙,皆属学画摹仿之作,讲求消遣余兴,宣泄才情,附庸风雅,以画为乐,故主题并无深刻寓意2,然晚年经历国破家亡,在饱经流亡生活后,其画作内涵逐渐丰富,画风质朴简练、平实幽远,开始带有明遗民之沉痛,也有看淡一切的超然之感。故本文以他的溪山松居图为对象,探析其晚年绘画作品的风格特点。一、兼收并蓄,“天一我也”溪山松居图是方以智代表作之一,为其晚年定居江西庐陵青原山初期所作。画面以水墨写就,画面上方为淡墨远山,向下为高台悚然,对岸古松铮铮自右下而上,松旁枯树缠有乱藤,树下临水荒亭掩于棱角奇石,一河居中,画面右上题诗一首:“高台临水,着孤亭,松柏传来太古青。当面远山留返照,蔚蓝天色饷空瓶。”落款“青原愚者智”,后钤印二枚,一为朱文方印“浮山智”,二为白文方印“愚者”。起首钤“此藏”,右下钤印 4 枚,分别为朱文方印“寿公”、朱文长方印“吴氏密崖珍藏书画印”、白文方印“青山方”和朱文长方印“浮山访得畊悬金石书画”,左下钤朱文长方印“浮渡山人”,皆为收藏印。全图以线条勾勒,多焦墨,少晕染,以线条浓淡、虚实等诸多变化表现出画面层次,笔墨枯硬劲挺,笔势转折棱角分明,意境寥寥,一派荒凉景象。作品中不难看出方以智画风受各家之影响,构图承倪瓒一河两岸之式,坡石高台有黄公望之风,而出尘简逸之姿则有受元文人画家隐逸思想影响的痕迹。这是方以智作品的一大特点,因其自幼接受传统儒家教育,桐城方氏又有易学之家学渊源,加之后入佛门修禅宗,使得方以智的思想有了会通三教之姿,三教在其眼里均可融合,并无本质差别。正如其在象环寤记中所言:“佛生西,孔生懂,老生懂而游西,而三姓为一人”3,对三教的会通体现了其兼收并蓄的基本理念,这种兼收并蓄也体现在其画作上。因此,在创作上,他提出了“天一我也”的主张,认为作画必须汲前人所长,须经过长期的练习,熟练掌握古人的技法,做到将前人之技融于自我,方可表现出天然之意。他在题仿古册后中写道:“气韵生动,得天为多,然天自蕴一切法,流时动植,一纵一横,莫非天然之法也。学先资于古人,能徵古人处,即自见其天矣。久之而心与手为一,古人一我也,天一从溪山松居图看方以智晚年作品的艺术特点 文/黄馨禾(西安美术学院,陕西 西安 710000)摘要:本文以明末清初遗民画家方以智为研究对象,通过对其晚年画作溪山松居图的解读,结合他的人生经历与哲学思想,分析其哲学观点“天一我也”“三教归易”“怨怒致中和”对其晚期画作在构图、技法、风格方面的影响,并探析在此影响下方以智晚期画作表现出的兼收并蓄、阴阳平衡、生死与共之特点及其成因。关键词:方以智;三教归易;山水画;溪山松居图品书读画Oriental Collection51我也。”4他认为不应拘泥某家某派,而是通过对古人各家画技画法的摹仿继承,使古人与我合一,才是绘画的最高境界。不仅晚年如此,该特点在其早年经历中就有体现。早年方以智由姑母方维仪抚养,其善书画,师法李公麟,对方以智的早期绘画起到了很大影响。而明灭后,他又学沈周,多画孤山远水、枯树奇石,逐渐从早年的清新潇洒转变为静谧冷清之感。除了对前人的学习,方以智的“天我一也”还表现在对西方技法的学习上。其本身就对西学抱有极大热情,面对明末的王守仁之末流,方以智极其反感,认为其空谈心性,脱离实际,他提倡西学,提出了“必重实学”的观点,认为天地间万物皆为现实存在的“物”,不能因忽视物的存在而陷入如程朱僵化般的方以智溪山松居图形而上局面。对西学的热情在绘画上最直观的表现在于他大胆利用了墨色的皴擦,以焦墨感来营造一种与素描碳棒所绘相似的效果,在暗部塑造上也大胆使用枯笔线条,弱化整体的块面感,而以分明的线条类似素描排线的手法来表现,这种画法在以晕染和传统皴法为主的当时十分新鲜,在后世也得到了发扬,如戴本孝、陈邃皆在继承方以智墨法的基础上,以焦墨画而闻名。二、“三教归易”,阴阳平衡 方以智思想的另一特点在于“三教归易”,在悬榻编徐芳致方氏函中对此有直接阐明:“天地之道,方圆死活而已。地内而天外,此方之所以附圆;神运而影随,此活之所以用死。自佛说圆通法门而外,其最微者,莫如周易。”5可见,其思想之根之末在于周易,在此影响下,其作品中也体现着明显的周易精神。他关于矛盾之认识,在易余必余中有所记载:“一分为阴阳,而因必有果,犹形必有影也。寂与感,往与来,仁与树,初与终,凡两端者,皆是也。”6由此,其作品技法中往往充斥着矛盾之两极,而又化两极为中和,这一点在溪山松居图中也有着明显的体现。方以智山水极少设色,作品多仅凭水墨浓淡变化来达到画面的丰富与平衡。除了纯粹的黑白之对比,在技法上,他也将方圆融合,使刚柔并济,让作品充满强烈的矛盾辩证关系。在溪山松居图中也是如此,远处山景铺以淡墨,线条宽厚润实,以深浅灰色创造出山峰体积与远近层次关系,以及远山朦胧岚气弥漫之感;近处坡石线条苍劲有力,多转多折,以线段拼就,有着强烈的顿挫感,以线段营造出尖锐的几何感,体现山石之嶙峋,阴影暗部的表现则大量使用短线堆叠,线条多用枯笔,清晰可见,存在感极强,看似繁乱无章,实则浓淡疏密井然有序。线条曲直轻重亦附山石之势,简练地勾画出山石凹凸错落之态,与远山圆柔之姿形成强烈对比,从而在一远一近、一虚一实之间显得生动自然、宛如天成。同样的表现在孤亭与树木中也存在,松树高挺,树干树枝线条短促遒劲,粗细变化有致。粗线焦墨为主,行笔粗犷,彰松树苍古虬曲,历经岁月仍傲然挺拔;细线浓墨为辅穿插其中,刻画分枝曲折之细节,落笔干脆利落,使树之转势铮铮朗朗,冷峻刚烈,充分表现了松树坚毅之感。其冠葱葱,也与一旁枯树戛然而断的枝干形成对照,一边郁郁芊芊,一边空空荡荡,然枯树树干上缠有层层乱藤,蓬勃繁茂,又赋予了枯树以新的生机,一扫死气沉沉之冷清,化暮为朝,顿觉生意盎然。除了树与树,树与孤亭也产生了别有情趣的对照,树木刻画精细,细节繁实,处于前景,被完整描绘,而孤亭则不多着笔墨,仅勾勒寥寥几笔,线条平直,不作变化。线与线简单搭建出规则的几何形状,孤亭藏于石后,掩于树间,顶脊瓦柱皆无细节刻画,全部留白,简约凝练,以一种“未满”之观感凸显“孤”与“荒”,单薄而平淡,与苍古有力的松树互为对比,相映成趣。纵观全图,显山而隐水,近刚而远柔,繁盛与荒凉共存,从整体到细节无不处处存有两极之对比,却巧妙地借用了自然本身的相互关系,使山水木石本身特征放大到极致,又在共生关系中相互制衡,使画面极具张力又统一和谐,达到一种道家所求阴阳平衡之境界。三、“怨怒致中和”“怨怒致中和”一说,为方以智的师父觉浪道盛所创,其在三子会宗论中首次提出“庄生善怒,屈原善怨,孟子尤善怨怒”,并强调“未有怨而不怒,怒而不怨”,品书读画Oriental Collection522023 年 2 月 第 2 期 总第 161 期认为怨怒是相通的,并认为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功效7。在三子会宗论的最后,道盛写道:“世不绝贤庸,讵知此后无有若二人,读吾此论,不大为鉴赏倡同心者,建一祠庙,貌三子之像,以孟居中,而左右庄屈同堂共席,相视莫逆,以赔享千古。使敬仰天此天人不二之宗,岂不为甚盛事哉!”8三子同堂,相视莫逆,其实是道盛遗民心志在明亡后的特殊表达,以儒学为甄工、庄屈为别传,同负兴儒之重任。儒学于晚明渐趋衰落,虽后有复兴之迹象,可随即而来的异族统治,加剧了士人对包括儒学在内的华夏文明未来命运的忧惧9,三子会宗论便是这种忧惧的表达,寄托了道盛的遗民心迹,是其自身身处明亡之际,不由怨怒的真实写照。而“至中和”也寓意鼓舞明遗民不忘家国,以“怨”以“怒”为原动力,心怀复明之大任。同样身为明遗民的方以智继承了道盛的观点,并在此基础上加以自身对易学的感悟,重新构建了“怨怒”与“中和”的关系。方以智将“怨怒”与“中和”置于易学“公因”与“反因”的内涵关系中,认为二者构成“反因”,而“和”为“公因”,它调解着“中和”与“怨怒”,中和是“未发之和”,怨怒是“已发之中”10。与当时众多明遗民画家一样,方以智晚期作品中充满着遗民身份带来的愤懑与冷眼世间之感,也表达出对世事时局的失望规避,故而形成清冷出尘之画风。遗民之“怨恨”具体体现在凄风冷水、怪石枯树之中,方以智钟情描绘山水清幽残破之景,喜画造型崎岖古怪之石木,这亦为其多用枯笔焦墨,棱角短线之因。通过打破传统绘画流畅柔润的风格,体现山水之“怪”,而又从“怪”中体现着独特的美感与生机。明遗民画家早期多受董其昌影响,形成柔和古拙之画风,方以智也不例外。然而,当面临着家国之动荡、命运之流离,方以智一改明柔弱画风,以坚韧劲促的线条勾画冷峻刚毅之山水,寓意摆脱政治与世俗之繁琐,表达反叛与怨怒。但总体来看,方以智的画风并不算奔放浓烈,只是清幽寂静,画中不见波澜与躁动,反而是在一片清冷之中透出盎然生机,显得素美。这点生机便是“中和”,也是觉浪道盛所喻“怨怒”带来的“原动力”之体现,是存于心底的复兴之希望,更是方以智所认为的“怨怒”与“中和”二者相反相因的完美诠释。正如其本人在东西均反因中所言:“危之乃安,亡之乃存,劳之乃逸,屈之乃伸。怨怒可致中和,奋迅本于伏忍。受天下克,能克天下。欲取姑与,有后而先。”11故而虽笔意嶙峋,却有平恬之美;虽木石之枯峻,也见平和之姿;虽山水之残破,亦有生机之蕴。方以智追求的画之美,便是此般写“怨恨”而成“中和”。四、结语方以智生于风雨飘摇之时,纵家世优越、才华出众,亦难逃乱世之流离坎坷,满腹诗书之才与满腔报国之情无处施展,只得在流亡漂泊中尽了一生,然而,在万般磨难中,方以智始终笔耕不辍,钻研诗书,练就书画,在哲学、音律等方面均取得了极高的成就。他的艺术充满了辩证的智慧,将书画与自己的哲学思想主张相结合,把对哲学的思考贯彻于绘画之中,在画中体现出自己“天一我也”“三教归易”“怨怒致中和”的观点与主张,形成了兼收并蓄、阴阳平衡、生死与共的特点。虽其在哲学上的造诣之高,使得其艺术成就往往被遮蔽,但不可否认其艺术之不可忽视。他的画作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发展出自己新的风范,其平直短促之线、瘦劲枯焦之笔有着独特的审美情趣,极具个性,这得益于其对百家所长之融合吸收,以及对道家辩证观念的独到理解,反映出其高超的领悟能力与造诣。同时,方以智在绘画发展史上也占有一定的地位,他的绘画技法也被后世安徽画派画家所继承,其在线条上及几何化风格的探索也在日后弘仁等画家笔下发展成熟。纵观方以智一生,其对艺术、学术持之以恒的追求,在艺术中体现出的独到见解,对明末清初绘画有着特殊的意义,也对今天产生着深远的影响。参考文献:1 任道斌.方以智年谱 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3:15.2 任道斌.清初文化中方以智绘画的特殊意义 J.新美术,1994(04):32-37.3 邢益海编.冬炼三时传旧火:港台学人论方以智M.北京:华夏出版社,2012.4李钢.方以智画论浅说J.艺术评论,2010(12):73-75.5 明 徐芳撰.悬榻编 M.楞华阁,1662-1722.6 明 方以智著.易余 M.北京:九州出版社,2014.7 宋健.三子会宗论中的遗民思想论析 J.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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