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剧本
烈日灼人
烈日
太阳灼人?俄罗斯?.伊布拉吉姆别科夫?.米哈尔科夫胡榕译莫斯科的一条街。凌晨。1936年夏天。克里姆林宫教堂的圆顶在黎明前的雾霭中闪亮。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驶近莫斯科河畔的一座多层楼房前的台阶。一个身着白色亚麻布套装的男子走出轿车,挥了挥手让车开走,走进台阶上那扇沉重高大的门。电梯间。陈旧的、四壁暗淡无光的电梯缓慢地把这个男子送上七楼。这个男人吹着口哨,思考着什么,同时往镜子里打量着自己。他很帅气:一双黑眼睛炯炯有神,弯弯的眉毛也很漂亮,长长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在他那晒黑的脸上,从眉毛到鬓角处有一道细细的伤痕。楼梯口。凌晨。电梯到了七层,那男子走出电梯间,从上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然而,他面前的那扇门自动启开了,门旁出现了一个肥胖笨重的老头儿,他穿着革命前的旧式天鹅绒睡袍。菲利普(说法语,鼻音很重):德米特里安德烈耶维奇!这就是说,今天我提前了?菲利普退到一旁,让这位身着白色套装的男子进屋来。在这套住宅的里屋,一只挂钟敲响了。菲利普(用法语):三、四确实不晚。110?译自 电视剧本 杂志 1994 年第 4 期(莫斯科,1994)。俄文片名为?!#%&?!#,直译应是 被太阳灼伤的人们。本刊因延用众所周知的片名译法,故没有另改译片名。编者他微微一笑,想帮德米特里宽衣。德米特里(说俄语):还要强调多少遍啊,请讲俄语,菲利普。德米特里把上衣往菲利普手上一扔,便向浴室走去。他放了水,开始慢慢地解开衬衫的扣子。家庭教师那唠唠叨叨的声音传进浴室。菲利普:您还没出生时,我已经开始讲法语了1891 年,您还未满周岁呢,您父亲为此还给我加了工资。可您却不许我讲。德米特里:我这是在救你的命,傻瓜。菲利普:这算什么呢,就是在法国呆过几年嘛。再说,列宁也在那儿生活过还有其他人,他们中间那些有教养的人。德米特里:可是你看见了,他们的结局如何。你自己还给我读报呢。菲利普在浴室门口走来走去。电话铃声。菲利普看了看钟。电话铃声不断。菲利普(很不高兴地,讲法语):天啊,清晨四点!瞧这些人!在深夜的寂静中铃声是如此响亮,如此固执,连浴室里也听得很清楚。德米特里沉思着,认真地用毛巾擦着双手。德米特里:他来过好几次电话?德米特里从浴室出来,把毛巾递给菲利普。菲利普:一整天了。但我照您吩咐的那样,从未拿起听筒。我发誓,一次也没有要不,我现在接?德米特里:不。他一边脱衬衫,一边向房间里走去。把衬衫扔给跟在他身后的菲利普之后,德米特里安德烈耶维奇从响着铃的电话旁走过,走到放着唱机的小柜旁,给唱机上发条。在他的背上,肩胛骨下面,在吊裤带旁边,可以看见一条深深的疤痕。德米特里放上唱片。响起了普契尼的歌剧 蝴蝶夫人 中的一段音乐,而电话铃声则执拗地透过音乐传了过来。德米特里光着上身,坐到电话旁的椅子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灵活地扔进嘴里,最终拿起了听筒。德米特里(故意嘶哑着嗓子):是的睡了,当然对,吵醒了。我听着。111他默默地听着话筒里的声音,想要用一只手点燃烟卷。菲利普递过一根燃着的火柴,德米特里吸了口烟,深深地、若断若续地吸了口气。与此同时,菲利普脱下了他脚上的便拖鞋。德米特里:那么我能说什么?我只能第六次问:为什么恰恰是我?但我没有问,因为我知道答案。好吧,我明天再给您电话。好吧,十分钟之后。德米特里把头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久久地坐着一动不动。从他还拿在手里的电话听筒里传出短促的忙音菲利普拿来衣架,把德米特里的上衣挂好,他事先把手枪从衣服的内袋里取出,把它放在电话旁,然后向衣柜走去。菲利普:报纸上又写些鬼知道的什么东西从挂在椅子扶手的电话听筒里继续传出短促的忙音。德米特里机械地拿起手枪,从枪膛里退出五颗子弹,将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桌上。菲利普拿着一摞报纸走到桌旁。菲利普(询问地):给您念吗?德米特里点头表示同意。菲利普翻着报纸,寻找着可以开始读报的段落。菲利普(神经质地):在哪儿呢?对不,不是这儿。啊,瞧“对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反苏维埃联盟恐怖中心案件的起诉书”他念着报纸,时而向德米特里看上一眼。菲利普:“这一中心是根据侨居国外的托洛茨基的直接指示组织和行动的。这个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联盟恐怖中心颇为积极地开展了它的罪恶活动”德米特里微微摇头,示意他对这个恐怖中心的命运不感兴趣。菲利普(有准备地):不感兴趣?好吧,好吧还有其他的。瞧,“革命与知识分子。伟大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结束了几个世纪以来各阶级之间的不公正,在从前沙俄帝国的领土上确立了捍卫无产阶级和劳动农民利益的制度,从而提出了一个历史性的问题:俄国的知识分子,你们将与谁为伍?”德米特里又打断了他。菲利普:这也不想听?好吧,那么听这个:“保守的反动派的失败”但是,这个消息同样不能引起德米特里的兴趣。菲利普:德米特里安德烈耶维奇,敬畏上帝吧。“关于清洗苏维埃机112关”这可有意思!不?!但是我感兴趣请允许我哪怕有一次能读读我感兴趣的东西!他感到已经抵制了主人的反对,便返回到这条关于清洗的消息。菲利普(读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人民委员会中央执行委员会关于必须立即将清洗机关的工作纳入正确轨道的决议”与此同时,德米特里转动着手枪的转轮。菲利普(继续读报):“决不能操之过急这是清洗的基本原则。斯大林同志曾多次指出操之过急和急燥情绪在改进机关工作中的危害性”(他停顿了一会儿)是啊,也许,您是对的,德米特里安德烈耶维奇没意思瞧,这儿,找到了这也是某种让人着迷的东西,像我们的母亲说的那样,这是上帝的安排他翻过一页报纸。菲利普(读):“不请自来的客人最近两周在莫斯科郊外曾有两起突然出现球状闪电的记录德米特里又一次转动了手枪的转轮。菲利普(继续读报):“不请自来的客人像它们出现时那样突然消失,给劳动者的生产、健康、甚至生命造成很大的损害”德米特里缓缓地举起手枪贴向脑门。菲利普(读报):“目击者观察到一个奇怪的规律”德米特里的手指慢慢地扣动手枪的扳机,菲利普(读报):“火球运动的方向直接取决于周围事物对其反应的积极性”手枪的击针慢慢地移动。转轮平缓地转动。菲利普(读报):“恰恰是那些企图逃跑或者采取某些措施避开球状闪电的人,更容易被它击毙”一个刺耳的声音。菲利普停止读报,静静地听着。菲利普(往厨房方向点了点头):捕鼠器弹不虚发。已经逮住三只耗子了“而闪电”五个!德米特里:耗子?菲利普:人!“烧成焦炭!”德米特里始终拿着没有扣响的手枪。他脸色苍白。在他的前额、上唇及下113巴上渗出了汗珠。菲利普:还是让您喝茶吧,总比念这些蠢东西强,亲爱的!电话听筒里仍然响着短促的忙音。米佳?拿起听筒,在电话机上按了一下,听到了长音后,他拨了号码。那边立刻就接了电话。德米特里:是我。我同意!但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了。秋雾蒙蒙的公园。所有的长凳都空落着。只有一个小姑娘坐在一张长凳上。她合着音乐的节拍晃动着够不着地面的双脚。一支三人小乐队在露天舞台上演出:吉他手、小提琴手和歌手。他们都穿着白衬衫、白色的长裤和矮的帆布鞋。那歌手忘情地唱着那首著名探戈舞曲的歌词:“疲倦的太阳温柔地告别大海”一个农村的旧式浴室。清晨。太阳。小小的浴室座落在栅栏近旁的荨麻丛中。浴室里传来了孩子的笑声。太阳光穿过小窗射进来。它那刺眼的光线融化在浓浓的雾气中。蒸浴床上躺着湿漉漉的谢尔盖。小娜佳哈哈大笑着坐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用召帚拍打他。在隔壁的一间小屋里玛露霞涮洗着孩子的东西。谢尔盖可以看见她那削瘦的双肩、湿湿的头发贴在她细细的脖项上。娜佳喜悦又满足地用召帚抽打父亲的脊背,而父亲则佯装着喊叫起来,引出娜佳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玛露霞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们,微笑着。远处传来了均匀的隆隆声,对此,浴室里的人谁也没在意。村庄周围的庄稼地。早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一队坦克行进着。在村边一大片庄稼地前这队坦克停下了。从村里跑出来的人们向坦克跑去,摇晃着双手,激动地向坦克手们诉说着。一个骑手不知喊叫了一句什么话,便沿着尘土飞扬的大道,驱赶着没有马鞍的那匹马向别墅村奔驰而去。赤日炎炎。那名骑手急驰着迎向一辆装满别墅里用的家什的旧卡车。卡114?米佳系德米特里的爱称。译者车的车厢里应有尽有:裤子,床,手推车等等。卡车停住了。司机从驾驶室出来,踩着踏板,向骑手示意。骑手把马勒住。卡车司机:老兄,兹戈良恩卡,或者扎戈良恩卡在哪儿?我搞糊涂了大胡子男人:也许是兹戈列恩卡?那可正相反,在另一个方向。他指着与货车行驶方向相反的地方。卡车司机:你明白吗,本来我衬衫里有地址的,可妻子把衬衫给洗了大胡子男人(打断他):我忙着呢。我你往那儿开吧。他双脚拍打着马,急急地赶路去了。卡车开始调转方向。赫拉姆?村里的一条街。早晨。太阳。骑手穿过还在沉睡的村庄。从小树林里传来了少先队夏令营的起床号。戈洛文家里莫霍娃的小屋。卡佳莫霍娃听到钟声后,从一个大盒子里取出一些药,很惬意地把药片放进嘴里,用特意放在一旁的长颈玻璃瓶喝了一口水。旧式浴室。早晨。太阳。六岁的娜佳坐在一个大木盆里。父亲边给她擦肥皂边呵她痒痒。娜佳笑着泼水。父亲把满满一桶热水浇在她身上。娜佳嗤着鼻子,用手堵住鼻子和耳朵。娜佳尖叫着,摇晃着小脑袋。娜佳:哎哟!眼睛眼睛刺得疼小心点儿。谢尔盖坐在同玛露霞相对的凳子上。他从娜佳的头的上方注视着玛露霞。玛露霞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垂下了头。玛露霞:别这么看着我。谢尔盖充满着欲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玛露霞:请别看了,我求你。然而此刻谢尔盖不善于接受妻子的请求。可以看出,玛露霞竭力躲开谢尔盖的目光。谢尔盖(喃喃地):玛露霞玛露霞的双手突然无力地垂下,抓住木盆边。满头肥皂泡沫的娜佳眯着双眼,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115?“赫拉姆”系俄语中“文学艺术家村”的缩写,读音与俄语中的“教堂”相似。译者谢尔盖把手放进玛露霞的掌心,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仍然那样紧张地微笑着。谢尔盖(悄声地):玛露霞。玛露霞(喃喃地):别那样!求你了。孩子在这儿呢。谢尔盖(悄声地):到这儿来!来来吧!他慢慢地握紧玛露霞的手腕。玛露霞闭上了眼睛,竭力克制着。可以看出她全身都很紧张,她的头向后仰着。突然娜佳尖声狂叫起来,肥皂水渗进了她的眼睛村边的庄稼地。早晨。太阳。坦克纵队缓缓地变换着战斗队行。尘土。焦味儿。履带的咯咯声。一个老太婆用棍子敲打着坦克。从舱口盖里钻出一个狂怒的机械师。机械师(吼叫着):嗨,你盯着我不放干吗,老婆婆?这关我什么事?走开!我们有命令!走开!要压着你了!老婆婆(想用棍子指点着机械师):压我吧!庄稼不能压!坦克手企图躲开老婆婆的棍子,但她的棍子却够着了他。村里的旧式浴室。早晨。太阳。谢尔盖把短裤套在湿漉漉的身上,从浴室里飞奔出来,穿过高高的荨麻丛。大胡子男人跑在他身后。大胡子男人:他们不想听。径直就往庄稼地里压。谢尔盖:那你们的主席呢?他妈的!大胡子男人:在飞艇上呗!还能在哪儿?白天黑夜都在那儿!吼叫着,哭喊着!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飞起来?区人民委员会来人了。穿过荨麻丛,他们跑到栅栏边。他们身后有一匹马。大胡子男人帮着谢尔盖上马。大胡子男人:我这就跑去您也许来得及没有马鞍子行吗,柯托夫同志?谢尔盖检查了一下用作缰绳的绳子。谢尔盖:行了,追上来吧!谢尔盖用双脚踢着马腹,那匹马便扬蹄飞奔起来。大胡子男人跟在后面跑着。急忙穿好衣服的玛露霞和娜佳从浴室跑出来,也向着消失在尘埃中的谢尔盖那边跑去。116村边的庄稼地。早晨。太阳。在田野边调整好队形的坦克准备开始进攻:发动机吼叫着,林边初升的太阳在排气管排出的难闻的气浪中颤抖着。指挥官从望远镜里看见,在田野的尽头的山上,讯号员举着小旗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群集体农庄庄员挤在领头的坦克旁嚷嚷着。就在坦克要开始行动的那一刻,一个骑手出现在它们前面。他在一辆辆坦克间奔驰着,陡立着马,喊叫着谢尔盖(喊着,企图压过坦克的隆隆声):都得上法庭去!怎么,打仗了?人们种庄稼、收庄稼。这是集体农庄的粮食,你明白吗?年轻的坦克手害怕地眨了眨眼睛。谢尔盖:你呆着干吗?掉转坦克,我跟你说!坦克手:关我什么事?这是命令。我听指挥官的!谢尔盖:他在哪儿?在哪儿,你的指挥官?这时,一个军官已经骂骂咧咧地从汽车上跳了下来。军官:你犯什么傻?!公羊!滚开,趁我还没毙了你!谢尔盖:什么?!他翻身下马,几乎压着了那名军官。谢尔盖:你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