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名捕探案传奇：神射之死.pdf

1刺啦一声，弓弦声响起，一支箭已离弦而去，咚的一声，正中“敌人”，旁边响起一阵惊叹之声，但仔细一看，射中的却只是“敌人”喉颈旁肩膀处，随又响起一片嘘声。射者垂头丧气地离开。第二个射者，拉了半天的弓，才让弓弦勉强有了个弧形，旁边早已一片嬉笑之声。那射者手一放，箭离弦，却连“敌人”的边都没碰着，从身旁飞了出去。余人哄然大笑，那射者将弓一扔，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接下来的几个射者，虽也都命中目标，但不过手、足、腹，皆非要害部位。直到第八个射者，像模像样地起了个箭步，深吸一口气，将弓拉得半圆，凝神一箭，咚的一声，正中“敌人”喉咙。那射者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我赢了，我射中的是喉咙，我才是今天的李穿喉”在溪州城西的一个小村落，一群放牛娃正在玩射箭游戏。他们在一株古柳上用木炭画上一个大概的人形，在古柳001大唐名捕探案传奇神射之死神射之死两丈开外的地方画上一条线，然后比试射箭，唯射中喉咙者才能当上今天的“李穿喉”，享受接下来的待遇。那第八个孩童射中“敌人”喉咙之后，接下来的几人皆未命中目标。那孩童如愿胜出，神气地喝道：“十八孩儿听令，快扶本将军上马。”说罢跨到一个由几条木棍制成的简易架子上。其他孩童听罢，吵吵嚷嚷拥上来将那孩童抬起，一边打转转，一边齐声喊道：“烽烟蔽日，贼寇如流；将军神射，一箭穿喉；十万军败，青史名留”那孩童跨在木架子上，洋洋得意，俨然一副大将军的模样。这是大唐昭宗乾宁年间。经过黄巢起事后的大唐王朝，早已是名存实亡。各地藩镇名义上受中央节制，实际为一方诸侯。那孩童所言之“李穿喉”，乃受封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的李川，此人善射，号称“天下第一神箭手”，因临阵杀敌十有八九是一箭穿喉，是以世人常称之为“李穿喉”，真名反倒鲜为人知。离孩童嬉戏不远处，却有两人驻马观看他们。两人皆便装打扮，马鞍旁斜挂着弓箭，马鞍后挂着几只野鸡獐兔，显然是出猎方归。两人看罢，又掉头放马徐行。两人中右边那人约莫三十岁，身材瘦削，脸色白净，唇上却是一摞大胡子，又黑又浓，分外引人注目。那人叹道：“想不到李穿喉威名如此之盛，此处是姑父辖境，乡野孩童的嬉戏，却都以射箭为乐，以他为荣。”002左边那人是个年轻公子，方二十出头的样子，大眼睛白脸，相貌既英俊，又给人可亲之感。听得他回道：“表哥且莫奇怪，莫说这溪州了，就是再远些张停友将军的永宁镇，高盛将军的夷州镇等，也莫不民风好射，以李将军为荣。”说罢，脸上颇有得意之色。这是表兄弟二人，那年轻公子名叫陆子俊，乃溪州节度使陆安的大公子。乱世之中，人人自危，世家公子也不敢安享富贵，陆子俊年少时便拜名师学艺，学得一身好本事。今年陆安已为他定下婚事，聘定的正是李穿喉的义女，只待良辰吉日一到，便迎娶过来。那大胡子是他表兄，名叫唐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乃是河东道青州的总捕头，曾破获了无数的大案、奇案，在大江以北素有“神捕”之名。只是他破案固然神奇，做人却大是不会，因几次三番言语恶了上司，备受排挤。今番远来西南，一来参加陆子俊的喜宴，二来也是散心之意。当下唐振听罢，一时无语，又将方才孩童所诵诗句缓缓复诵：“将军神射，一箭穿喉；十万军败，青史名留。”复诵罢，向陆子俊道：“子俊，当真是李穿喉一箭射败吐蕃十万大军，并无虚假？”陆子俊道：“当然不假，此事西川人人尽知，这几句诗出自古风将军吟，乃大诗人韦端己的手笔，绝非道听途说之词。”唐振听罢不语，但脸上颇有不信然之色。003大唐名捕探案传奇神射之死神射之死陆子俊见他脸色，道：“怎么，表哥不信？”唐振沉吟半晌，道：“我只是想，吐蕃兵十万之众，射杀了主帅，自还有副帅在，射杀了主将，自还有副将在，却如何能一箭射败？”陆子俊一听，不禁怔住，随即又哈哈大笑，道：“夫战，勇气也。两军相争，胜败关键原本就在个勇字，昔项羽两万楚军大破秦军二十万于巨鹿，谢安石八万北府兵大破前秦六十万大军于淝水，靠的便是士卒勇不畏死，想那吐蕃十万大军来犯，原本也气势汹汹，但主帅被李将军一箭射杀，如何还有士气？而我唐军却是气势如虹，自然要将吐蕃军杀得大败了。李将军一箭射杀的，是吐蕃十万大军的气势。若没有这一箭，要取胜却是千难万难的了。表哥久在公门之中，却是不理会得这行军作战之事。”陆子俊兴冲冲地说着，说罢，想起自己方才颇为无礼，不禁脸上一红，喃喃道：“我说话无礼了，表哥你莫见怪。”唐振却并未在意，道：“这原是我孤陋寡闻了。”又道：“你熟知这场战事，说来听听罢。”陆子俊见天色尚早，左右回去也无事，便道：“好罢。”只听得陆子俊说道：“那是我大唐僖宗中和二年，也就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我十一岁，可不天天缠着我爹、我娘讲这故事。”陆子俊回想当时父母讲故事的情景，不禁脸上浮上微笑，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那一年我大唐方经黄贼作乱，大家杀来杀去的，可不杀得要兵没兵、要将没将。那吐蕃人见我们国力空虚，就兴了十万兵马来犯，气势004汹汹。而当时李将军方上任剑南节度使不多久，手下地方不过西川二十余县，兵将更是少得可怜，骑马的走路的加起来也才不过两万人，所以大家都吓坏了，有钱人家纷纷都逃到乡下去避难。老百姓们更是个个人心惶惶。”唐振听得他说话，就像是给小孩子讲故事，颇觉奇怪，转念一想，随即明白：他这是不自觉地模仿姑父、姑妈当时的口吻。只听得陆子俊说道：“而就在李将军升帐商议该怎么办时，手下将领们也是意见不一。大家分成三派，一派说：不如献几座城池财宝给吐蕃，再和他议和。一派说：还是坚守城池以待朝廷的援军吧。又一派则说：摆开阵势，把吐蕃人杀败就是了。三派争论不休。李将军是赞成主战派的意见的，但他见军心不一，自己又才当上大将军，也不好专断，就想了个办法，让三派将士各推举一人出来，到演武场两百步开外的距离射靶，道：谁射得准，便从谁的策略。”说到这，陆子俊见唐振听得入神，便像当初他父母讲故事时突然问他一样，笑着问唐振：“这一场比试下来，自然是主张列阵迎敌的一派最终获胜，但你猜这是为何？”唐振心中想道：当然是主战派推举的就是李穿喉将军，他技压群雄了。正待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道：李穿喉既是让部将比试，他自己就不能参与了，他神射无敌，若参加了，比赛还有什么意义。接下来连想几种情况，但看陆子俊的脸色，又自己否定。005大唐名捕探案传奇神射之死神射之死陆子俊见他皱眉深思的模样，心中一乐，知道关子已卖足了，说道：“当时我可怎么猜也猜不出来，先猜的是主战派推举的将领最为厉害，我爹说不是。我爹说：当时主和派推举的将军叫欧阳盾，坚守派推举的叫赵正，主战派推举的叫钱越，这三人后来都成了李将军的义子，得了真传，不相上下，那时恰恰正是主战派推举的钱越最差劲。当时三箭定输赢，第一轮下来，欧阳盾、赵正都中了靶心，就钱越偏离了靶心。我后来又猜是弓箭有问题，或是欧阳盾、赵正射箭时起了大风等原因，一连猜了七八个，我爹都摇头否定。”陆子俊说到这，又停下来看着唐振，唐振不愿示弱，明知他卖关子，还是不得不埋头苦想。但饶是他向来智计过人，也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陆子俊笑了笑，继续说道：“原来，当时钱越输了第一轮后，后面两箭，虽然也还是不中靶心，但欧阳盾、赵正两人接下来的两箭却连靶子都没碰到。因为箭射到一半，就被站在演武场边的李将军射落下来。”陆子俊说着，左右两只手各伸出食指，比画了一番，道：“就这般，接下来欧阳盾、赵正两人每射出一箭，李将军在两百步开外的场边也射出一箭，以箭射箭，将两人的羽箭半途击落下来。”陆子俊解释罢，饶是唐振身为捕快，素来多经奇事、怪事，也还是惊诧不已。想象当时情状，若非是陆子俊亲口所说，实难以相信世间竟能有此神技。须知箭速何其之快，要将射出去的羽箭半途击落，其射术，当真是神鬼难及。006陆子俊继续道：“当时李将军射了这四箭，演武场内外只惊得鸦雀无声，俄而欢声雷动，众人齐声呼道：将军神射，将军神射！众将领对迎战吐蕃再无异议，都道：吐蕃军就是再来二十万，又有何惧？消息传至三军，三军将士振奋，对吐蕃军再无半点惧怕之心。大战之日，两军摆开阵势，那吐蕃军果然是人强马壮。李将军单人匹马出阵，向那吐蕃军的主帅旦增喊话，那番帅之前倒也听过李将军大名，竟不敢现身，躲在一层又一层的盾牌里看不到人影。李将军见状，哈哈大笑，将佩刀解下，腰间箭袋也解下来，尽数往后一掷，让亲兵捡了去。那番帅暗地里见李将军只剩空弓一张，这才敢出阵来。李将军质问番帅：吐蕃与我大唐，本为甥舅之国，当世世修好，何故兴兵来犯？那番帅见我唐军人少马瘦，气势嚣张起来了，咬着舌头说了一大通，说什么我大唐奸臣当道，他吐蕃军是帮忙清君侧来的，叫李将军速速投降，否则必将血洗西川。“李将军见番帅说得无理，一怒之下取了他的落日弓在手，那番帅只吓得高举盾牌，但李将军拿的只是一张空弓，番帅的举动引来两军一阵笑声，李将军高声嘲笑了一声，拔马回营。那番帅也放下了盾牌，准备回营。但就在这时，李将军忽然回身射出一箭，正射中那番帅喉咙，将那番帅射翻于马下。”唐振心下大奇：李将军的箭袋不是掷给亲信了吗？他知若问出来，陆子俊又要卖关子，索性闭嘴。007大唐名捕探案传奇神射之死神射之死陆子俊见他不上当，过得一阵，自己续道：“原来李将军在解下箭袋时，偷偷地在马鞍旁横放了一支箭，用大腿夹住，骗过了那番帅。”唐振皱眉道：“这却是在使诈了，不是好汉所为！”陆子俊一愣，哈哈大笑，“两军厮杀，又非江湖争斗，本就是兵不厌诈，讲什么好汉？表哥我问你，是李将军一个人充好汉重要呢，还是天下的生灵重要？”唐振一愣，不禁哑然。陆子俊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李将军射翻了番帅，手一挥，大军立时杀声震天，向吐蕃军发起了全线冲锋。李将军还有欧阳盾、赵正等十余人，直取那番帅的尸首。那番帅倒于马下时，他身后的亲兵当然早抢了上来，但且不说李将军，欧阳盾等也个个是好手，你一箭我一箭，顷刻间便将那番帅的亲兵射杀。一行人抢到了那番帅身边，一刀砍下了那番帅的头颅，用长枪高高挑了起来，大声呼喝。“吐蕃军哪还有什么斗志？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而我唐军将士个个奋勇，一刀一枪只管往他们身上招呼。这一仗直杀得吐蕃军弃甲丢盔，一败涂地。李将军获军甲辎重、羌马无数，并乘胜追击，将之前吐蕃所侵占我大唐的雅州、松州、戎州等十数城一举收回。我爹说，自安、史作乱以来，吐蕃屡次进犯，两番攻占长安，不是掠财，便是夺地，李将军这一战，可说是雪了我大唐百年耻辱了。”听陆子俊说罢，唐振不禁心生仰慕之意，叹道：“李穿喉008如此神威，庇护西川，看来外间说他如何无恶不作，却是不可信了。”陆子俊一听，不由得诧异，问道：“外间竟传闻李将军无恶不作？到底又如何传闻？”唐振笑了笑，道：“说他冷血无情，连父母之丧也不掉泪；说他忘恩负义；说他不娶妻纳妾，是喜好男色罢，这些无根谣言，何必说它。”陆子俊道：“李将军一生不流泪，倒也常听人说起，不过不是这种说法；李将军不娶妻纳妾，却是为着他离家的夫人。可恨外间竟如此传闻！”两人且行且说，不觉已到了夔州城下。唐振想起陆子俊说到欧阳盾、赵正等名字，问道：“欧阳盾、赵正等人，该就是人称西川十八神射的罢？”陆子俊道：“正是，欧阳盾、赵正、钱越三人是李将军最早收的义子，后来从军旅中提拔出周有诚、张为朔等人，再加慕名来投的王当、王凉、王信三兄弟等人，一共十八人，合称西川十八神射。”陆子俊悠然道：“这十八位将军，李将军皆悉心教授，可了不得，赵钱曲郑余欧阳，三李三周三张王，手上神弓生死簿，腰间羽箭是阎王”陆子俊正待乘兴说些“西川十八神射”的故事，却见前面一骑飞奔而来，一路高喊：“少爷，唐公子!”飞奔而来的是陆府高管家的儿子高循，他跳下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少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陆子009大唐名捕探案传奇神射之死神射之死俊脸上变色，慌忙问道：“什么事？快说。”唐振喝道：“什么大事不好了，天塌不下来，你慢慢说来！”高循道：“快马来报，山阳县境内发现一十八具无头尸体。”陆子俊一听，不由得气往上冲，举起了马鞭便要抽，总算他向来脾气好，也没往下抽，吐了口气，道：“你我还当什么事呢！”高循道：“少爷，那一十八具无头尸，乃是西川十八神射的尸体。”此语一出，陆子俊、唐振二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陆子俊变色道：“你说是谁？再说一遍。”高循道：“是，是，这十八具尸体乃是西川十八神射，这十八人皆带有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