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精集市_（英）克里斯蒂娜·罗塞蒂著；（英）亚瑟·拉克汉姆绘；董颖璇译.pdf

3 小妖精集市/1/生日/49/时间与幽灵/55/钟声/65/目录 4 目录在家/71/歌/79/辞旧迎新小调/85/沉睡深海/93/从房子至家园/103/小妖精集市 2 小 妖精集 市从早到晚少女们都能听见妖精的叫卖：“来买我们的新鲜水果，来买，来买！苹果、橘子，柠檬、橙子，圆润饱满的车厘子，甜瓜、覆盆子，红粉芳菲的桃子，结实黝黑的桑葚子，野生蔓越莓，红果露莓，菠萝、黑莓，杏子、草莓，都在酷暑，3 小妖精集市一一成熟。晨雾夕霭，流转飞快。来买，来买！葡萄新鲜藤上摘，石榴饱满亮异彩，枣子和李子，上品的青梅、梨子，蜜李、山桑子。尝一尝，试一试，鹅莓以及加仑子，明亮如火的伏牛花子，无花果嘴里塞，佛手柑南方来，尝得到的甜，看得见的鲜，4 小 妖精集 市来买,来买。”一晚接一晚，草丛里，溪水旁，萝拉侧耳听探，莉兹蒙脸不闻。她们紧紧蜷缩在一起，抵御萧萧的寒气，抿紧双唇，抱紧双臂，刺骨冷风将脸颊和指尖麻痹。“挨近些，”萝拉低语，金黄色的脑袋轻抬起，“我们绝不能去看妖精，我们绝不能买他们的果子。谁知道他们用什么土壤来培植 5 小妖精集市那些贪婪的根蒂？”“来买！”妖精高声叫卖，在幽谷蹒跚而下。“呀，”莉兹警醒，“萝拉，萝拉，你不该窥探妖精。”莉兹闭上眼睛，可不能看见，哪怕一丁点。萝拉抬起光泽亮丽的脑袋，如源源不断的溪流般低声呢喃：“看，莉兹；看，莉兹，幽谷里走下来些矮个子，一个提着篮，一个托着盘，一个高举的碟子金闪闪，那得重多少磅。6 小 妖精集 市能长出如此甜美的葡萄，那树藤该得多粗壮；能呵护如此鲜嫩的果子，那轻风该得多和暖。”“不，”莉兹说，“不，不，不！他们美丽诱人的水果会让我们上当，他们不怀好意的礼物会使我们受伤。”她手指用力堵住耳朵，闭上眼睛，匆匆逃离。好奇的萝拉却脚步放缓，对每一个果贩仔细端详：一个长着猫脸，一个掸着尾巴，一个走着鼠步，一个如蜗牛般蠕动，7 小妖精集市一个如袋熊般毛茸茸，步缓缓，一个像蜜獾般跌跌撞撞。她听见鸽子般的声响咕咕叫唤。天气晴朗，声音里满是爱意与安详。萝拉伸长她光滑的脖颈，像一只蜷伏的天鹅，像一朵水中的百合，像一艘摆脱了最后一道纤绳的即将启航的船儿。向着青苔满布的幽谷，妖精成群地大踏步，8 小 妖精集 市尖锐的声音来回叫卖：“来买，来买。”他们来到萝拉身旁，站在苔藓地上，怪异的家伙接踵而至，眼色互使；狡黠的家伙熙熙攘攘，暗自盘算。一个放下提篮，一个举起托盘，一个用野生的坚果、叶子、藤蔓编织起花冠（其他任何镇子和贩子都不卖这货），黄金碟子里水果装满，一个端着递予她。9 小妖精集市“来买，来买。”依然是熟悉的叫卖。萝拉直盯着却不挑拣，饥渴着却囊中羞涩。掸尾巴贩子蜜语甜言，让她随喜好挑选；猫脸贩子喵呜娇嗔；鼠步贩子叽叽欢迎；连蜗牛贩子也发出邀请。鹦鹉之声呵呵笑：“漂亮妖精”是“俊俏鹦哥”的代表。还有鸣啭之音如啼鸟。嘴馋的萝拉仍然犹疑：“我没有钱，好伙计，白拿即偷窃。10 吮吸他们圆润红艳的果子。11 12 小 妖精集 市我的钱包里没有铜钱，也没有银币，我仅有的金子只是在锈色石南上铺撒被风刮落的金雀花。”“你头上有很多金子，”他们齐声回答，“给我们一缕金发。”她剪下了一缕珍贵的金发，她流下了一滴比珍珠更晶莹的眼泪，然后吮吸他们圆润红艳的果子：比峭壁上的蜂蜜还甜美，比惹人醉的佳酿还浓烈，汁液比水流还澄清！她从未尝过如此美味，13 小妖精集市无论享用多久却不觉得腻。她不住地吮吸，不断地吞食来自神秘果园的果实。她吮吸着直到口唇发痛为止。扔掉被舔食干净的皮壳，收集埋藏在肉里的果核。她独自归家时，白天黑夜都不可知。莉兹在门口苦等，满腔义愤：“亲爱的，你不该在外逗留太晚，夜幕从不善待女子。切勿在幽谷处浪荡，那是妖精活跃的地方。14 小 妖精集 市你可还记得珍妮，她在月色中与他们相遇，将许多他们精挑细选的礼物攫取，吃下他们的果，戴上他们的花那些采摘自盛夏林荫的恣意生长的花。此后的月夜，她却愈发地颓靡。从早到晚地寻觅，却是徒劳，只落得人消瘦，发成灰，在冬季的第一场雪中，她倒地不起。她所安息之地，至今寸草不生。我一年前在那儿将雏菊种下，却从没有发芽。15 小妖精集市你不能也如此虚度。”“嘘，不会的，”萝拉回答，“嘘，不会的，我的好姐妹，我吃呀吃满至喉底，但我的嘴依旧垂涎欲滴，明晚我要买更多。”她吻了莉兹，“放下你的焦虑，我明天给你带李子从枝头摘下的新鲜李子，还有必须一尝的车厘子。你难以想象，多么美妙的无花果汁浸润了我的牙齿。多少冰凉的瓜，在黄金果盘上堆叠成塔，我伸尽双臂也抱不住那样的巨大。16 小 妖精集 市布满天鹅绒般细毛的桃子，晶莹剔透的葡萄竟无籽，芳香得像是于蜂蜜酒中培植。野生百合花采撷自陡峭巉岩，用以净化浇灌的水源，使得果汁如蜜般沁人心脾。”金黄色的脑袋两两相依，像同居一巢的鸽子拱在对方的羽翼下寻求抚慰。她们躺在床上，覆以帘被：像一茎上共生的两朵鲜花，像一场新雪中的两片雪花，像两根象牙被制成权杖，点缀以歌颂帝王的金黄。17 小妖精集市星月对她们眨眼，清风许她们安眠，猫头鹰静候在前，她们栖息之处的四面没有蝙蝠拍翅回旋：脸颊相亲，胸脯相贴交抱在同一巢穴。黎明，第一声雄鸡报晓之时，蜜蜂劳作始，甜蜜而充实，萝拉和莉兹同起，把蜜糖采，把牛奶挤，新鲜空气吹起一日生活起居。白皙的小麦粉揉成面团，18 小 妖精集 市这是对挑剔味蕾的供养。搅拌奶油，翻动奶黄，喂养家禽，缝补衣裳，以虔诚少女该有的样子交谈。莉兹心胸宽广，萝拉梦想虚幻，一个心满意足，一个疲累惶惶；一个赞颂这白天的锦绣，一个渴求那黑夜的降临。夜晚来得不紧不慢，她们提着水罐，走至芦苇丛生的溪旁。莉兹平静如水，萝拉焦急如火。溪流潺潺，她们往水深处投罐。19 小妖精集市莉兹扯下紫金旗帜，提水还家：“落日映红最遥远最高耸的悬崖，来，萝拉！没有一位少女拖沓，没有一只松鼠叽喳，飞禽走兽纷纷入睡。”萝拉却仍在灯芯草间逡巡，念叨着河岸险峻。她说时辰还早，露珠未滴落，清风未冷冽；侧耳倾听，却听不到那熟悉的叫卖“来买，来买。”那撩人的声声韵律，20 小 妖精集 市那诱惑的甜言蜜语。目之所及只有空无，寻不到一只奔跑的、摇摆的、蠕动的、跌撞的妖精，更别说以往那一群阔步走在幽谷，成群结队或形单影只，活蹦乱跳的水果商贩。直至莉兹催促：“噢，萝拉，快来，我听见果贩的声声叫卖，但我不敢理睬。你可别再逗留在溪水旁，与我把家还。明星升起，月牙躬弯，萤火小虫眨着光，21 22 小 妖精集 市让我们在暗夜来临前归家。即使现在是夏季，也难免乌云汇集，把灯火扑灭，把我们浇湿，要是我们迷路了该如何处置？”萝拉顿时心凉如磐石，竟只有姐姐听见了那叫卖，那妖精的叫卖“来买我们的水果，来买。”她再也买不到如此鲜美的果子了吗？她再也找不到如此水润的草本了吗？她聋了吗？瞎了吗？她的生命之树从根处腐烂，她心里悲痛却不发一词，23 小妖精集市只是目光不再灼热，无神地看穿眼前的黯淡，跋涉回家的路上，一滴滴的水漏出水罐。她爬上床，漠然平躺，直到莉兹入睡，她才猛地在激愤的渴望中坐起，咬牙切齿地悔恨当初，声声抽泣，心碎满地。日复一日，夜继一夜，萝拉遥望空空如也的一切，寂寞地忍受极度的苦痛。她再也听不见妖精的叫卖“来买，来买。”她再也看不见幽谷沿途贩卖水果的商贩。24 小 妖精集 市当月亮渐满明亮她的发随之枯萎成灰；皓月当空，洒下的皎洁月光犹若要燃烧她的火堆。她想起带回来的果核，把它埋入向南的墙下土。用眼泪灌溉，满载生根的期待，盼着它发芽长大，却只收获了辜负。暖暖阳光它未能浸浴，涓涓细流它未能感触：眼睛凹陷，口唇干枯。她渴慕着瓜果，犹如旅人饱经折磨，25 小妖精集市看见沙漠中绿树掩映的一池虚幻的水波，现实却是口渴难耐，风沙灼灼。她不再打扫房子，不再照料家禽牲畜，不再采集蜂蜜、揉捏面团，不再去溪流取水投罐，只是萎靡不振地坐在烟囱旮旯处不思茶饭。善良的莉兹不忍看见妹妹如此凄苦却不愿倾诉。白昼里，黑夜时，26 小 妖精集 市她都能听见妖精叫卖“来买我们果园的水果，来买，来买。”溪水旁，幽谷间，她都能耳闻妖精的跫音。这声响动静，可怜的萝拉未能听。心想买些水果来安抚她，却害怕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想到坟墓里的珍妮，她本应该成为新娘，期待着新婚的欢喜，却在最美的韶华，患病而亡。在初冬，27 小妖精集市伴着光洁白霜，飘着冬日初雪。萝拉的瘦骨穷骸似乎在敲着死亡的大门。是利是弊，莉兹不再犹疑。她在衣袋放入几枚银币，吻过萝拉，跨过满布金雀花的石南地。暮色里，她在溪水边踌躇：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去听，去看。当妖精察觉她的窥探，一个个眉飞色舞，28 小 妖精集 市朝着她踉跄，奔跑，跳跃，飞翔，骄傲地吹口哨，咯咯咯地大笑，磨着地，刈着草，气定神闲，扮着鬼脸，装模作样，猫脸样老鼠样，蜜獾样袋熊样，蜗牛脚步匆忙，鸟啼声鹦鹉嗓，纷纷一拥而上，像喜鹊般喋喋不休，像鸽子般扑动翅膀，29 小妖精集市像鱼儿般摆尾哧溜拥抱她，亲吻她；推挤她，爱抚她；高举他们的篮子、盘子、碟子：“苹果您瞧瞧红黄纹理出挑；弹我们的樱桃，咬我们的蜜桃，柑橘和大枣，供您问津的葡萄，梨儿红艳，沐浴温暖的阳光；李子新鲜，仍在枝丫中吸养；30 小 妖精集 市把它们摘下、吮吸、吞咽，石榴，无花果”莉兹说：“好伙计，”心里念着珍妮，“有多少就给我多少。”她掀开围裙，掏出银币。“不，这是我们的荣幸，与我们同坐，与我们共享。”他们笑脸盈盈，“盛宴即将开始。夜色尚未深沉，温暖露水如珠，星光闪烁，清风醒人，31 小妖精集市仅此一家，别无二货。它们的香气会飞，它们的水汽会发，它们的甜味会消。与我们同坐，与我们共享，做我们尊贵的客人。”“谢谢，”莉兹回绝，“但有一人独自在家等。多或少都好，要是你们不卖水果于我，便无谈判余地。还我投掷于你作为交易的银币。”他们开始抓耳挠腮，不再呜呜娇嗔，不再叽叽细语，32 小 妖精集 市转脸呼号，吼叫，咆哮，骂她傲慢、倔犟、野蛮。他们语气凶狠，他们面目狰狞。挥鞭般甩尾巴，粗暴地推倒她，用肘击打，用脚践踏，用尖细的指甲挠抓，吠叫声、喵呜声、嘶嘶声、嘲弄声，撕扯她的衣裙，染污她的长袜，连根拔起她的头发，跺踩她柔嫩的脚丫，擒住她的双手，把果子往嘴里压，33 小妖精集市逼迫她把果子吃下。金光圣洁的莉兹站立在那儿，如坚挺在激流中的百合花；如一块蓝色纹理的岩石，被喧腾的潮汐不断冲刷；如一座孤独的灯塔，矗立在汹涌的海洋，投射出耀眼的金光；如一棵挂果的橙树，缀满甜蜜的白花，忍受被蜂群围困的蜇疼；如一个高贵的皇家之城，覆以镀金穹顶的塔尖，被疯狂的舰队重重围困，34 小 妖精集 市迫使她放弃抵抗。牵马到河易，迫其饮水难。尽管妖精抓住她，或好言哄骗，或欺辱殴打，抓捏出似墨的瘀青，用拳击，用脚踢。无论言语辱骂或拳脚相加，莉兹闭口不答，双唇抿紧以防他们乘虚而入。她心里却笑了，感觉到果汁在她的脸上流淌，35 金光圣洁的莉兹站立在那儿 36 小 妖精集 市回旋在下巴两端的酒窝上，沿脖子滑下一缕凝乳般的液痕。最后那些邪恶的妖精，耗不住她的抵抗，扔掉她的银币，踢走他们的果子，沿着来时的路，不留下一点根茎、果核、叶芽：一些遁入地里，一些潜入水溪，扬起圈圈涟漪,一些飞入风中，悄无声息，一些深入远处，渐渐消失。剧烈的疼痛，难抑的激动，莉兹走在回家的路，37 小妖精集市白天黑夜已不可知。她跃上河岸,拨开金雀花,穿越杂木幽谷,银币叮叮当当在口袋里跳动出声响,传到她耳里便成了欢唱。她跑呀跑，像是害怕妖精贩子骂骂咧咧地尾随而至，干出更为邪恶的事。没有一只妖精在追赶，她也没有被恐惧刺伤，善良的心赐予她风一般的步伐。她气喘吁吁，脚步匆匆地回家，内心无比欢欣。38 小 妖精集 市她赶到花园喊：“萝拉，你想我吗？快来亲吻我。别管我的伤痕，拥抱我，亲吻我，舔舐我脸上那为你沾染的，妖精压榨的果浆。吃我，喝我，爱我，萝拉，尽情享用我！为了你，我勇敢地面对妖精，与这群妖精贩子抗争。”萝拉从椅子中撑起，艰难地抬起双臂，39 小妖精集市抠住单薄的发丝：“莉兹，莉兹，你是否为了我吃下禁果？你的光彩会像我这般消褪，你的青春会像我这般浪费。你会重蹈我的覆辙，受尽妖精的折磨，像我这般饥渴、灭亡、腐烂。”她抱紧她的姐姐，亲吻了一遍又一遍，泪水再次润湿了她凹陷的眼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