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保险缴费率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_汪佩洁.pdf

社会保险缴费率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汪佩洁 蒙 克 黄 海 黄 炜 内容提要：社会保险缴费对企业生产率和创新水平存在何种影响？既有研究得出社保费倒逼或挤压生产率两种相悖的结论。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模型，利用 年中国非金融上市企业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结果表明：企业社保缴费率每提高 个百分点，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发明专利数量提高.，即提高社保缴费率对创新具有“倒逼”效应。本文采用 年深圳提高社保缴费率这一准自然实验证实了该结论。本文还证实，缴费率与创新存在非线性关系，在社保缴费率超过 后，倒逼效应显著变小。进一步分析表明：倒逼效应在中小规模、高工资、高研发水平以及增长期企业中更明显；企业研发投入、工资水平和劳动生产率等为相应的机制。本文有助于厘清社会保险缴费对企业生产率和创新的影响，对实现社保费征收与经济协调发展具有政策意义。关键词：社会保险缴费率 全要素生产率 创新 汪佩洁、蒙克，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邮政编码：，电子信箱：，；黄海，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应用经济学院，邮政编码：，电子信箱：；黄炜（通讯作者），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邮政编码：，电子信箱：。作者感谢匿名审稿专家的建设性意见。文责自负。一、引 言中国的社会保险缴费负担是否过重，从而拖累了企业生产效率与创新活力，这是转型关键时期经济学界普遍关注的焦点。既有研究对这一问题的看法存在争议：一种观点认为，社会保险费具有和税费类似的成本效应。企业社保投入提高了劳动力成本，约束现金流水平，从而挤压了用于研发和技术升级的资金投入，对生产率产生不利影响（李林木和汪冲，；赵健宇和陆正飞，）。另一种观点认为，劳动力成本上升有倒逼企业创新升级、提高生产效率的效果。许多证据表明，中国劳动力成本偏低已经阻碍了企业创新，因此劳动力成本上升会激励企业提高竞争力，对生产效率有明显的倒逼作用（林炜，）。研究还发现社保投入对企业劳动生产率存在激励效应（程欣和邓大松，）。特别是在社会保障水平较低的发展中国家，提高社保投入能引导企业关注员工福利、提高工作积极性和创新精神。还有研究发现企业社会保险缴费有助于提高固定资产投入，这也是促进企业劳动生产率的途径之一，对于经济可持续增长有重要作用（唐珏和封进，）。实证研究存在争议的可能原因是社保缴费率的内生性问题。首先，社保缴费与企业生产率和创新之间存在较明显的逆向因果和遗漏变量问题。例如，全要素生产率较高的企业一般生产经营更好，现金流充足，有能力高标准缴纳社会保险。又如，为促进经济增长，地方政府在税费、环境规制等方面存在“逐底竞争”现象。与税收相比，社保费征收具有更大的政策灵活性，尤其是在市场发展程度高的地区，地方政府倾向于在社保缴费上“开口子”。国有经济比重大的地区缴费合规性一般更高，也容易出现高社保缴费率但生产率偏低和创新不足的情况。同时，企业和地区特质等其他不可观测的因素可能同时影响企业社保缴费率和生产效率。社保投入对企业生产效率的影响还取决于社保投入水平和经济发展阶段。过去我国社会保 年第 期险政策费率较高，五项社会保险缴费比例之和相当于工资的 ，其中单位缴纳比例超过（白重恩，）。因此有学者指出中国企业税负负担重主要来自社保缴费。为进一步降低企业负担，国家近些年连续“减税降费”，下调企业社会保险缴费率。以上市公司（非金融类）年的数据为例，年社会保险平均缴费率为.。年下降为.，远低于同期政策费率 ，缴费额也同步大幅下降。可见，中国企业社会保险缴费率实际上远低于政策费率，企业社保投入水平低于预期。那么，现阶段企业社会保险投入对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究竟产生倒逼还是挤压作用，有待进一步实证检验。中国的发明专利在 年前处于较低水平，年党的十八大明确提出“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后正式进入科技创新高速发展时期，专利申请与授权总量居全球首位。过去的研究主要使用工业企业数据库，年份较早，得出的结论并不一定适用于当前经济社会情况。这也是使用上市公司或其他较新的数据得出与工业企业数据不一致结论的原因之一。因此，本文选择 年间中国上市公司数据考察企业社会保险缴费率对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的影响。这一时期恰好覆盖了中国创新增长的主要年份，有助于对企业社会保险缴费总体负担及其创新效应获得更准确的认识。基于中国社会保险征收体制改革背景，本文使用各省社会保险费征收部门作为企业社会保险缴费率的工具变量，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内生性问题。第一阶段回归结果表明，相比于税务机关，社保经办机构征收的企业实际缴费率要高.个百分点，均在 水平上显著。第二阶段回归结果显示社保缴费率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发明专利数量均存在显著影响，社保缴费率每提高 个百分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发明专利数量增加.，倒逼作用明显。机制分析表明，企业研发投入、工资水平以及劳动生产率是主要的影响渠道。缴费率每提高 个百分点，企业研发投入占营业收入比重显著增加.个百分点，平均工资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进一步分析表明，倒逼效应在中小规模、高工资、高研发水平以及增长期企业中更明显。本文还在线性模型中引入缴费率的平方项，检验社保缴费率与企业创新的非线性关系。回归结果表明，缴费率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发明专利数量存在一定非线性关系，当缴费率大于，上述“倒逼”效应减弱。由于本文的工具变量是省级层面的，可能存在不可观测的地域性因素与该变量相关。为了进一步解决内生性问题，本文利用深圳市 年提高养老保险缴费率的政策冲击进行了双重差分分析，结果表明提高政策费率后深圳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显著提高。本文对既有研究的边际贡献如下：第一，利用上市公司数据比较了不同征缴部门之间实际缴费率差异，有助于厘清关于社保征收部门与征收效果的争论。工具变量第一阶段回归结果表明，社会保险征收部门与企业社保缴费率密切相关，由社保经办机构征收的费率显著高于税务机关，有助于回应关于税务机关征收社保费增加企业负担的疑虑。第二，初步检验了社会保险缴费对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之间可能存在的非线性关系，对样本范围内“倒逼”效应的解释更加完整。第三，利用深圳市 年养老保险费率提高的外生冲击进行双重差分分析，考察了倒逼效应的时间滞后性，有助于理解社会保险缴费对创新发展领先地区的影响，对政策制定有一定启示。本文剩余章节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文献综述，回顾劳动力成本与企业生产效率有关的理论与实证研究；第三部分为研究设计与模型设定；第四部分是实证结果；第五部分为结论和政策建议。汪佩洁等：社会保险缴费率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数据来自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二、文献述评全要素生产率（）是经济增长研究中的核心问题。政策规制对全要素生产率与技术创新有重要影响。例如，波特发现环境规制能有效地刺激企业技术创新，并且通过创新补偿效应和学习效应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水平（，）。来自中国企业的实证研究发现，我国地方营商环境改善等政策显著促进了辖区内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夏后学等，）。近年来，随着人口老龄化趋势日益严重，社会保障负担提高，学界开始关注社保政策对企业生产效率的影响。越来越多的文献考察了社会保险投入、养老保险缴费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的影响（，；邓悦等，；于新亮等，）。理论上，社会保险费是企业劳动力成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类似税费的强制性，属于广义的雇佣税，因此缴费负担过重可能对企业生产效率和创新水平产生负面影响。马双等（）发现养老保险缴费促使企业将成本转嫁给员工，导致员工当期可支配收入下降，损伤了员工的企业满意度和努力程度（，），从而降低生产效率。李林木和汪冲（）运用国内“新三板”上市公司总体税费负担数据发现社会保险费的增加降低了企业创新能力。赵健宇和陆正飞（）发现养老保险缴费比例越高，员工当期可支配收入越低，阻碍了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提高，得出了养老保险缴费挤压企业生产率的结论。杜鹏程等（）以企业社保缴费基数变动的政策冲击为背景，发现社保缴费基数下限负担降低会增加企业资本投入和产出水平。企业劳动力成本增加还可能推动生产效率提高。例如，（）发现工资上涨可以推动技术进步或生产率的提高，低劳动力成本则有可能导致企业提高生产效率的动力不足。根据文献，劳动力成本作为一种积极成本可以通过技术进步和人力资本两个渠道促进生产效率（姚先国和曾国华，）。一方面，工资上涨导致劳动力价格提高，促使企业在生产中采用先进的资本替代劳动，加快资本的更新以及先进技术的投入。同时，劳动力成本上涨将使部分低效率企业退出市场竞争，留在市场上的企业则通过技术进步提高生产率。另一方面，用工成本上涨会迫使企业加大职工培训，以提高其技术熟练度。有研究表明，劳动力成本的上升短期内会促使企业裁员，在机器数量不变的情况下，企业将加大对剩余工人的培训力度以提高其生产率（，）。对中国企业的实证研究也证明了这一点，员工平均工资提高促使企业提高了全要素生产率，技术创新是重要的作用渠道（程晨和王萌萌，）。在劳动保护制度不断健全、社会保险投入不断增加的外生冲击下，劳动力成本约束大大增强，企业还会采取机器替代人工、增加资本投入、缩减员工规模等多种应对策略。从员工的角度看，社会保险是一种保障性投入，更高的社保福利意味着工作比较稳定，可以提高员工的长期福利期望、激发创新精神（，），对企业创新升级和效率进步有积极作用。唐珏和封进（）根据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据发现社会保险缴费导致人均固定资产增加，这表明社保缴费使劳动力相对价格上升，企业采取了资本替代劳动力的应对策略，并且更多地替代了低技能劳动力；程欣和邓大松（）研究发现我国社保投入对企业劳动生产率的激励效应更强，且主要通过管理效率对劳动生产率产生影响。上述文献表明，社会保险费投入对企业生产率和技术创新存在不可忽视的影响，但其作用方向与渠道有待进一步明确。本文将通过一系列实证模型检验中国企业社会保险缴费率与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的关系。三、研究设计（一）研究问题根据上述文献，社会保险缴费对企业生产率和创新水平可能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作用：社会保 年第 期险缴费率的提高既有可能倒逼企业增加资本投入、提高自动化水平、采取“机器换人”等办法抵消社保成本压力，推动生产率提高和创新升级。也可能由于劳动力成本提高，挤压企业现金流水平，导致用于创新研发的投入下降，生产率降低。因此，本文的研究问题是社会保险缴费率究竟是挤压还是倒逼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创新水平。倒逼效应社会保险缴费有可能倒逼企业生产率和创新水平。“技术诱导理论”认为生产要素相对价格的变化本身就是创新与发明的直接激励要素（，）。过去一段时间，中国经历了依靠大规模资本要素投入的粗放式经济增长，企业创新动力不足，外生冲击带来的要素价格变化往往成为倒逼企业创新的重要因素。加入 带来的进口竞争、沿海地区阶段性“民工荒”与新生代农民工劳动力成本提高等变化一定程度上倒逼了本土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增长，促进了粗放式经济增长方式转型升级。基于中国企业数据的研究发现，企业创新能力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上升而上升，尤其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企业会通过不断调整劳动生产率和创新投入抵消劳动力供给不足和成本上升带来的负面影响（林炜，）。鄢伟波和安磊（）研究发现社会保险缴费增加并没有使企业通过减少就业、降低其他薪酬等方式转嫁给员工。基于上述分析，提高社保缴费率可能会迫使企业家调整经营策略，倒逼技术创新。挤压效应大量研究表明，税收负担总体上抑制了企业技术创新和劳动生产率。若税负较高，企业现金流水平下降，直接影响创新投入和创新水平。此外，税收负担加重还可能降低企业用于创新投入的资本回报率，企业经营管理者的理性决策转向更保守的经营策略。有研究发现，我国的“营改增”降低了企业税负，提升了上市公司研发投入强度，对企业技术创新产生了激励效应（，），税收优惠政策整体有利于刺激企业创新投入，且这一效应对民营企业更明显（林洲钰等，）。与税负类似，企业社会保险缴费也可能挤压创新能力和生产效率。社保费用可能制约企业现金流，造成资本与研发支出下降。赵健宇和陆正飞（）采用中国上市公司数据发现养老保险缴费比例越高，企业全要素生产率越低，对企业创新规模和创新质量均有“挤出”效应。其中，提高养老保险缴费率对员工工资、可支配收入降低的负面影响，进一步导致劳动者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