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儿湾_张生文著.pdf

引子/001第一章水母三娘/002第二章塔儿湾来了个姓王的水母三娘的后人/039第三章塔儿湾又来了个姓李的水母三娘的后人/125第四章李家在王家的东边挖了一条沟/174第五章打虎马与抓山鸡的较量/211第六章都是打虎马惹的祸/297尾声/404不是后记/405目录001-引子很久很久以前，在祁连山下的凉州大地上就流传着一个非常感人而凄美的故事。这个故事尤其在塔儿湾里传得最凶。因为这个故事才有了塔儿湾，也才有了塔儿湾里那一幕幕血雨腥风、一个个诡异离奇的故事。小时候起，这一串串的故事像神话般在庄子里传得神乎其神。但我始终认为这些都是真实的故事。先来听一听庄子里的人讲的“水母三娘”的故事001-第一章 水母三娘一每年春上的时候，总要刮一场老毛黄风。那铺天盖地的老毛黄风裹挟着红红黄黄的沙尘，从庄子北面遥远的天边滚滚而来，庄子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昏昏黄黄的世界，黑压压灰蒙蒙黄澄澄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庄子里鸡飞狗跳、人喊马叫、乱云飘飞、鬼哭狼嚎地乱作一团，就像到了世界的末日，庄子里的人都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庄子里的人说这种老毛黄风是北边沙漠里一个张牙舞爪的黄龙怪兴的风作的浪，风沙里有一股子邪气，刮到哪里那里的人就要得病，牲畜和庄稼都要遭殃。所以，刮老毛黄风的那天，庄子里的人家都要吃蒜和芥末。庄子里的人说蒜和芥末的味道能祛除邪气，吃了蒜和芥末就万事大吉了。庄子里的人还说水母三娘就出生在黄龙怪兴风作浪的地方。后来，我才知道，庄子里的人说的那个有黄龙怪的地方，其实就是凉州城北面的腾格里沙漠。水母三娘的故事也就是从那个地方开始的。002-二绵延起伏的腾格里沙漠裹夹着一个个像驼峰似的沙丘，向南拼命地狂奔了一阵子，在凉州一个叫八十里大沙的地方突然被一道宽宽的河挡住了。这条河名叫红水河。红水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很大的弯，河里一年四季流淌着清幽幽凉丝丝的水，开阔的河道里水流平缓，河面像巨大的镜子映着白云蓝天和河岸边的树木以及天上的飞鸟。红水河绝对是一个热闹而充满生机的地方。现在是夏天。红水河两岸已经闻见了从沙漠里飘来的沙枣花的阵阵芳香。红水河两岸也长满了一丛丛茂密的红柳，一棵棵高大的垂柳和密密匝匝的芦苇。宽阔的河道里绿草茵茵，一朵朵碎小艳丽的野花点缀其中，就像铺了一层柔软的花地毯，蜜蜂、蝴蝶、蜻蜓、苍蝇、蚊子、瞎虻、青蛙及蛆虫蚂蚁都把这里当成了乐园，嗡嗡乱飞着，咕咕啾啾地乱叫着，纷纷在这里安营扎寨和嬉戏，各种水鸟在水面上起起落落，追逐着啄食水虫子和鱼儿，明净的河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三三两两的马、成群的牛羊，悠闲欢快地在河道里吃草饮水撒欢儿夏天是庄子里的娃子们最高兴的时候，庄子里的娃子们也成群结伴地来到清幽幽的河里来打澡儿，捉鱼儿，套野鸭子，到芦苇里拾鸟蛋，爬到柳树上舔柳叶儿上的蜂蜜，拽着柳枝打秋千娃子们最爱玩的游戏是到河边的沙滩上鼓呼噜爷。玩鼓呼噜爷的都是男娃子们，娃子们精着尻子，八叉着腿坐在沙子地里，在两腿中间堆一个沙鼓堆，将小鸡鸡埋到沙子里头，然后用力努出一泡尿来，立刻，小鸡鸡和浑身就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热乎乎痒酥酥的很舒服的感觉。沙鼓堆经尿一冲，里面就掏空了，等沙鼓堆瓷实003-了，再在沙鼓堆上头戳开一个洞，娃子们用嘴一吹，沙鼓堆里头就发出“呼噜噜”的响声，这就是呼噜爷。娃子们就比着谁吹得更响，比着比着就闹嚷着干将起来，呼噜爷纷纷被踩个稀巴烂呼噜爷玩够了，娃子们就到河岸边的干沙土里喊牛牛。牛牛其实是一种指甲盖大小的地敝虫虫，平时就藏在阴暗干燥柔软的沙土里，娃子们寻见一处新鲜细软的沙土窝子，对着沙土窝子大声喊：“牛牛”“牛牛”一会儿，沙土窝子中间最低的地方就会动起来，赶紧再喊上几声，一个扁扁的圆圆的软软的指甲盖大小的土灰色的虫子就爬了出来。但娃子们是不捉牛牛玩的，因为听庄子里的大人们说，牛牛是有毒的，一只牛牛就能胀死一只羊或一头牛，所以娃子们也不去捉，用草棍儿一拨拉，牛牛便极快地缩到沙土中不见了，牛牛傻，再喊又出来，直到耗尽力气一动不动了红水河的北面是一望无际黄沙茫茫的大沙漠，而红水河的南面却是一片郁郁葱葱充满生机的绿洲，大块大块的沙地里长着绿油油的麦子，黄灿灿的油菜，红艳艳的高粱，沉甸甸的谷子，毛茸茸的糜子，粉茵茵的荞麦，紫灵灵的胡麻，高棱棱的苞谷，白团团的棉花，还有那一垄垄的山药，一畦畦的蜜瓜，一片片的豆荚，一田田的菜苗，一方方的向日葵无不显示着这片绿洲的美丽与富饶。绿洲靠近沙漠，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种出来的瓜果又大又甜，这里的人们都把瓜果当饭一样吃，下地干活的时候，抱上一个大西瓜，拿上一个干锅盔，到晌午饭的时候把西瓜砸开，把锅盔掰成一块一块的泡到西瓜里，吃起来又甜又软又解渴又能充饥。一些人家还把西瓜埋到粮食堆里储藏起来，搁到冬天瓜果稀少的时候再吃，这里也就有了“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的说法。这种习俗从古到今已沿袭了几百上千年。这块绿洲不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还特别能养人滋润人，庄子里的姑娘们个个都眉清目秀，美若天仙，引得四方八乡的小伙子们趋之004-若鹜，就连凉州城里的王侯员外家，也纷纷到这远郊乡野来娶妻纳妾；庄子里的小伙子们也都个个俊朗健壮，勤劳能干，再穷的人家也无光棍汉；庄子里的男男女女都健康长寿养育和滋润这片绿洲的命脉，就是红水河里那清幽幽凉丝丝的雪水。红水河的源头在哪里，庄子里的人也说不清，只记得世辈相传说，红水河里的水是从隐隐约约看见的南山的雪山上淌下来的雪水。但南山实在离庄子太遥远，庄子里的人谁也没有去考证过。庄子里的人说的南山，其实就是祁连山。在这片绿洲靠近红水河的南岸，有一个用黄土夯筑的高大的庄子，庄子的颜色呈褚黄色，矗立在红水河边，庄子倒映在河面上，在红柳、芦苇、绿草的映衬下，就像一幅油画里的古堡。这个高大的庄子是一户姓苗的大户人家的庄子，那片生机盎然的绿洲也是苗员外家的田园。庄子里的人把苗家庄子称作苗家大庄子，苗员外家人丁兴旺，有良田万顷，牛马羊骆驼无数，长工和短工上千，且有行伍之人，看家护院的都是兵丁，富甲一方，威赫四乡。至于苗员外家有多么殷实、富足、显赫，这里按下不表。三庄子里的人说，苗员外四十多岁时生得一女，见娇嫩秀美如莲花，便起名叫水莲。水莲生下来时与常人无异，但在七岁时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庄子里的人说，水莲那病得的很是离奇，也很凶险。庄子里的人看见一个从天上飘然而下的白衣女子，拿出一个金葫芦，叫水莲喝了一口水后，水莲就发起了烧。水莲浑身烧得通红通红，就像个火炭子，满炕打着滚，嘴里不停地说着古里古怪的胡话，几天几夜水米不进005-家里的人都以为没救了，谁知，水莲像蚕儿一样蜕下一层皮后，竟然又活了过来庄子里的人和水莲的爹爹妈妈都惊奇不已，水莲病愈后犹如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大鱼大肉牛羊奶等荤腥从此不沾一点，模样越发秀美，性格恬静，心地善良，天资聪颖，嘴乖手巧，针线女红无师自通，苗员外一家人视若掌上明珠。但水莲全无半点大户人家小姐的习气和样子，不喜欢穿绫罗绸缎，不喜欢待在闺房中，整天专爱跑到下人们干活的地方，与长工丫鬟们厮混在一起，喂猪放羊做饭干活玩耍，穿的是粗衣粗布，吃的是下人们吃的粗茶淡饭，连脚也不裹，妈妈前脚为她裹好脚，后脚就被她剪断了裹脚布，爹爹妈妈对水莲极其宠爱，见其任性却不顽劣，便索性顺其自然。下人们对这个不守家规，不爱享福，偏爱劳动干活的千金小姐甚是喜欢。水莲十二岁那年，爹爹妈妈带她去庙里上香。正值正月十五，上香拜佛和赶庙会的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而水莲也不去玩耍看热闹，在一尊滴水观音塑像前，水莲就像着了迷似地定定望着不走了，任凭爹爹妈妈连哄带拽哭闹着就是不走，水莲硬叫爹爹妈妈请回了一尊滴水观音。水莲以前和爹爹妈妈住在一个屋里，自从滴水观音请到家里后，水莲就叫爹爹妈妈另外收拾了一间净室，将滴水观音供奉到屋子里，与滴水观音同居一室，早晚香茶净果焚香供奉拜谒，其心极是虔诚。至后来，水莲连屋里没有荤腥的粗茶淡饭都不吃了，也不吃下人们吃的饭了，索性在屋子里另起炉灶，自己做些素饭素食吃，天天一身素衣裹身，与庙里的姑姑子没有两样，对一切生灵都心存良善怜爱，见了地上的蛆虫蚂蚁都要小心翼翼地绕着走，生怕伤及性命。但水莲仍旧天天与下人们一起，起早贪黑干活劳动，手心磨起了蚕，脸上晒得黝黑，身板敦实，一双大脚板，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弱不禁风的006-样子，与村姑和丫鬟没有二般。四随着水莲一天天长大，水莲的爹爹妈妈的心里也不安起来，生怕水莲走火入魔，遁入空门，给家里带来不光彩，辱没了家门，便在水莲十八岁那年，给水莲在凉州城里找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说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谁知，水莲一听便把自己关到屋里寻死觅活地不答应，非要嫁给家里的一个长工。爹爹妈妈见自己的千金小姐放着大户人家的王孙公子不嫁，却寻死觅活要嫁一个房无一间，地无半寸，粮无一斗的长工，顿觉是豪门耻辱，颜面无光，一怒之下，用棍棒将那个长工和水莲赶出了苗家大庄子。水莲出门时没有嫁妆，没有花轿，没有摆酒席，没有吹吹打打热热闹闹迎亲的人，水莲只抱了那尊滴水观音，穿着平时穿了的一身素衣，就跟着那个长工走出了深宅大院的苗家大庄子。但毕竟水莲是爹娘的心头肉，水莲的爹爹妈妈在庄子外头给了水莲两间长工们住的茅草房，又给了几亩沙地，叫她和那个长工另立门户，安身立命。从此，水莲的爹爹妈妈几乎与水莲恩断情绝，互不相干，再不让水莲进苗家大庄子门。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沦落为穷苦人家的贫贱之妻，从天堂到地狱，水莲没有流泪，没有忧伤和哀愁。她和那个长工收拾好房子，把滴水观音恭恭敬敬地供奉到正堂后，双双跪到滴水观音前，让菩萨做媒，天地作证，两人拜过菩萨，拜了天地，又双双对拜后就算成了亲，过起了男耕女织的夫妻生活。水莲所嫁的那个长工是个孤儿，打小的时候就在水莲家干活，憨厚老实，又有一身好力气，种田种瓜养牲口样样精通在行，是苗家大庄007-子里有名的“田把式”。水莲的爹爹妈妈虽然对那个长工也很器重，并给他改姓苗家，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让一个长工当自家的乘龙快婿。水莲成亲后，夫妻俩相敬如宾，丈夫对水莲更是疼爱有加，他在地里耕田种地，让水莲留在家中纺线织布做饭，不让水莲搭手粗活重活。但水莲不顾丈夫的疼爱，天天都与丈夫一道早出晚归，下地干活，耕田种庄稼，回到家里后又织布纺线洗锅抹灶，饭做好后双手端到丈夫手里伺候着丈夫吃完，妇道尽得很是细微周到，常常弄得长工出身的丈夫不知所措，平日里连望都不敢多望一眼的主人家的千金小姐，如今却成了一个穷长工的女人，水莲的丈夫以为是在做梦，经常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五水莲夫妻俩侍弄着几亩沙地，吃着粗茶淡饭，在相互关爱搀扶下平平淡淡的日子一晃十年就过去了。但令他们两口子心焦发愁的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生出一男半女来，水莲天天早晚都向观音菩萨磕头烧香，祈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赐给他们一个儿女，但水莲就是不见有喜。一年春天，水莲见从观音菩萨净瓶里滴出来的水滴得有些缓慢，就对丈夫说：“今年的雨水可能不太广，我们不如在旱地里种上些耐旱的蜜瓜，到时候用蜜瓜换些粮食也能贴补一下。”水莲的丈夫对水莲的话是言听计从，因为水莲说滴水观音净瓶里的水滴得快这年的雨水就广，滴得慢这年的雨水就稀少，水莲还能从滴水观音那里预知一些天灾人祸，每回都很灵验，所以水莲说的话水莲的丈夫都深信不疑。水莲的丈夫照着水莲的话在一块沙地里种了一田蜜瓜。果真，这年的雨水比往年少了几成，红水河里的水也减少了许多，往年浇五轮水的庄稼只浇了三轮。到了秋上，这里的大部分庄稼都不同程度地受008-了旱，减少了收成，而水莲他们地里的一田蜜瓜长势却格外的好，地垄上密密麻麻尽是金黄的砂锅子大的蜜瓜，每个瓜秧上都结着两三个瓜蛋子。水莲的丈夫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直夸水莲能得很，水莲只是抿嘴一笑。一天晚上，水莲吃罢黑饭，拜过观音菩萨后就在屋里睡下了，水莲的丈夫则来到瓜田里看瓜。水莲的丈夫见天色尚早，就蹲在瓜棚子外头的月光底下，一边吃烟，一边乐滋滋地看着田里满地的蜜瓜出神。忽然，水莲的丈夫见瓜地里腾起一道金光，那金光光芒四射，忽晃忽晃地直刺天宇，照耀得天地一片白亮水莲的丈夫大惊，正待回瓜棚子里时，却见那道金光哗地一下钻入瓜田里不见了。水莲的丈夫感到好生奇怪，便大着胆子到瓜田里去看个究竟，这一看不打紧，却把他真真吓了一大跳：只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