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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美现代性的巴别塔困境——评卜卡《苏格拉底的黄金杯》_任智峰.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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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的黄金杯 审美 现代性 巴别塔 困境 评卜卡 苏格拉底 金杯 任智峰
62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12 月 25 日出版 2022 年第 6 期审美现代性的巴别塔困境评卜卡苏格拉底的黄金杯任智峰(西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摘 要:卜卡的诗集苏格拉底的黄金杯体现了诗人含蓄和向内转的抒情姿态。诗人以诗歌的方式抵抗现代性带来的平庸、碎片化的生活,追求诗意的栖居和自由的言说方式。作为现代性孕育出的审美现代性,其一方面弥补着现代性进程中文化、艺术的缺失,另一方面由于过度追求审美现代性的“反叛”性而滑向“虚无”和同质化。卜卡的诗歌正是在张扬与深陷审美现代性泥淖之间自我沉溺,这种诗歌创作倾向类似“巴别塔困境”,需要诗人予以警惕。关键词:卜卡;审美现代性;巴别塔困境;脱域机制中图分类号:I207.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8891(2022)06-0062-072020 年出版的诗集苏格拉底的黄金杯集中体现了诗人卜卡的美学追求:含蓄和向内转的抒情。诗歌是“一种个人化的生存和言说方式,即用某种现代诗歌言说方式传达现代个体的全部生命经验”1。卜卡的诗歌传达了现代人的孤独、不合时宜、叛逆、困惑和冲突,其诗歌的可贵之处在于反抗现代性带来的同质、平庸和碎片化,寻求个性的舒展和表达的自由。诗人在时间与空间的纠葛、现实自我与精神自我的拉扯和对立等悖反关系中言说。卜卡的诗歌创作凸显出审美现代性的复杂,这让我们不得不审视现代性自身构造出的“巴别塔困境”,这也是卜卡诗歌在形而上层面提供给我们的启示。一、脱域机制作用下的空间与时间卜卡的诗体现了现代性发展中时空延异的渐变性特征。诗人注意到现代性尚未波及的乡土社会和精神意义的“原乡”,时间和空间紧密交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则是这一特点的有力证明。随着现代性对原有生活的冲击,诗人发现个体生存的空间被不断迁移,时间也被无限压缩。卜卡的 母亲是湿衣裳描写了诗人的思绪在时间流中前后穿梭:书应该合上,然则雪还在下雪是不经意之间下起来的,她下在二十二年之后的兰州。没有风。灰一样的雪覆盖一个人的只有寒冷29阅读是一个人的独处,尤其是在雪夜读书,书的世界和书以外的世界迥异,沉浸在书中是一次精神的神游,周遭的一切便安静下来。诗人用一个掩收稿日期:2022-05-20基金项目:甘肃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当代文学的甘肃形象与想象”(2021YB061)。作者简介:任智峰(1997),男,甘肃庆阳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2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理论与批评。文学理论 第 3 9卷 第 6期2 0 2 2年 1 2月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V o l.3 9 N o 6D e c.2 0 2 2DOI:10.19488/ki.45-1378/g4.2022.06.014 63 第 39 卷 (总第 145 期)卷沉思的动作“书应该合上”中断了时间的线性序列,叙述者从精神世界抽离出来,回到现实世界。其实,现实世界的物理时间没有发生停滞,雪的不经意飘落表明叙述者并未发觉开始下雪,“雪还在下”,把前后断裂的时间重新缝合起来。这一节的高明之处在于写出了时间的无限延宕,与此同时,地理位置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她下在二十二年之后的兰州”,这句诗模糊了时间的具身性,雪是此时开始下,二十二年以后仍然在下,还是诗人由此时的雪联想到彼时的雪,真实情景应该是后者。此时和彼时都已经发生,诗人从更加遥远的过去顺着时间的河流到了切近的过去。这种叙述句式和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的经典开头一样,卜卡诗句具体化了“多年以后”的时间性隐喻,置换成“二十二年”以后,过去、现在与未来有效地统摄起来。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在现代性的后果中阐明了现代性的动力主要来源有三:时间和空间的分离、脱域机制的发展、知识的反思性运用3。作者强调脱域带来的影响,脱域使时间从确定性变为不确定性,与此同时,社会关系从彼此作用、互动的空间范围中脱离出来,打破了原来时空紧密结合、天然一体的局面。卜卡在自身和故乡的关系上继续思考着与时代的断裂和错位,如带上一本书返乡流露出诗人难以融入故乡的无奈,自己成为故乡的“异乡人”的百感交集:“即使回到老家你也不够强大,你还得带上书册/返乡,不关时间之长短/只关涉永恒之墓地”,孤身一人返乡似乎不够强大,不能抵御故乡迎面而来的盘问、认同或者拒绝,带上书籍显然是一个蹩脚的借口。生活在现实的人只有为某件事寻找蹩脚的借口才能够感知黑暗中的光。卜卡似乎并不关心时间的长短,或者说返乡并不是时间意义的长短,更是一种情感上的永恒。悖论的是,诗人所要追求的永恒是趋向死亡般的凝视,“永恒之墓地”一语道破永恒不存在,永恒是墓地和虚无。卜卡看待自身的处境时带有浓郁的悲观主义色彩,他感受到居所的拥挤、压抑和荒诞,如“水泥的牢房”,而“我”是被自己监禁,主体自我选择和自我监禁构成内在的张力与紧张关系:先是我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罪犯,罪犯中最倒霉的一个,被投监了,我住在水泥的牢房里。十二楼,有吃有喝,就三四天可以不下来。下来也是半夜,透透气,放放风,顺便查看天象。黄河每次都能改变人237罪行自定是个体自我意识的张扬。这节诗的后两行表达了诗人沟通的焦虑、无奈,与人群的疏远在某种程度上是向内转的保护。现代性自身带有超越和压抑的二律背反,生活在其中的个体也难逃现代性的困扰。“我”在半夜下楼,有意避开人群,夜观天象。车水马龙的现代生活挤压了生存空间的同时,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习惯。以现代性的视角打量“我”不合时宜地查看天象的行为,凸显出诗人葆有的独特性和难能可贵的异质性,这正是审美现代性的要义。诗人的投监行为和海子“我也愿将牢底坐穿”4都体现着孤独和无奈。现代性的时间急速流逝,一刻也不曾停歇,海子那一代人的迷惘并未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在现代性与中国传统巨大的紧张、矛盾和冲突关系中,诗人也想“以梦为马”,但是现实的语境让他们不得不面对自我生存的困境。卜卡面对生命的态度是决绝的,年少时试图翱翔的翅膀现在被沉重的露水打湿。诗人逐渐选择了向内转的抒情姿态,与外来的现代性的压迫抗衡,颇有以卵击石的悲剧意味,也有西西弗斯一次又一次推石上山的戏剧性荒诞。诗人说“罪犯中最倒霉的一个,被投监了”,细想之下,现代人何尝不是生活在“规训”之中。诗人像柏拉图洞喻理论中的“先知”,当他试图将真相告诉他人时,竟招致猜忌。卜卡的诗显示了个体对现实的清醒,但又时常无奈,陷入越清醒越痛苦的迷局。现代性一方面是经济的迅速发展,另一方面是人的生活空间被无休止地压缩。从工业时代到信息时代,表面上看,人任智峰审美现代性的巴别塔困境 64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12 月 25 日出版 2022 年第 6 期们可以凭借新型的交通工具和通信手段凿通地域之间的空间阻隔。实际上,工具的创新以及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个体生存的时空被无情地压缩了。现代性的时空已经脱离了原初的相互纠缠状态。“时空压缩”一词正是要概括资本主义条件下现代人面临空间的不断压缩所产生的精神分裂式体验,以及当代文化对这种体验的独特表征5。卜卡诗歌表征着现代性过程所导致人的“异化”。卜卡的诗中空间和时间紧密缠绕,时间在空间的物质性载体中流逝、退回。苏格拉底的黄金杯是这种诗歌的典型之作:世界如此辽阔!凌晨,你喝第一口水,某地却已是深夜,有雪花,从天上缓缓飘落。277这首诗表现了空间的无限延展,“世界”这个标示空间范畴的名词显得过于宽泛。紧接着,此处的“凌晨”是别处的“深夜”,凸显了时间的不同步特征,以空间的辽阔延伸时间的不同步性。雪花的缓缓飘落继续在空间场域延宕着时间的发生,其速度之慢隐喻着从凌晨到白天的漫长。无论是从凌晨到深夜的漫长时间,还是雪花从空中落到地面的短暂时间,线性矢量时间都权衡和制约着事物发生的顺序。第二节中的“佛像也可以退回/成为没有刀痕的石头”,这句诗完全打破了时间的线性直观、向前的序列。时间的痕迹是明显的,它在石头之上雕刻出了佛像。但诗人在这里并没有遵循时间的规定性秩序,他以时间的“倒叙”修辞把佛像还原为一块没有被雕琢的石头。打破原有的线性时间观并非要趋向佛教的轮回时间观,诗人并无此意。卜卡在单一的时间之上以重叠、回返的方式建造另一向度的感受和审美的经验。这种略带超现实主义的诗歌,“试图打破文学艺术与日常生活的界限,已揭示被日常理性所忽视的另一种理性,使人在超现实中重新感知和认识我们所生存世界的平庸之神奇”5。最后一节仅仅两句诗延续着第一节中时间的进度,“清晨,你再斟一杯酒,慢慢喝下/苏格拉底在安宁区府对面缓缓倒下”,时间在事件的叙事之中悄然发生了变化,即从凌晨到清晨。这时,事件的参与者“你”手中的水杯被置换成了酒杯,水和酒这两种意象随着时间的发酵似乎承载了更多的隐喻意味,难捱的失眠之夜借酒消愁,静待黎明。脱域机制作用的时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分裂,从个体角度来看,个体“站立”的位置把时间切分为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部分。阿伦特认为,从始终活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人的角度看,时间不是一个持续统一体,一股无至无歇的连续之流;时间在中间、在“他”站立之处被打断了;而“他的”立足点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现在,毋宁是一个时间的裂隙,“他”持续地战斗,“他”片刻不停地阻挡过去和未来停驻,才使这个裂隙得以维持7。二、陌生化的另一个“我”的确证卜卡的诗除了表现时空关系的分离而导致人与人、人与物、人与自我关系的变形外,还不断构造自我精神肖像的变体,其隐喻着诗人在人群和时代中辨认自己,在诗里对自我身份进行确认:是的,我有一群我。其中的某一个我就醒来,心上犹有隐隐不散的疼痛。我也有一群疼痛。其中某一处的疼痛犹能记得梦中的风,风吹冰草动,一寸没一寸地动,也就一寸没一寸地疼痛。我有一群我,我有一群疼痛239诗人把“冰草”和“疼痛”,“一个我”和“一群我”联系起来,由“冰草”这个具体意象的内涵延展到“疼痛”这个抽象的意象上。哈贝马斯 65 第 39 卷 (总第 145 期)任智峰审美现代性的巴别塔困境的论断也在提示我们觉察自身与时代的关系,“真实的当代也无法再从与已被摆脱和克服的年代,即一种历史形态的对立中意识到自身的存在。现实性只能表现为时代性和永恒性的交会。通过现实性和永恒性的直接接触,现代尽管仍在老化,但走出了浅薄”8。“经验”说明了经历和在场,审美现代性强调的就是对艺术的“经验”,即感性地感知和判断。“我”似乎是无数“分身”的集合,当精神的“我”从梦中醒来以后,其他的“我”还在沉睡,即肉身的、庸俗的“我”还未经历生活的种种乐趣。“我”感受到的疼痛感在不同的主体之间滋生、扩散和蔓延。实际上诗人清醒地认识到个体不同精神侧面的矛盾和斗争,如何在现实经验中将其统一起来,实现对自我的确证是诗人在这部诗集里主要探究的问题之一。卜卡的诸多诗不是写给先贤和上帝,更不是写给读者,而是写给自己。卜卡并不期待理想读者,他只是和另一个自己对话。“我重复着自己给自己受洗的仪轨/然后,让一个自己蹲在哗哗的水里,/一个自己转回来,继续蹲在夜里,/好像这幽夜来了,幽夜过了,/并无一人被困在这里。”(天黑尽)2221此外,卜卡的诗常常构造两个既相互对立撕裂又互相搀扶的“我”。两个“我”既矛盾又可以调和。诗人试图构造两个“我”,一个用来安身立命,一个用来追求真理,两个“我”就可以安置和平衡故乡和他乡、现实和理想,两个“我”就可以互相搀扶。“我理解的悲凉,就是/另一半我突然踉踉跄跄残缺着向我走来/说是找我。他也看见了/现在的我之残缺之可怜/你大声喝令他退回秦安,/说你还需要在命里继续飘荡”2191卜卡诗歌当中的“我”“自我”“另一个我”,可以根据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对其进行阐释,那个被读者感知的、熟悉的“我”就是诗人显露于水面的“意识”,意图隐藏自己、与读者有疏离感的“我”就是诗人的“潜意识”。诗人与“另一个我”对话就是与自我的潜意识对话,与生命深处的自己对话。卜卡诗中频繁出现的不同人称的自我抒情形象,其实质是诗人通过自我的“他者”来确认主体的存在。在现代性的时间流之中,自我总是以不同的面孔示人,同时也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另一个我”是诗歌陌生化艺术惯用的技巧,在词语的非实用领域、主体异质存有的场域,陌生者的自我形象拉开了审美的距离。“据说:另一个陌生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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