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自是有戏痴——记河北梆子优秀青年演员郝士超_陈慧.pdf

26舞台之上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在河北这片土地上，流传着诸多舍生取义、气吞山河的英雄故事，而河北梆子作为极具代表性的地方剧种，其高亢激昂、雄浑悲壮的特点正与豪迈的英雄气概相生相合，使其在塑造此类舞台艺术形象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直以来，河北省河北梆子剧院都具有深厚的武戏传承，先后排演了 钟馗宝莲灯雁荡山等一大批经典剧目，诞生了诸多优秀武生演员，在全国范围内产生巨大的影响。在新生代演员中，郝士超以其干净利落的身形动作、娴熟的表演技巧和丰富立体的舞台形象得到了业内专家和广大戏迷的认可，获得了多项大奖，也积攒了不小的人气。舞台上的郝士超身姿矫健、威风凛凛，生活中却表现出了不同于舞台之上的睿智与内敛，更在言语间流露出一位河北梆子人对戏曲艺术的无限痴迷、孜孜不倦的追求与思考。深入角色，塑造多变英雄以武生应工，郝士超在二十多年的演艺生涯中塑造了很多具有英雄气概人物形象，在保留传统文化精髓的同时，也以此彰显民族精神。这些人物各具特色:沉香，劈山救母，文武皆强，是一位极具反抗精神的正面角色；高宠，虽然武功高强，却也因王爷身份而性情孤傲、目中无人；赵云，乃是一位儒将，长坂坡之战单骑救主，杀入曹营七进七出，在勇猛的同时也表现出足够的智谋；武松，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内心刚强性情如火这些人物或为大将，或为绿林豪杰，皆在武功高强之外，表现出各自独有的性格特点。如何将角色的性格特征表现得更突出、更鲜活，如何将人物的内心变化表现得更有层次感，郝士超一直都在探索和思考。在饰演过的众多角色中，郝士超最偏爱，倾注心血最多的莫过于 野猪林 中的林冲一角。人间自是有戏痴记河北梆子优秀青年演员郝士超陈慧DOI:10.15947/ki.dwt.2022.011627 2022 年第 6 期舞台之上2019 年，郝士超申请到了国家艺术基金青年舞台表演人才资助项目，移植了京剧经典剧目 野猪林，向京剧大师李少春先生致敬，同时也圆了自己十年来的梦想。为饰演好这一角色，郝士超深入角色，不断钻研，通过广泛查阅背景资料，写人物小传、剧情分析，阅读前辈著作等诸多方式，在导演和老师的口传心授下，深入挖掘了林冲的复杂心理，将其复杂的内心活动进行了层次分明的表现。第一场中，林冲陪妻子上香还愿，东岳庙外林冲唱到“大丈夫居人下无穷愤怨，将锦韬与绣略且付花间”，意欲以领略风景的方式抒发心中愤懑，初步揭示了林冲看似美满的生活表象下隐藏的真实境遇与生存困境，也侧面点出了林冲性格中最突出的特点“忍”。林冲之忍，在于为兄弟。在妻子被调戏后，林冲强忍心中愤怒，甚至劝鲁智深饶恕高衙内。鲁智深劝其辞官，林冲不肯，只得一声叹息，“只是那八十万禁军兄弟，叫小弟怎忍割舍”，既是隐忍，也是寄人篱下的无奈之举。林冲之忍，还在于为家人。林冲被高俅设计误闯白虎堂后，“辱清白金印刺脸上”，这是何等的羞辱。在押解途中又险些被害，鲁智深又劝其杀回汴梁，林冲仍然不允。曾经的八十万禁军教头风光不在，满腹委屈无处诉说，面露凄苦，如泣如诉，却仍回以叹息一声，全只因“尚存一念回故乡”。莽撞的鲁智深与隐忍的林冲形成鲜明的对比，在鲁智深两次欲杀人和林冲的两次劝饶之间，林冲复杂的内心世界被形象地刻画出来，这一人物形象就更加丰满和立体。野猪林大雪飘扑人面选段中，林冲内心有苦闷压抑，有痛恨激愤，却也仍有阖家团圆的期盼和继续报效国家、施展抱负的念想。因为心中仍有希望，所以还在忍耐。当林冲得知妻子已逝，自己家破人亡之时，惊叫出声，痛入骨髓，终于宣泄出自己所有的情绪，怒杀陆谦，一番打斗酣畅淋漓，畅快不已。郝士超通过自己的精湛表演，突破了程式化的演绎，生动诠释了林冲被“逼”上梁山的复杂心境及其性格特征，形象刻画了林冲这一富有争议的悲剧英雄，赋予了人物更强的情绪感染力，真正做到了“演人物”。剧目演出后，郝士超受到了来自业内专家、国外同行，以及广大戏迷们的认可和祝贺，内心感到十分满足。痴迷舞台，艺无止境在多年的演出过程中，郝士超愈发深刻地认识到，角色的塑造绝离不开其背后的文化积淀和理论支撑，也越来越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2012 年，剧院着意培养年轻人，郝士超开始主演优秀经典剧目钟馗，成为河北省河北梆子剧院第三代钟馗饰演者。一次演出前，在侧台做准备工作的郝士超罕见地觉得六神无主，这种感觉不同于平时演出前的紧张无措，此前从未出现过。结束演出后，郝士超放不下这种感觉，经过自己的反复思考、总结，并向老师多次请教，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有的能力不足以驾驭钟馗这一角色，自己该继续学习了。2013 年，郝士超考入中国戏曲学院京剧表演专业。通过四年的系统化、专业化学习，郝士超开阔了眼界，在表演的规范性、严谨性和理论知识的积累方面都了很大的提升。这让郝士超在表演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以称之为艺术生涯的一个转折点，让他受益至今。但是一次学习远不是艺术道路上的终点，戏曲底蕴之深，演艺道路之长，郝士超走得越远、品味越久，就越有新感受。系统化的学习让郝士超更多地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体会到了自己28舞台之上的渺小，对自己的要求也就越高。2021 年，郝士超再次走上了攀登艺术高峰的道路，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继续深造，进行研究生阶段的学习。这次与以往的表演学习不同，更多的侧重表、导演专业理论知识的学习。在全国影视、话剧、戏曲等各领域顶级专家的教导下，在与同学们的艺术交流中，郝士超拓展了思维，加深了对表演的理解，更学习到了不同的思考方式，在艺术与表演上都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在理论知识的加持下，郝士超终于迎来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宝贵机会。2022 年，河北省河北梆子剧院深耕河北本土历史文化资源，围绕雄安新区建设，将排演新编历史剧瓦桥关。该剧独辟蹊径，以杨延昭为中心，讲述大宋军民在瓦桥关地区抗击辽军的动人故事。这部剧也是郝士超从艺以来，第一次领衔主演的新编大戏。杨延昭是忠、义、勇的代表，既武功高强，又有文韬武略，充分彰显了忠君爱国的传统民族精神。但是一直以来，在戏曲作品中，除辕门斩子外，无论是在传统戏还是在新编剧目中，以杨延昭为中心角色的剧目很少。此次瓦桥关 将转换角度，全面展现杨延昭面临挫折、战胜自我的心路历程，塑造一个丰满、立体的杨延昭艺术形象。这对郝士超而言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他难掩兴奋之情。郝士超坦言，排演新编大戏，进一步填补杨延昭人物形象在戏曲作品方面的空白，虽有压力，但同时也给予了自己更多的施展空间。在没有参照和范本的情况下塑造一个新的人物，凭借自己的理解表现人物内心情绪，安排舞台形体动作，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挑战，更是机遇，自己会将其化为前进的动力，通过一遍遍的打磨与雕琢，全身心地饰演好角色，努力为大家呈现一个极致的舞台艺术形象，这是他作为演员不可推卸的责任，也是他对自己的期待。继承创新，助力河北梆子传承多年来唱河北梆子，在河北梆子的传承与发展上，郝士超同样有着自己的思考。戏曲的唱腔设计必须与演员的嗓音条件相契合，作为瓦桥关的主演，郝士超与唱腔设计、音乐设计老师积极沟通，希望由降 b 调代替河北梆子声腔中传统使用的 c 调。之所以这样设计，一方面出自演出的实际需要，另一方面郝士超也希望由此促进河北梆子的传播与推广。在郝士超看来，角色的塑造是一部剧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直接影响观众的郝士超在河北梆子瓦桥关中饰演杨延昭29 2022 年第 6 期舞台之上观剧体验和审美感受。就个人嗓音条件而言，如果使用 c 调，自己也能够完成演出，但是不免会侧重于唱的完成，反而会忽视对角色的塑造和演绎。此前，在河北梆子野猪林中，由李德全老师精心设计的降 b 调唱腔符合郝士超的嗓音条件，让郝士超在演绎角色时更加自如，取得了良好的演出效果，受到了广大的戏迷的热烈欢迎。另一方面，河北梆子对男演员的嗓音要求极高，高调门对男演员的限制是影响剧种传承发展的一大因素。从近些年的河北梆子发展现状来看，在京津冀地区，以唱为主的老生行当缺少好的人才储备，这将会影响河北梆子的长远发展。一直以来，老一辈河北梆子艺术家从未停下对声腔改革的探索，此前，由河北省河北梆子剧院排演的六世班禅李保国等剧目皆使用降 b 调，取得了不俗的演出效果，获得了业内的认可，瓦桥关也将会继承和延续前人的创新精神，探索声腔改革的道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瓦桥关也将是一部具有实验性质的新编大戏。此外，河北梆子的高调门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其在戏迷之间的欣赏与传唱。自2013年开始，郝士超多次参加各地举办的戏曲比赛及大型活动，均取得了优异成绩，如 2017 年荣获山西卫视 走进大戏台 全国青年戏曲演员电视大赛“冠军”，2020 年荣获首届京津冀河北梆子青年演员电视大赛“金奖第一名”，等等。在与同行们的交流过程，郝士超隐隐感受到他们对河北梆子的些许排斥，这让他困惑不已。曾经的河北梆子在全国剧种中名列第五，如今却不太容易走出河北，在省外的影响力大不如前，较难被南方地区的观众所接受。究其原因，其中一方面就是河北梆子过分强调高音，反而不利于发挥戏曲的抒情功能，缺乏对人物内心情感活动的深层表现。因此，郝士超认为，坚守河北梆子艺术并非一味地固守传统，而是要在保持河北梆子本味的基础上，降低调门，既不失去传统艺术特色，在保持高亢激昂、低回婉转的同时，也兼顾了演出效果。同时，也能够满足南方观众的审美需求，扩大剧作的影响范围，有利于河北梆子的传播。这样的想法很难在传统戏上有所表现，而新编戏则会拥有加大的施展空间。虽不知前路正确与否，但是郝士超一直在摸索、尝试，这是他对戏曲艺术的痴迷与投入，更是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河北梆子仿佛一壶陈酒，散发出迷人的芬芳，从艺愈久，愈让人痴迷与沉醉。身为武生，郝士超有着更深的体悟与感受。因为痴迷，虽被伤病困扰却仍饱含热情。因为沉醉，挥洒下的汗水里也充满进步的喜悦。一路走来的艰辛让郝士超拥有了面对困难的勇气与坚韧，他也将带着武生的豪迈与气概披荆斩棘。河北梆子的传统与发展离不开一代代河北梆子人的努力与付出，更离不开传帮带的优良传统，而郝士超也将以此为己任，以感恩之心为指引，助力河北梆子艺术发展前行。（陈慧，河北省文化和旅游研究院）责任编辑/范红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