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_严薇著.pdf

1前言1汉字形体的演变与发展已有几千年历史，有着丰厚的积淀。而当今对“样式”变化的需求超过历史上任何时期，如何创造出好的文字形态却不易，需要对史料有较为全面的了解，同时还需要良好的审美修养和科学的方法。本书通过本科字体设计教学实践，总结了一些创造字形的方法，以期为相关学习、研究者提供参考。全书分为两个模块：概念构建和文字形态表达。概念构建解决作品的主导思想，形态表达解决作品的视觉造型，形态表达又分为字型和字形两方面来探讨。各部分内容贯穿了对历史的传承，案例丰富。本书的图片来源一部分为学生作品，另一部分选自有关书籍、期刊，在此谨致谢忱。这些书籍、期刊均已在参考文献部分列出。我还要感谢文化发展出版社及其编辑们，是他们的支持与帮助，使得本书得以顺利出版。本书系北京印刷学院校级重点项目资助出版，项目编号987542。严薇 2018 年 9 月2 2目录壹概念构建1351从已有的字形中寻找形式从文字以外寻找形式3目录贰69文字形态表达7091字型字形壹概念构建2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汉字的形式设计分为形态构想和形态表现两方面，其中构想在先，关于构想我们中国的传统有“意匠”一词，汉语大词典：“意匠，谓作文、绘画、设计等事的精心构思。晋陆机文赋：辞程才以效伎，意司契而为匠。唐杨炯王勃集序：六合殊材，并推心于意匠；八方好事，咸受气于文枢。宋陆游题严州王秀才山水枕屏诗：壮君落笔写岷，意匠自到非身过。伟哉千仞天相摩，谷里人家藏绿萝。清赵翼 游网师园赠主人瞿远村诗：想当意匠经营时，多少黄金付一掷。闻一多龙凤：这天生巧对是庄子巧思的创造，意匠的游戏。”这里提到的“意匠”指精心构思、构想，然而构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即便有些时候灵光一现，闪电般得到结果，实际是在巨量的信息占有下的快速交换、选择和提取，是脑电波加快频率、快速振动的结果。在更多的时候没有这么快就达到目的，构想的过程往往异常艰难，唐代诗人杜甫的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先帝天马五花骢，画工如山貌不同。是日牵来赤墀下，迥立阊阖生长风。诏谓将军拂绢素，意匠惨澹经营中。斯须九重真龙出，一洗万古凡马空。”，其中的“惨澹经营”便指构想的艰辛。罗竹风主编：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0 年 12 月。彭定求等编：全唐诗，中华书局，2018 年 4 月。3壹概念构建构想艰难是所有设计的共性，然而所有设计都有法可循。我们知道任何设计都始于设计概念的建立，汉字设计亦不例外。如何形成有效的概念？这其中包含了两层含义，一是这个概念具有独特的视角；二是这个概念具有视觉表现的可操作性。两者缺一不可，缺乏前者作品失于平庸流俗，缺失后者概念无法转换成视觉语言，导致设计作品无法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进一步说明构想之艰难。结合中国历代汉字艺术传承特点以及现代文字设计的发展，汉字的形式构想可以分为从已有的字形中寻找形式和从文字以外寻找形式两个类别进行。从已有的字形中寻找形式 中国历代书法家都是通过临摹前人的作品来进行学习的，没有进行过临帖而自然天成的书法家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是书法艺术传承的一个特征。中国传统绘画也类似，东晋顾恺之在论画中有“摹拓妙法”一文，这是一篇关于中国画临摹的最早的文献。（东晋）顾恺之等撰：画品，北方文艺出版社，2005 年 7 月。4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南齐谢赫的画品中的“六法论”中有“传移模写”，指的就是临摹作品。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学书必先摹仿，不得古人形质，无自得性情也。”“欲临碑必先摹仿，攀之数百过，使转行立笔尽肖，而后可临焉。”可见临摹是中国传统书画学习的必经之路。历代书法家在临摹学习了之后，最终都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并且凭借这种个人风格在历史上留名。关于临摹，中国传统中有四个方式，第一种方式是“摹写”，又称为“影书”，指用薄纸或素丝蒙在原本上，依其形迹而复写，这个方法顾恺之在摹拓妙法一文中有详述。用这个方法可以完全保留原本的笔画布局，但是笔画造型及神韵就损失较多。绘制图案过程中用过拷贝箱的人对此应该有较好的体会，在拷贝箱上进行复写，其意义仅在于图形轮廓的位置定位，定位完成后还要进行后期表现，如线条绘制、色彩填充等，从拷贝箱上复写下来的稿子不能称作最终作品，因为其图案线条板涩，毫无艺术性可言。同样在书写中如果束缚于笔画位置与长短尺度等因素，则会大大影响书写的流畅性，笔画的造型则受到负面影响，不仅失掉原帖的神韵，其 （南朝齐）谢赫，（南朝陈）姚最：画品（续画品），山西教育出版社，2015 年 1 月。康有为著：广艺舟双楫，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年 10 月。康有为著：广艺舟双楫，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年 10 月。5壹概念构建本身的造型滞促不畅；第二种方式是“对临”，将原帖放在一旁，仿照其笔画进行书写，这种情况可以更大程度地还原原帖的笔画特征和神韵，但是文字的笔画布局则会与原帖有较大程度的误差。这种情况书写者主观上仍力求还原原帖的间架结构与笔画，虽说这时的文字与原帖已有了很多差异，然而这种差异不是建立在书写者主动求变的意识上；第三种方式是“背临”，这个方法的主要目的是增强书写者对原帖的记忆，在脱离了对原帖频繁对照的束缚下，书写者可以较为自由地进行书写，所有对文字形式的经营都通过记忆释放，因此文字形态与原帖有较大改变，但是观者也能基本感受到二者的关联性，“背临”可以被看作“对临”的发展，“意临”的前奏；第四种方式是“意临”，也称作“临变”，即临其意味，临摹中变化，指临摹一件作品，不追求造型的完全一致，而是提取其一部分特征，如章法、间架结构、笔画造型等，这种方式书写者比较自由，摆脱了形似的羁绊，取得神似的效果，将原作的部分特征与书写者自己的意志结合起来，具有创作的因素。这样得到的作品与原帖既有共性又有较大差异，这种差异是建立在书写者主观意识之上，是主动的变化，这与“对临”所造成的差异不同。总之，“摹写”“对临”和“背临”的目的在于较大程度继承前人，追求与原帖形态以及精神的双契合，孙过庭书谱：“察之者尚精，6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拟之者贵似”就说此意。而“意临”或“临变”则满足继承与发展的双向性，可以视为创作。历代书法家几乎都有“临变”的作品，这些作品都可视为书写者的创作。例如，苏东坡临钟繇的 千字文，米芾临王羲之的 元日帖、王铎临王羲之的 兰亭前序褚遂良摹本。这些作品既有原帖的造型因素，又有书写者的精神气质，是在传承基础上的发展变化。这样就能给汉字的形式构想带来启示，我们可以从已有的字形中寻找设计概念，并且已有的文字形式可以为新的文字设计便捷地提供视觉形式依据，如笔画特征、外轮廓、间架结构等。这符合前文提到的“有效概念”的两个含义，既有独特的视角又具备视觉表现的可操作性。胡紫贵主编：孙过庭书谱，湖南美术出版社，2014 年 12 月。7壹概念构建图 1王羲之临钟繇千字文图 2米芾临王羲之元日帖8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图 3王铎临王羲之的兰亭前序褚遂良摹本综观历史上汉字形体演变的情况，所有新出现的书体都是对之前文字形式的继承与发展，这些发展的形式其变化的方式有很多，有笔画造型的修饰，如鸟虫书、金农漆书；有书写速度变化造成的新笔画造型，如隶书、草书；有打破原间架结构形成新结构形式的，如章草；有变化外轮廓的，如楷书、隶书；有综合多重变化而产生新书体的，如瘦金体；还有表现工具及复写方式综合影响下产生的新形式，如宋体。本书将通过案例来具体说明。先来看鸟虫书。鸟虫书亦称“鸟虫篆”，是“虫篆”“鸟篆”“鸟书”“虫书”的统称。它是金文的一类美化形式，具体表现在笔画造型上，均为鸟兽鱼虫的写实或意象造型。但其间架结构则仍是金文的特征，字体构型仍是金文的体例，也就是说“鸟虫篆”是金文的骨架，只是将笔画换成了鸟兽鱼虫的造型。虽然“鸟虫篆”只在部分地区流行，9壹概念构建但其独特的造型、灵动仙氲的气质仍然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河北满城汉墓的错金鸟篆铭文以及现代民间的花鸟字。图 4错金银鸟虫书铜壶颈铭注：满城汉墓出土，铭文“羲尊成壶盖圆四叕”。图 5错金银鸟虫书铜壶腹铭注：满城汉墓出土，铭文“口味充闾益肤延寿谷病”。10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图 6错金银鸟虫书铜壶盖铭 注：满城汉墓出土，铭文“盖”。图 7曾侯乙墓出土戈铭文摹本 图 8春秋战国玄缪赤戈铭11壹概念构建图 9王子于之戈铭文摹本 图 10蔡侯产剑铭文12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图 11曾侯乙钟铭文摹本13壹概念构建图 12升仙太子之碑，唐代图 13“如意”，河北民间花鸟字，现代14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再来看隶书。隶书是战国之后以点画为结构的一种新书体，之前的篆书则是以线条为结构。晋书卫恒传：“隶书者篆之捷也。”这句话说明了篆隶的传承关系以及隶书是篆书的简化，但是具体是如何简化的?我们再看晋书卫恒传：“秦既用篆，奏事繁多，篆字难成，即令隶人佐书，曰隶字。汉因用之，独符玺、幡信、题署用篆。”这段话的意思是由于快速记录的需要，产生了隶书，也就是说是书写速度的加快造成的，快速书写篆书发展出了隶书。图 14乙瑛碑 （唐）房玄龄著：晋书，中华书局，2015 年 11 月。（唐）房玄龄著：晋书，中华书局，2015 年 11 月。15壹概念构建图 14 中的乙瑛碑东汉永兴元年刻，这是汉隶的典型代表之一，以点画为结构。隶书又分古隶和今隶，古隶又称秦隶，是战国晚期至西汉初期使用的隶书雏形，是古今文字的过渡。1980 年四川青川县出土的青川木牍（图 15）、1975 年湖北云梦睡虎地秦墓出土的睡虎地秦墓竹简（图 17）、1973 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马王堆帛书和马王堆汉简、1977 年安徽阜阳双古堆汉墓出土的阜阳竹简等，其文字都有秦隶的特征。这类文字相当于篆书的手写体，有些字形已体现篆隶之间的转化痕迹。分析其字形可以发现有许多字出现了较大的转变，和篆书差距较大，而更接近今隶的形态。图 16 中的“波”字分别取自说文解字青川木牍、伊秉绶隶书作品，青川木牍的字形出现了今文字中的三点水的偏旁形态，而篆书则还是象形的古文字表达，偏旁“皮”则符合快速书写的简化手法。文字的轮廓则由篆书的纵向狭长变为横向宽纵向窄。16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图 15青川木牍注：四川青川县郝家坪出土。图 16“波”字不同字形注：从左至右依次为说文解字篆书字形，青川木牍字形，伊秉绶隶书字形。17壹概念构建图 18 中的“治”字分别取自说文解字、战国印、睡虎地秦墓竹简曹全碑史晨碑。同前面的例子，睡虎地秦墓竹简中的“治”字出现了今文字中的三点水的偏旁形态，偏旁“台”亦是快速书写的结果。文字的轮廓由篆书的纵向狭长变为横向宽纵向窄。图 17睡虎地秦墓竹简注：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出土。18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图 18“治”字不同字形注：从左至右依次为：说文解字篆书字形，战国印字形，睡虎地秦墓竹简字形，睡虎地秦墓竹简字形，曹全碑字形，史晨碑字形。图 19 中的“能”字，相对篆书而言，望山楚简以及睡虎地秦墓竹简的字形则显得非常简化，但是其笔画的造型还不具备今隶的“蚕头雁尾”的典型特征，笔画的波折也无规律可言。文字的轮廓由篆书的纵向狭长逐渐演变为接近正方形，而与今隶的横宽纵窄还有些不同。图 19“能”字不同字形注：从左至右依次为说文解字篆书字形，望山楚简字形，睡虎地秦墓竹简字形，华山碑字形。图 22 中的“命”字竖画则比篆书的曲线简洁，直接就是直线，末尾的弯钩是书写的笔势形成的细节。19壹概念构建图 20睡虎地秦墓竹简注：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出土。图 21睡虎地秦墓竹简注：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出土。20汉字的形式构想与表达图 22“命”字不同字形注：从左至右依次为说文解字篆书字形，青川木牍字形，睡虎地秦墓竹简字形。图 23 中的“谓”字，秦简中的字将“言”字旁简化，“胃”旁也省略了四个点。图 23“谓”字不同字形注：从左至右依次为说文解字篆书字形，睡虎地秦墓竹简字形，睡虎地秦墓竹简字形，华山庙碑字形。草书：书写速度加快造成的新字型，除了前面的隶书，草书也是典型的案例。东汉崔瑗草书势：“草书之法，盖又简略，应时谕指，21壹概念构建用于卒迫。”这段话说明草书是因为时间紧迫下的快速简略的写法。而草书又分为章草、今草、狂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