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说诗歌特点分析_钟云兴.pdf

大学语文建设602023 年第 2 期（总第 326 期）【提 要】裴说是晚唐时期的诗人，天佑三年状元，也是唐王朝最后一个状元。其传世诗歌主要集中在全唐诗外编 全唐诗续拾 全五代诗中，共计四十五首；生平事略主要集中在唐才子传等各种诗评作品中。裴说善于推敲字词，被后世称为“苦吟诗人”之一，用词极为考究，大有贾岛、李洞之遗风。我们可以从他的诗中了解到唐末的社会情况，也能看到唐诗向宋诗发展的转折。【关键词】裴说 诗歌 唐末诗歌 苦吟诗人 一、裴说事略裴说生活在唐末五代初的乱世之中，旧唐书新唐书梁书三部正史对其均无记载，只知道裴是唐昭宗天佑三年（906 年）丙寅科状元及第，但次年昭宗禅位，裴说辞官隐退，不久便离世。因此可以将其生平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从政之前，一是从政之后。裴说，生卒年不详，广南西道桂州（今广西桂林）人，祖籍山西闻喜。其曾祖父是唐德宗年间进士，唐宪宗元和元年任桂州始安县县令，后定居于此。这一时期的桂林，没有受到黄巢之乱的影响，因此裴说的少年时期生活较为平静。在南部新书中曾记载裴说早年应举一事：“裴说应举，只行五言诗一卷。”据后人考证，此一卷有十九首诗。南部新书又说“至来年秋，复行旧卷”，时人便由此讥笑裴说，裴说则对曰，“只此十九首苦吟，尚未有人见知，何暇别行卷哉！”由此可见裴说之气节，虽世行谄媚之风，而裴说不愿作新诗以谄权贵，止此十九首。但是裴说始终没能得到赏识，直到天佑三年才考中了状元。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的榜眼是裴说之弟裴谐。唐昭宗在位四年，却年年开科取士，企图笼络人才。天佑三年，裴说兄弟二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高中”的，裴说也成为了唐王朝的最后一个状元，被任命为礼部员外郎。天佑四年春，唐昭宗禅让于后梁皇帝朱温，盛极一时的唐王朝成为了过去。裴说或许是因为觉得在新的朝廷中高升无望，又或者是作为一个诗人的浪漫主义情怀，不愿意背叛自己心中的大唐，便弃官逃离，开始了他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先到南中，之后在石首居住了半年，随后流离南方各省，最后在永州去世。二、裴说诗歌的分类例析（一）山水纪行诗裴说一生传世诗歌五十四首，山水纪行诗占据了裴诗的三分之一。裴诗的山水纪行诗多在天佑二年与其弟弟裴谐赴京赶考的途中所作，无一例外地都表达了裴说此行对一举成名的渴望之感。二人每到一处风景旖旎的地方，便不自觉地诗兴大发。裴说的山水纪行诗通常是对景物的直接描写，风格自然且简约。庐山瀑布一诗，也是裴说写景诗的代表之作。“静景凭高望，光分翠嶂开。嶮飞千尺雪，寒扑一声雷。过去云冲断，旁来烧隔回。何当住峰下，终岁绝尘埃。”这首诗描写了一幅瀑布从高飞流而下的壮观景象，巨大的冲击力是任何物体都不可阻挡的。“终岁绝尘埃”一句则表明了诗人对瀑布的赞美与喜爱之情，诗人觉得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希望自己能够像瀑布那样不受一切尘世藩篱的羁绊，去过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二）寄友送别诗裴说一生结交了许多朋友，寄友诗是诗人为朋友而作的诗，这类诗通常表达了作者对朋友深厚的情谊，同时也包含一些对朋友的劝诫、勉励等内容。送别诗则是好友离别时的真挚之作，这类诗抒发了诗人和朋友的离别之苦，也通常会有一些此次相聚的目的等内容。这两类诗也占据了裴诗的三分之一，说明了裴说一生结交了许多朋友。（三）纪事咏物言志诗上述的山水纪行诗和寄友送别诗，统计下来有三十首，占据裴说传世诗歌五十四首中的一半，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分为“纪事咏物言志诗”“怀古咏史诗”和“佛道诗”。纪事诗和咏物诗是裴诗中较少的一部分，大多是描写诗人生活中的一些见闻，以及以物言志。裴说的纪事诗很多，共计十一首，值得一提的是其一生中最后一首诗 旅行闻寇。“动步忧多事，将行问四邻。深山不畏虎，当路却防人。豪富田园废，疲羸屋舍新。自惭为旅客，无计避烟尘。”这首诗写于裴说晚年，裴说漂泊在江西袁裴 说 诗歌特点分析钟云兴DOI:10.14014/11-2597/g2.2023.02.045大学语文建设612023年第2期（总第326期）州一小镇，夜半时分，忽然听见有人敲锣打鼓，全家都被惊醒。次日询问才知道，昨日是匪盗前来打劫。当时江西吉州发生兵变，兵卒四处流窜，在山中落草为寇，以打劫为生。写下这首诗没多久，裴说便病发身亡于旅途之中。这首诗把猛虎和寇贼作了对比，面对这样的纷乱的世道，当朝状元竟然无能为力，裴说想起年少时的胸中大志，如今却只能怀揣着遗憾与绝望，在这乱世中猝然离世。裴说的纪事诗，都通过描写其所见闻来表达诗人对此事的态度和心情。他的咏物诗和纪事诗一样，把当朝政局比作棋局，表达自己对唐末黑暗政局的不满和愤恨。“十九条平路，言平又崄巇。人心无算处，国手有输时。势迥流星远，声干下雹迟。临轩才一局，寒日又西垂。”清代的张培仁评论这首诗说：“诗家有不说理而真乃说理者。”这样看来，他的意思是认为裴说在“以诗讲学”“以棋说理”，但实际上，裴说写下这首诗时，从诗中季节来看，应该是冬天，距离朱全忠篡位已不远，自己面对王朝更替，性命不保，哪还有心情去讲学说理！实质上，这首诗是对唐末黑暗政局的影射，裴说以棋局比作政局，心中只有悲怆与愤恨。（四）佛道诗裴说的诗中，描写寺庙自然环境与生活环境以及对僧人和佛理的描写也占了一定的比例，总结下来大概有夏日即事道林寺般若寺鹿门寺 题岳州僧舍 不出院僧 哭处墨上人 岳阳兵火后题僧舍。唐朝中后期，连年的战乱致使许多人投奔寺庙生活，一方面是因为寺院的生活较为平静，另一方面是因为唐朝规定寺院不用向官府缴纳赋役。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武宗会昌年间，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其后唐宣宗大中年间又恢复佛教运动。裴说在这样的背景下，也创作了一定数量的佛道诗。裴诗中的佛道诗都表明了其本人在连年纷乱的社会中渴望宁静的强烈愿望，裴说也善于利用寺院生活的恬静安逸同寺院外世俗生活的黑暗与困苦进行对比，尤其是在夏日即事一诗中，描写了一幅寺院内的桃花源。“僻居门巷静，竟日坐阶墀。鹊喜虽传信，蛩吟不见诗。笋抽通旧竹，梅落立闲枝。此际无尘挠，僧来称所宜。”三、裴说诗歌中的特色及其成就（一）裴诗中的表现手法1.借景抒情裴说一生写了大量的山水纪行诗，占据其存世诗歌的一半，在裴说的这些写景诗中，常用的表现手法就是借景抒情。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裴说及其弟弟裴谐在赴京赶考途中，泛舟游于洞庭湖的君山时所作的七古。“楚云团翠八百里，澧兰吹香堕春水。白头渔子摇苍烟，鹳鹣眠沙晓惊起。沙头龙叟夜叹忧，铁笛未响春风羞。露寒紫箫结新愁，城角泣断关河秋。谪仙欲识雷斧手，刬却古今愁共丑。鲸游碧落杳无踪，作诗三叹君知否。瀛州一棹何时还，满江宫锦看湖山。”这首诗以洞庭湖辽阔无边的描写为开头，引出了刘禹锡“北望厂吟澧有兰”一句，间接而又曲折地表达了裴说对此行科考一定要登第的强烈愿望。但是流光易逝，壮志未酬，再加上这时的唐王朝摇摇欲坠，于是裴说用洞庭湖的秋风萧瑟，来表达了对此的担忧。2.托物言志托物言志不同于借景抒情，写景可以较为随意地加上自己的主观情感，而托物言志，或者说是寄情于物，就不能简单随意地把自己的情感加入到物品之中，物品所蕴含的意义，则是独有的，如莲花象征出淤泥而不染的高风亮节，也象征着佛教。裴说的托物言志诗也有很多，如在棋中，他用棋局来暗示人生，棋局有输赢，人生也有输赢，棋局看似是一场心平气和的博弈，但在弈棋双方的脑海中则是风起云涌。3.虚实结合虚实结合就是指诗人将抽象的意象和具体的意象结合起来，来表达自己对一件事物、一个情况的看法。吴乔（1985）从传统的表现手法“赋、比、兴”去辨析古诗词的虚实结合，阐明了虚实的辩证关系。他在围炉诗话中说过：“比兴是虚句活句，赋是实句。有比兴则实句变为活句，无比兴则虚句变为死句。”裴说的诗中，有大量的虚实结合的例子。在裴说担任礼部员外郎一职时，写了大量的纪事诗，这些诗歌文采四溢，如寄边衣一诗，通过虚实结合的手法，描写了一位少妇为自己的远在边疆戍守的丈夫赶制冬衣的情景。张培仁（1919）认为寄边衣是裴诗中最优美的一首，这是因为苦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就写不出这样优美的诗句。（二）裴诗中的语言特色1.清新简洁裴诗的语言清新简洁，有贾岛之风。贾岛被称为苦吟诗人，就是通过对字词进行仔细推敲，以徘徊吟哦的心境和殚精竭虑的态度进行创作。苦吟诗人所用字词通常清新简约，没有大多华丽的辞藻，大学语文建设622023 年第 2 期（总第 326 期）裴说的诗也具有这样的语言特色。裴说的诗，刻画一个意向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他非常直接，就用短短几个字词勾勒出这些事物的基本特点。例如在冬日作中，“粝食拥败絮，苦吟吟过冬”一句，就直接写出他这个冬天的吃穿基本情况，只能苦吟吟地等着春天的到来。裴说总是喜欢采用这样简洁的诗句，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挚情感，因此被后世说有贾岛之风。2.隐射含蓄裴说在写诗的过程当中，经常采用简洁直白的语言，但是在表达一些特定的想法时，就不得不写得隐晦一些。唐末的最后几年，藩镇割据，朝政把持在朱全忠的手中，他肆意地屠杀与自己政见不合的朝臣，最著名的一次屠杀就是“白马驿之祸”。在这样的气氛下，诗人想要对当前政局发表看法，表明志向，就必须写得隐晦一些。例如上文提到的棋，裴说以棋局喻政局，棋手相互博弈、算计，棋局底下风起云涌，这不就是唐末朝廷的景象吗？朱全忠把持朝政，随意杀戮大臣，为了不落口实，于是才在天佑四年开设恩科，裴说才得高中状元。但朱全忠是虚伪的，他的目的不是为唐王朝招徕人才，补充新的血液，而是想要网络朝臣，为自己取李唐而代之制造舆论。同样地，在对雪这首诗中，裴说也含蓄地隐射了朱温的残暴统治：“大片向空舞，出门肌骨寒。路岐平即易，沟壑满应难。兔穴归时失，禽枝宿处干。豪家宁肯厌，五月画图看。”裴说笔下的雪，是一幅凄凉悲惨的社会写照，腐朽和黑暗的统治集团，逼得老百姓无家可归。裴说看似写的是雪的肃杀之气，实际上就是唐末社会的悲惨。裴说用这样的手法，表达对百姓的同情，表达了对统治集团的憎恶。（三）裴诗的成就裴说幼年时期远在桂州，时值中原大乱，黄巢自称为齐帝，唐僖宗逃往四川避难。岭南由于地理阻隔，远离频繁的战火，裴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唐朝的科举，以诗歌和辞赋为主要考察对象，诗歌作得好，辞赋不好，也能入仕，而诗歌不好，辞赋作得再好，也断断不会被重用。因此年少的裴说，在良好的家庭教育下，就打好了作诗的基础，他年少时期，和其弟裴谐就在桂州名声远扬了。唐才子传认为裴说善于工诗，何为工诗？就是善于字词推敲，精挑细选，即注重字词的意思。他又酷爱使用直白的语言将内心的感情表达出来。清代诗评家李怀民曾评论说：“今读其诗，风骨矫矫，宜学贾氏有得者。其峭削微不及周、喻诸君，而沉刻过之。位马虞臣下，为升堂之次。”裴说生活的年代，唐诗已经没落，大唐行将就木，而唐诗最后的挣扎，留在了裴说的笔下。裴说用其苦吟式的作诗方式，将字词仔细推敲，成为了唐诗最后的绝唱，为后世留下沉思。四、结语裴说，是唐王朝的最后一个状元，他从岭南走出，用自己的方式向后人留下了四十五首出彩的诗篇。他的诗歌，影响了唐诗向宋诗的走向，他将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互融合，写下了那个时代的悲怆。他仔细推敲和苦吟诗中的字词，清新而又简洁，为后世留下瑰宝。裴说在中国诗坛上的地位，就像他所处的时代一样，是承上启下的。他是盛唐诗歌在文学史上最后的绝唱，也是后世诗歌在唐宋变革中的新启。他即用感性形象来把握现实，又对现实进行理性剖析，所以才有如此出彩的篇章以供后人欣赏。裴说诗歌的影响亦同其地位一样，将字词琢炼，非意表而不举笔。这正是后世宋代诗词的工笔方式。但究其一生，裴说是不幸的，最后的他，带着恢复大唐的遗憾在异乡逝世，他逝世时还不到三十岁。如果他的生命延续，或许传世诗歌就不止这四十五首了，那么其在中国古代诗坛的地位就会更高。参考文献张培仁 1919 妙香室丛话，上海进步书局。王重民辑录 1982 全唐诗外编，中华书局。钱 易 1985 南部新书，中华书局。吴 乔述 1985 围炉诗话，中华书局。李调元编 1991 全五代诗，黄山书社。欧阳修 1998 新唐书，中华书局。中华书局编辑部点校 2013 全唐诗续补遗，中华书局。史盛楠 2014 裴说诗简析，青春岁月第 1 期。吴海源 2018 裴说与邓剡诗歌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