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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永宣
时期
御窑仿
伊斯兰
方流执壶
源流
传承
裴亚静
075理论研究内容摘要:由于海外贸易的需要,明代永乐、宣德时期景德镇御器厂烧造了一批模仿西亚伊斯兰金属器的瓷器,包括烛台、方流执壶,扁壶等。本文以方流执壶为例,探讨明代永宣时期御窑模仿伊斯兰金属器烧造瓷器的转化过程。从国内出土实物来看,当时应有伊斯兰金属器流传到中国。关键词:永宣时期 伊斯兰金属器 官样 源流 模仿Abstract:To meet the demand of overseas trade,Jingdezhen Imperial Kiln workshop in the Yongle and Xuande periods of the Ming Dynasty produced a series of porcelain that imitated Islamic metalwares in Western Asia,including the taperstick,square spout ewer,canteen,etc.Taking the square spout ewer as an example,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transformation and process of Jingdezhen imperial kiln imitating Islamic metalware in the Yongle and Xuande periods of the Ming Dynasty.From the objects unearthed in China,the square spout ewer should be attributed to the spread of Islamic metal ware to China at that time.Key Words:Yongle and Xuande periods;Islamic metalware;official style;origin and development;imitation明永宣时期御窑仿伊斯兰方流执壶的源流与传承The Origin and Inheritance of the Imperial Kilns Imitating Islamic Square Handled Ewer in the Yongle and Xuande Periods of the Ming Dynasty裴亚静Pei Yajing(首都博物馆,北京,100045)(Capital Museum,Beijing,100045)对于明代永乐、宣德时期御窑瓷器仿西亚伊斯兰器型的研究,前人已有很多的成果。美国学者波普181-89,中国的冯先铭2、耿宝昌3、刘新园4、马文 宽5等先生,很早就认识到西亚伊斯兰艺术对中国明代瓷器的影响,这种影响和当时频繁的海外贸易与交流关系非常密切。据目前统计,明永宣时期御窑瓷器仿伊斯兰金属器、陶器、玻璃器等的器型接近二十种,其中方流执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一、永宣御窑仿伊斯兰方流执壶的样式目前所见,明永乐、宣德时期御器厂仿伊斯兰金属器造型的方流执壶,从釉色分有两类。一类是白釉执壶,1983年景德镇珠山御076MUSEUM博物院双月刊 2022年第6期 总第36期器厂遗址有出土6254。唇口,长直颈,折肩,斜直壁,深腹,圈足。方口流,流口也为长方形。足内满釉(图1)。另一类是青花执壶,有两种画样。第一种,窗格开光花卉纹执壶,伊朗德黑兰国家博物馆藏,原存于伊朗阿德比尔神庙1。颈部呈圆柱形,绘画折枝牡丹纹,颈肩相接处有一圈立体凸棱,凸棱下绘画一圈莲瓣纹。肩部一圈缠枝栀子花纹作为辅助纹饰,腹部绘画八道窗格式开光折枝花卉纹,有折枝芙蓉、山茶、莲花、灵芝等,每个窗格四角有仿金属器的如意形装饰。足墙一圈卷草纹。方流根部有青花仿金属器边饰,流口为葫芦形。整体器型修长(图2)。这种画样的执壶,除伊朗阿德比尔神庙外,土耳其托普卡帕宫博物馆7、北京故宫博物院8、台北故宫博物院、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9等处都有收藏。第二种,缠枝花卉纹执壶,器型接近于白釉方流执壶,整体分六层纹饰,颈部为缠枝剪红纱,上下各绘画一圈回纹。肩部装饰16个凸起的莲瓣纹,壶腹部绘画缠枝牡丹、山茶、芙蓉、秋葵、菊花、莲花、石榴、栀图1 甜白釉方流执壶图2 青花窗格开光折枝花卉纹方流执壶图3 青花缠枝花卉纹方流执壶子等花卉。足部绘画卷草纹。方流根部有青花仿金属器边饰,流口中间为葫芦形。曲柄内凸,外侧装饰小型折枝花。青花色泽浓艳(图3)。这种画样的方流执壶,北京故宫博物院10160-161、上海博物馆11、伊朗阿德比尔神庙1、不列颠博物院12和台北故宫博物 院13都有收藏,均无盖,台北故宫博物院一件为清仿盖。二、永宣方流执壶造型源流及用途一般认为,方流执壶仿自西亚伊斯兰金属器壶的造型。伊斯兰金属器的制作大约开始于710世纪。1113世纪伊斯兰的金属器,无论是在技术上,还是审美方面,都堪称典范。这类器型有的比较简洁,直接在壶身上刻划花纹;有的在铜壶上嵌银与一种黑色合成物,壶身长圆,分层装饰,腹部呈瓜棱形,镶嵌人物纹饰;有的器身刻有铭文,表达美好的愿望。第比利斯格鲁吉亚博物馆收藏的一件银壶上刻了一首诗,述说它的新奇和价值14:“我美丽的壶,它优雅而令人愉悦,在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找到一件和它相似?每个见到它的人都会说它太美了!没有人能找到它的双胞胎,因为确实没有。瞥一眼它,你能看到它的灵魂,鲜活的水从它那里流淌出来,像一股溪流流淌到手上,给予每个人新的喜悦这件壶是盛水的,它是在赫拉特制造的”刻在银壶上的诗给予了它无尽的赞美,并说明其用途是作为水壶,用来洗手。银壶上的铭文还告诉我们,它是由马哈茂德伊本穆罕默德哈拉夫(Mahmud ibn Muhammad al-Haravi)在11811182年制作于赫拉特(Herat)15。赫拉特位于今天的阿富汗北077理论研究部,西亚的金属器制作中心,其金属镶嵌自12世纪下半叶开始繁荣起来。伊朗的呼罗珊(Khorasan),位于今天的阿富汗、伊朗和土库曼斯坦地区,也是伊斯兰金属器的一个制作中心。后来埃及、叙利亚也有制作。英国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收藏一件镶嵌铜壶(图4)16,高43.7厘米,时代为1213世纪。长颈,方流,通体从上到下分层装饰嵌银图案,底纹镶嵌黑色合成物。肩部一圈装饰人物图案,肩腹转折处为凹凸棱。腹部分层装饰人物鸭子、几何纹图案,中间以回纹相隔,圈足外侧装饰阿拉伯文。这类铜壶有的腹壁是平的,有的有凹槽,有的有小平面,其共同特点是有长长的颈部,上端有一个向上开放的流。腹部从肩部到底部逐渐变窄,下面承以高足。凹槽有角,再加上嵌入的肩部装饰,整个壶充满了节奏感。腹部的嵌银装饰,在此地区出现于12世纪中期。这种黄铜镶嵌执壶应是永宣时期青花窗格开光花卉纹执壶的原型。瓷壶直接模仿了金属器肩部的凹凸棱,凹凸棱下,则绘画有中国传统的莲瓣纹(图5)。腹部并未有仿制铜壶的横向装饰方式及花纹,而是按照竖向等分的空间绘画纹饰。底足也绘画了中国传统纹饰。铜壶肩部下面有一道凸棱,青花执壶则用一道弦纹来表示。由此可见,永宣方流执壶将伊斯兰金属器造型与中国传统装饰花纹相结合。首都博物馆也收藏一件伊斯兰铜壶,曾陈列于北京通史展厅。这件铜壶出土于北京变压器厂(今新街口豁口西)。铜壶直颈,方流与颈部相连,曲柄,直腹,圈足。肩部有两道凹棱。周身素面无纹(图6)。通过与西亚铜壶的比较研究,确定这件铜壶并非中国制造,而是来源于遥远的西亚地区,其制作年代约为12世纪。1999年马文宽先生曾注意到首都博物馆展示的这件铜壶,认为伊斯兰铜壶在明代以前就曾输入中国5。这种铜壶,可能是永乐白釉方流执壶和青花缠枝花卉纹方流执壶的原型。首都博物馆藏伊斯兰铜壶在中国的出土并不是孤例。1996年内蒙古奈曼旗辽陈国公主驸马墓出土了两件伊斯兰铜盆17,其中一件刻有阿拉伯铭文。内蒙古小王力沟萧贵妃墓出土3件西亚地区风格的铜盆18。三、永宣仿伊斯兰执壶纹饰来源1.青花窗格开光折枝花卉纹方流执壶从执壶颈部的折枝牡丹纹、肩部的莲瓣纹、肩下的缠枝栀子花和腹部的窗格折枝莲花等花卉来看,均为中国本土纹饰。腹部窗格折枝花卉纹,窗格四角仿金属镶边装饰,也见于同时期的其他器型瓷器,如同样是仿伊斯兰金属器器型的宣德青花图4 黄铜嵌银人物纹执壶图5 青花窗格开光花卉纹方流执壶纹饰图6 青铜方流执壶首都博物馆藏078MUSEUM博物院双月刊 2022年第6期 总第36期花卉纹烛台(图7)6330-331,也使用了伊斯兰金属器的这一装饰方法。烛台上面的烛托、下面的八方形内凹台座、台座同样是窗格开光折枝花纹装饰,开光内折枝莲花、剪红纱、山茶花等。事实上,窗格开光装饰在元青花瓷器上已经出现,如安徽省当涂县出土的折枝花卉纹八棱双耳瓶(图8)1941。瓶为八方形,整体为元青花典型的从上到下分层装饰手法,共有六层花纹,窗格开光折枝花卉装饰位于腹部,开光内绘画折枝牡丹、山茶、灵芝等花卉,每种花卉为两朵。窗格四角装饰半个如意云纹,两个窗格构成一朵完整的如意云。这件八方瓶并不是孤例,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元青花开光松竹梅纹八棱罐1954-57,在其颈肩衔接处也是同类风格。这种罐的器型在此处表现为梯形窗格开光,开光内绘画折枝牡丹、莲花、菊花、灵芝等。而与八方瓶不同的是,由于此处开光较短,大型花卉如牡丹,就只绘画了一朵,菊花仍为两朵。1964年河北省保定市永华南路小学元青花窖藏出土的折枝花卉纹八棱执 壶1970-71,长方窗格开光内绘画折枝莲花、栀子、菊花、山茶等,窗格四角以单线勾勒如意云纹。可以说,窗格开光花卉纹是适合于八棱器型的装饰方式。卡斯威尔在2000年就发现了元青花瓷器上窗格开光装饰方式,这一方式从元青花延续到永宣青花20。八方造型的瓷器在中国最早出现于唐代,其风格来源于当时的金银器,而这类金银器的造型和纹饰一定程度上受到中亚、西亚金属器的影响。元代八方造型的瓷器在伊斯兰艺术风格的影响下得到复兴21,是伊斯兰传统的八棱金属器与中国传统器型的结合22。元青花和永宣青花几个例证表明,这种窗格开光折枝花卉形式一般用于八方形瓷器的装饰,如八方瓶、壶、罐、烛台等。最适合放在八棱的每一个棱面上,无论这个面是凹面(如八方烛台),还是凸面(如八棱双耳壶)。每一个窗格可以单独装饰,也可以连起来装饰。因此,这种装饰画样成为明永宣时期官样的一部分,完全是对元代八棱器型装饰方式的承袭。和元代相比,只是开光花卉的种类不同而已。2.缠枝花卉纹方流执壶方流执壶(图3)颈部绘画缠枝剪红纱花纹,这种花纹更多见于同时期御窑瓷器的装饰,如土耳其托普卡帕宫博物馆收藏的15世纪初青花花卉纹扁壶7,一面绘画野菊花,一面绘画剪红纱23。明永乐青花折枝花卉纹烛台基座部分开窗格中也绘画有折枝剪红纱纹10238-239。从扁壶到方流执壶,正好是原生态剪红纱向缠枝花纹的一个转化。方流执壶腹部同样绘画了缠枝花卉纹,包括牡丹、山茶、芙蓉、秋葵、菊花、莲花、石榴、栀子等花卉。这些花卉是永乐、宣德时期御窑瓷器上常见的花纹,而这种混合缠枝花卉图案在当时也比较流行,比如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永乐青花波涛花卉纹折沿洗24,外壁为缠枝各色花卉,有菊花、莲花、秋葵、山茶等。1994年景德镇珠山明御器厂出土的青花葡萄纹窝盘6166-167,其内壁绘画缠枝各色花卉一周,有菊花、山茶、牡丹、石榴、栀子、芍药等。康蕊君女士通过将土耳其托普卡帕宫博物馆收藏的中国瓷器纹饰与本草纲目的对比,确认此花纹为剪红纱。图7 青花折枝花卉纹八方烛台图8 青花开光折枝花卉纹八棱双耳瓶079理论研究四、承袭与模仿目前已知公私机构收藏的永宣方流执壶,白釉执壶除了景德镇御器厂出土一件外,未见有其他传世品。缠枝花卉纹和窗格开光折枝花卉纹执壶均有传世品,大部分没有款识,只有景德镇珠山御器厂出土的一件缠枝花卉纹执壶底部有“大明宣德年制”楷书款。刘新园先生曾根据御器厂出土此类执壶的器型,对永乐、宣德执壶进行断代4,无款的方流执壶,大部分定为永乐、宣德或永乐宣德(表1)。方流执壶的原型伊斯兰铜壶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