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初级学习者汉字拼打偏误的类型、特点与影响因素分析_陈蒙.pdf

汉语文教学141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美国初级学习者汉字拼打偏误的类型、特点与影响因素分析*陈 蒙【提 要】汉字拼打基于声、韵输入和字形识别，在汉语学习及学习者以汉语为媒介的工作、社交等场景中应用日益广泛。文章从一所美国高校初级汉语在线课程的课后练习与测试评估中收集了拼打偏误实例 219 例，305 频次。从汉字音、形、义的角度构建了拼打偏误的类型体系。拼打偏误体现为音近或音同的别字偏误，字形偏误最多，字音偏误因拼打输出机制而得以凸显。元语言意识从音形连接、书写核证检验、激活语素表征等方面对汉字拼打进行监控与调试，元语言意识的水平对拼打准确性及偏误的形成具有影响。应积极将汉字拼打融入教学之中，并将字音（拼音）、部首、平面图式置于汉字教学的核心地位。【关键词】拼打 偏误 别字 元语言意识 汉字教学一、引言基于拼音输入法的汉字拼打包括声、韵输入和字形识别两个环节，其在汉语学习及学习者以汉语为媒介的工作、社交等场景中应用日益广泛，受到了学习者的青睐。以学习者的汉字纸笔书写为研究对象，分析纸笔书写的汉字偏误，进而探讨汉字习得规律与教学方法，一直是汉字教学领域研究的热点。相比之下，聚焦汉字拼打的研究数量虽不多，但也逐渐引起了研究者的兴趣。以汉语母语者为研究对象，钱华、冯成志（2004）通过实验发现汉字输入法对儿童的汉字认知加工存在影响，表现在“形”和“音”两个方面。朱朝霞等（2009）指出拼音输入法经验对成人声母和韵母的加工有促进作用，对成字部件和非成字部件的加工也有促进作用。在对外汉字教学领域，陈勇（2016）归纳了学习者汉字拼打的三种偏误类型：“音同或音近”产生的偏误、“形近或形似”产生的偏误、“空”字偏误；并讨论母语迁移、汉字之间的“迁移”、教师与教材的诱发是导致偏误产生的三个原因。江新（2017）提出了“先手写，后输入”的汉字教学模式，建议在教学中应将汉字手写与拼打输入相结合。以上研究揭示了学习者的汉字拼打与汉字习得存在一定关联性。一方面汉字拼打经验对汉字加工与习得有促进作用，另一方面汉字习得中的多种因素也影响着汉字拼打的准确性，会导致偏误的产生。本研究以美国初级汉语学习者的拼打偏误为研究对象，尝试构建汉字拼打偏误的类型体系并探讨其特点，阐释元语言意识对汉字拼打的调控与影响，进而创设有针对性的汉字教学策略，服务于学习者在基于互联网的学习、社交情境中汉字的习得与应用。本研究的语料来自于美国加州大学某分校初级汉语综合课（ELEM MODERN CHINESE 3）在线课程的课后作业与测试评估。该课程共有注册学生 65 人，均为初学六个月的汉语学习者。该课程的课后作业体系包括：1.每日句子练习（Sentences A Day），以连词组句、回答问题、句子 本文系 2021 年国际中文教育研究课题青年项目“基于需求分析和文本分析的来华预科生医学汉语教材建设研究”（项目编号：21YH72D）成果。DOI:10.14014/11-2597/g2.2023.01.007汉语文教学142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翻译为主。共 40 次，每次 3-5 个句子。2.综合练习（Comprehensive Exercise），题型为听力选择、选词填空、语法多项选择、阅读后回答问题、句子翻译五部分。共 5 次，阅读、翻译部分每次 10-12 个句子。3.写作练习（Writing），共 4 次，每次 100-150 字。测试评估体系包括：1.单元测验（Quiz），题型与综合练习相同。共 3 次，翻译部分每次 5-6 个句子。2.期末测验（Final Exam），题型与综合练习相同。共 1 次，翻译部分 10 个句子。本研究共从上述语料中析出汉字拼打偏误实例 219 例，共计 305 频次。二、汉字拼打的偏误类型体系以拼打单字为例，汉字拼打的输出过程可以归纳为定位字义、拼打声韵、辨形输出三个环节。学习者正确完成汉字拼打的关键信息是目标字的字义、声母、韵母、字形，非关键信息为声调、笔画和笔顺等。拼打输出的三个环节分别与字义、字音、字形相关联。下面从汉字的音、形、义入手，在比较分析目标字和偏误字的基础上，归纳拼打偏误的类型体系。（一）字音偏误1.声母特征偏误1）前与后的误混。普通话舌尖前音 ts 组与舌尖后音 t 组在发音特征上有前与后的对立，误混二者的偏误比如：怎么样*真么样、办公室办公*司、所以*是以。2）送气与不送气的误混。比如：跑步*包步、年轻人年*经人、寄明信片*骑/*期明信片。3）持续与不持续的误混。塞擦音和擦音的误混是该组语音特征偏误的主要表现。比如：这个*设个、什么*真么、而且而*写。2.韵母特征偏误1）前与后的误混。表现最显著的是普通话带鼻音 n 的前鼻尾韵母和带鼻音 的后鼻尾韵母的误混。in-i 相混的，比如：人民币人*名/*命币、因为*应为、辛苦*幸苦。n-相混的，比如：身份证*生份证、等一下*扽一下。2）高与低的误混。低元音 a 与中元音 误混的，比如：很好看*还好看、人山人海人*生人海。低元音 A 与半高元音 o 误混的，比如：火车*花车。3）圆唇与展唇的误混。发音特征中唇形圆与展的相混也有一例：对不起对不*去。3.音位偏误1）音位的删减偏误，造成目标字音位的缺失。辅音音位缺失的，比如：宿舍楼宿舍*偶、怎么样*嗯么样、哪国*啊国。介音音位缺失的，比如：归还归*汉、短信*但信、饭馆饭*干。主要元音中的音位缺失的，比如：说很快*数很快、对不起*读不起、觉得*局得。鼻辅音音位缺失的，比如：因为*以为、很难过*和难过。2）音位的增加偏误。比如：单子*电子、需要*雪要。4.拼音正字法偏误1）两个拼音字母移位倒置。造成韵母 ai 和 ian 混淆的，比如：三百三*遍；造成韵母 uo 和ou 混淆的，比如：所以*搜以、很多很*都、中国中*欧。2）使用键盘输入特殊音的失误。不了解应使用字母 v 输入韵母，错输入了字母 u，造成韵母 和 u 混淆的，比如：旅行*路行/*陆行/*鲁星/*禄星、菲律宾菲*露宾；造成韵母 和 iou 混淆的，比如：旅行*流行。由于受拼音正字法儿化韵母 er 与前一音节连写为 r 的影响，错将 er 输入为 ren 的，比如：那儿那*人、这儿这*人、哪儿-哪*人。（二）字形偏误1.构件偏误汉语文教学143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构件偏误表现为构件的增加、删减、替换和更改。增加、删减、替换的构件多为表义构件。增加表义构件的偏误，比如：那里*哪里、八百八*佰、没听到没听*倒。删减表义构件的偏误，比如：吗*马、宾馆兵*官、身份证身份*正。替换表义构件的偏误，比如：请敲门*情敲门、通电话*痛电话、沙子*砂子。有时变动的还有其他类型的构件，“买这件毛衣*卖这件毛衣、五个*吾个”误增加的是记号构件；“一百一*白”误删减的是标示构件。构件替换偏误中，有一种“互替互混”现象。常见的有“把吧”的互替互混，比如：“现在我们一起去*把”是“吧”误作“把”；“请您*吧姓名和手机号写在这儿”是“把”误作“吧”。还有“块快”的互替互混，比如：“二百块”误作“二百*快”，“说得很快”误作“说得很*块”。此外，“他”和“她”也常出现此类偏误。构件更改偏误是偏误字与目标字没有相同构件的偏误类型。根据学习进程，我们可以将汉字分为学习者熟知汉字、新学汉字和未学汉字。构件更改偏误的多发情境有两类：一是偏误字和目标字均为熟知汉字，学习者把字形弄混了。比如：很有名很*又名、每年*没年，以及“*回说流利的普通话”和“我*会到邮局了”中“回”和“会”的互混。二是目标字是新学汉字，偏误字是未学汉字。比如“寄航空”，“寄”为新学汉字，偏误字有“级、集、及、即”；再如“通话*童话”“建了纽约*剪了纽约”。我们推测学习者未掌握新学汉字，且未能在辨识该字时获得任一构件线索，结果只得用一未学汉字来替代。2.平面图式偏误汉字的平面图式可以归结为独体、上下、左右、包围四种基本模式。平面图式偏误主要表现为“包含”式偏误、“纵横”式偏误和其他式偏误。“包含”式偏误的偏误字与目标字在平面图式上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此类偏误与构件的增加、删减偏误共现。比如：签字签*子（上下-独体）、家人们家人*门（左右-独体）、海运海*云（包围-独体）。“纵横”式偏误的偏误字与目标字在平面图式上常表现为上下与左右的差异，此类偏误与构件的更改偏误共现。比如：很好很*号、收到*受到、替我*提我。其他式偏误主要表现为独体与合体的误认，比如：五十五*是、水平水*瓶、商场*上场。（三）字义偏误比较拼打目标字和偏误字的意义，因混淆词汇义而形成偏误的，比如动词“买、卖”相混、人称代词“他、她”相混、疑问代词“哪”和指示代词“那”相混、副词“再、在”相混。因混淆语法义而形成偏误的，比如结构助词“的、地、得”相混。三、汉字拼打的偏误特点纸笔书写的汉字偏误，可分析为错字与别字两类，其中错字又包含非字和假字（施正宇，2000）。错字偏误主要聚焦于字形，出现于笔画、部件、偏旁、整字四个层级。笔画层级偏误可体现为将 A 笔画写为 B 笔画、多写一笔、少写一笔，以及笔画位置、交接关系、比例关系偏误和笔顺、笔向、连笔、断笔偏误（张军，2015）。部件、偏旁、整字层级偏误类型可归结为增加、删减、替换、移位、镜像五类（梁源，2019）。别字偏误除侧重于字形，亦考量字音与字义。笔画层级无别字偏误，部件、偏旁层级的别字偏误有缺失、更换、增益三类，整字层面有音同音近别字和形近别字两类（陈琴、刘婧、朱丽，2009）。通过与纸笔书写的汉字偏误进行比较，拼打偏误的特点体现为以下三个方面。（一）偏误类型聚焦于音近或音同的别字偏误相比起传统的纸笔书写，汉字拼打的偏误类型具有范围小、聚焦性强的特点。就纸笔书写而言，初级阶段的汉语学习者错字偏误多、别字偏误少；到了中高级阶段，错字偏误逐渐减少、别字偏误增多（邢军，2017）。而汉语母语学习者以别字偏误为主，刘观乐（2020）以 4200 个汉字样本对汉语文教学1442023年第1期（总第325期）二至五年级小学生的错别字研究显示，别字偏误占 68.6%，错字偏误占 31.4%。在汉字拼打中，电子智能终端显示的是规范汉字；在输入声、韵后，只提供真字以供识别、选择，不会显示非字和假字。由此汉字拼打不会出现纸笔书写所产生的错字偏误，只会出现别字偏误。田婉宁（2018）基于HSK动态作文语料库对日、英、美、韩学习者纸笔书写别字偏误的研究指出，音同（近）形异字、音同（近）形近字和音异形近字是三类主要的别字偏误，其数量总和在各国别字中都占到总数的95%以上。汉字拼打以字音为线索从终端字库中调取汉字，所以不会出现诸如“病床病*东”“意见意*贝”等音异形近别字。汉字拼打的偏误集中呈现为音近、音同别字。（二）字形偏误居多且类型分布与纸笔书写呈现出一致性在本研究析出全部拼打偏误中，字形偏误最多、字音偏误次之、字义偏误最少。三类偏误的频次与比例见表 1。表1 拼打偏误三种类型频次比字音偏误字形偏误字义偏误频次：110比例：33.5%频次：178比例 54.3%频次：40比例：12.2%江新、柳燕梅（2004）对拼音文字背景学习者的汉字纸笔书写偏误研究显示，由字形引起的偏误要多于由字音引起的偏误。随着识字量的增加，字形偏误减少而字音偏误增加。汉字拼打偏误亦呈现出字形偏误多于字音偏误的特征。字音与字形在汉字拼打的不同阶段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字音好比开启一组同声韵字的钥匙，它的作用是首要的。而辨形输出的过程可以设想为一个微型阅读任务。此时学习者依赖字形通路完成字义通达以识别目标字。总体而言，字形偏误居多意味着汉字拼打中字形的作用要大于字音的作用，这与汉字识别中字形通路为主、字音通路为辅的模式（高立群、孟凌，2000；吕欣航，2007）可以相互印证。张金朋（2016：51-61）借助 HSK 动态作文语料库，从 118 篇美国学习者的作文中析出了 282个纸笔书写的同音别字（不计声调差异）。这些同音别字实际上是同声韵别字，与本文的字形偏误例性质相当。统计发现，拼打的字形偏误在构件层面的频次分布为更改偏误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