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家热带植物园：夏威夷民族植物学之苑_金文驰.pdf

74LIFE WORLD撰文供图 金文驰美 国 有 一 家 自 己 的 国 家 热 带 植 物 园（NationalTropicalBotanicalGarden），这座植物园共由5座分园组成：一座位于美国本土的佛罗里达州，其他四座都位于夏威夷州。在夏威夷毛依岛东北部，卡哈努园（KahanuGarden）就坐落在太平洋之滨、哈雷阿卡拉火山的迎风坡脚下。说到卡哈努园的特色，还得先从人类首次抵达夏威夷群岛说起。大致在公元12191266年间，波利尼西亚人乘着木舟，从南太平洋的马克萨斯群岛出发，经过至少4000千米的远洋航行后，终于发现了夏威夷群岛，并在此定居。随他们抵达夏威夷的，除了鸡狗猪3种家禽家畜，还有20多种植物。这些波利尼西亚人引种的植物或是主粮，或是药材，或可制染料为夏威夷社会的建立和发展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物质保障。它们对夏威夷自然和人文的影响颇为深远，以至于在查询夏威夷植物志书时，除“原产”和“外来”外，还专门有“波利尼西亚人引种”这一独特的标签。卡哈努园便是收集、展示和研究波利尼西亚人引种植物的一座民族植物园，这里不仅展示植物，更体现出夏威夷文化和植物的密切联系。此外，园中还有夏威夷现存规模最大的遗迹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PiilanihaleHeiau）。美国国家热带植物园：夏威夷民族植物学之苑园区一景,由近及远分别种植着芋头、红薯、甘蔗和椰子生命保护 LIFECONSERVATION75面包树面包树果实剖图面包树果实表面结构面包树幼果主粮作物:或长在树上或深藏土中从全球范围看，主要粮食作物如水稻、小麦和玉米等都是禾本科植物，但波利尼西亚人曾经的主粮作物并没有禾本科成员，他们的“粮食”或高悬枝头，如面包树（Artocarpusaltilis），或长在土中，如红薯和芋头。通往植物园的是一条土路，园子也没有一个明显的大门。刚进园，道路两旁便是一行接一行栽种整齐的树木，有两层楼高。它们的叶片比人脸还大，浓绿光亮，叶脉浅黄绿色，甚是明显，叶片边缘多为羽状分裂，叶片疏疏离离的，很有一番风情，这是面包树。这种桑科波罗蜜属的乔木可能原产于马来群岛至密克罗尼西亚西部一带，波利尼西亚人和他们的祖先在漫长的历史中，把它带到了几乎每一个有人居住的太平洋热带岛屿上。夏威夷有一句谚语云：“竿子不长就够不到面包树果子”，这和我们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有异曲同工之妙。面包树是一个赤道低地树种，相对于杧果、香蕉等热带作物，它对低温更为敏感，要想让它生长良好并开花结果，最低气温不宜长时间低于15，这也是在我国不大容易看到面包树的原因之一。不过在我国华南地区，同属的波罗蜜就颇为常见了。和波罗蜜一样，面包树的果实也是由许多花聚在一起发育而来，因此被称为聚花果。波罗蜜硕大的果实可重达数十千克，而面包树果实的直径仅十几厘米，果实表76LIFE WORLD面也多多少少带有突起。要是你尝过波罗蜜，就不难想见面包树果实的滋味，可以说一尝便知它们是“一家人”。我吃过刚从树上成熟后掉落的果实（当然不是在这个园子里），果肉软糯细滑，甜香馥郁，只需几大口便有很强的饱腹感。这一果实没有种子，果皮内尽是果肉，这是许多面包树品种的特点。在这个园子里，共有150多个品种，300余株面包树，算得上全球最大的面包树收藏。国家热带植物园虽有5个分园，但园徽上仅有一种植物，那就是面包树，可想而知这一收藏的地位。继续前行，一大片草坪铺陈开来，土路变成了车轮下的两溜水泥带。在水泥带尽头的草地上停好车，我们步行进入了植物园里最核心的“木舟园”，盖因这里栽种的植物物种大部分都是波利尼西亚人随船带来的。和许多植物园中蓊蓊郁郁的葳蕤景象不同，木舟园颇为开敞，绝大部分都是如茵的绿草，上面零星分布着一畦畦种植区。在其中一个种植区里，一种植物匍匐在地面生长，它的叶片近心形，花朵淡紫色，极似牵牛花。这种和牵牛花同为旋花科番薯属的植物是夏威夷的另一传统主粮作物：大家非常熟悉的红薯。红薯原产于中南美洲，在哥伦布1492年首次“发现”美洲后，它才被引种到欧洲和亚洲等地。第一位抵达夏威夷的西方人是英国的库克船长，那一年是1778年。让人吃惊的是，库克船长一行当年便在夏威夷发现了大面积种植的红薯，这种原产美洲的植物是怎么来到夏威夷的呢？有假说认为，极善航海的波利尼西亚人早在11世纪便已乘木舟抵达了南美洲西海岸，并将红薯引种到包括夏威夷在内的波利尼西亚地区。一项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的DNA研究表明，库克船长一行在18世纪采集于波利尼西亚地区的红薯和南美洲厄瓜多尔以及秘鲁的红薯的亲缘关系极近。而语言学也为这一假说提供了支持：红薯的一个波利尼西亚语名字叫kuumala，而南美洲安第斯山原住民所讲的Quechua语中，红薯叫kumara或cumal，可见两者很相似。看来，波利尼西亚人比欧洲人更早“发现”美洲也几乎是一个事实了。其实除面包树和红薯外，夏威夷还有一种更重要的主粮作物，那就是芋头。红薯芋的花序生命保护 LIFECONSERVATION77芋78LIFE WORLD喜阴植物:马六甲蒲桃和酒胡椒在艳阳下，不需多时便觉暑气袭人，我们赶紧走到园子南侧的树林边缘。在这阴凉的林缘，栽种着不少喜阴植物。一丛灌木出现在我们左侧，有一人多高，从头到脚枝丫繁茂，叶片泯然众里，地面上却铺着一些水红色纤丝，长度不超过小拇指指节，但颇为鲜亮。仰头找了一会儿也没看到类似的纤丝，俯身才发现离地不高的枝条上花朵盛马六甲蒲桃的花序马六甲蒲桃的果实生命保护 LIFECONSERVATION79开。它们的花冠并不醒目，密集的水红色纤丝倒是吸引眼球和传粉者的“利器”，这些纤丝其实是它的花丝，花丝顶端还有一小点黄色的花药。这种植物的大名叫马六甲蒲桃（Syzygiummalaccense）。是的，你没有看错，它不是“葡萄”，也不是“桃”，而是桃金娘科蒲桃属植物。蒲桃属是一个拥有12001800种的热带性大属，以热带亚洲为盛，也见于非洲和大洋洲。我国南方地区有不少原生种，其中四川蒲桃（S.szechuanense）恐怕是这一属在我国分布最北的种。从名字中的“马六甲”就可猜出，马六甲蒲桃的原产地至少包括马来半岛，其实从我国云南和台湾，经马来半岛到澳大利亚都是它的地盘。其法语名意为“马来苹果”，英文名意为“山苹果”，不难猜出它的味道和口感。马六甲蒲桃喜生于降水丰沛的山谷林中，不耐霜冻，可以长成近20米高的乔木。除果实可食外，它的木料也被夏威夷先民用来建造房屋。继 续 在 树 荫 下 前 行，酒 胡 椒（P i p e rmethysticum）阔心形的叶片有手掌般大，绿润喜人。这一草本植物的茎干较细，直立生长，节部略膨大，地下还有粗壮的根。这种胡椒科胡椒属灌木随波利尼西亚人传播到太平洋各热带岛屿上，它的夏威夷语名字叫awa，意为“苦”。在古代，通常由少女咀嚼其根块后吐出，再用水或椰汁混合，经过滤后便成供酋长和祭司等人享用的可以通神的祭祀饮品。后来，awa饮品走入了寻常人家。由于含有卡瓦内酯等成分，这一饮品还有镇静、止痛和缓解肌肉疲劳等功效。当然，awa依旧被赋予了强大的精神力量。夏威夷传统认为，用awa供奉祖先，可壮祖先灵魂，家人也能得到祖先庇护。如今的awa汁当然不是靠咀嚼而成，它还是招待贵客的饮料。植物园所在的这块ahupuaa（夏威夷传统的地区单位）地处迎风坡，降水丰沛，历来以出产awa闻名。植物园还从其他太平洋岛屿上引种了多个品种的酒胡椒，既展示了这一具有丰富文化内涵的植物的多样性，也是对其种质资源的保存。酒胡椒80LIFE WORLD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与朱蕉不觉间已走到树荫尽头，葱茏的林木让位给了蓝天下一座气势恢宏的石质建筑：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一块块深色的火山岩被整整齐齐地垒砌成一片陡峭的多级“梯田”，从眼前拔地而起，约有5层楼高，真有些秘鲁“马丘比丘”的意蕴。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是夏威夷乃至整个波利尼西亚地区现存最大的遗迹，在1964年被列为美国“国家历史地标”。夏威夷现存规模最大的遗迹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叶色各异的朱蕉生命保护 LIFECONSERVATION81我在夏威夷群岛上见过不少神殿，它们中绝大多数的体量和眼前的皮依依拉尼哈雷相比真是差了一个数量级。神殿向来是神圣之地，再加上保护的需要，公众不得攀爬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从神殿脚下仰视，其顶部边缘颇为平整，向右延伸数十米后隐没在树影后。据考古学家估计，这一神殿在历史上经多次修建才有了现在的体量。默默矗立在它的跟前，想象着夏威夷先民在没有金属工具，也不使用黏合剂的条件下，用人力将一块块火山岩垒砌成这一庞大的建筑。光是眼前这一部分便让人钦佩不已，后来我们来到园子的另一侧，远远发现刚才所见仅是整个神殿的一角。据介绍，神殿平坦的顶部长约137米，宽约107米，面积和一个标准足球场相当！神殿的名字意为“皮依依拉尼之屋”，皮依依拉尼是16世纪统治毛伊岛的国王，据说深受臣民爱戴。由于夏威夷语没有文字，这一神殿的具体功用隐匿在历史的云烟中。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曾是祭分隔开来。朱蕉是天门冬科的多年生植物，茎干直立，分支少，高可达5米，叶片全缘，较为宽大。这种植物品种繁多，有叶片全绿的，也有红的紫的，还有一叶多色的，由于观叶效果好，常被作为观叶植物。夏威夷群岛本来是没有朱蕉的，波利尼西亚人把它带上岛后，如今在海拔较低的湿润林中往往能看到逸为野生的朱蕉。叶片簇生在颀长的茎顶，仿佛一支支权杖，据说夏威夷羽杖的造型就是受朱蕉启发而来。对夏威夷人来说，朱蕉是一种既接地气又有神力的植物。朱蕉叶片的传统用法包括铺屋顶、包食物、做雨衣，拴在一条长绳上还可以把鱼赶到浅水中，便于捕捉在夏威夷的房前屋后，你往往会看到朱蕉的身影，除观赏和实用价值外，夏威夷人还认为这种植物有辟邪和求福的作用。而在古时的夏威夷，朱蕉还是皇权和神力的象征，这样看来，植物园把它们密植在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脚下是再恰当不过了。祀场所，还有证据表明显示它曾被用作居所。神殿上摆放过祭品的支架、嗒嗒滴落在石块上的烤猪的香油、狰狞的神像、被白色树皮布包裹的木楼早已随风远逝。神殿顶上长出5棵挺秀高大的椰子（Cocosnucifera），其中3棵已死亡，只留下光溜溜的茎干。白亮的云气积压在神殿后的迎风坡上，稳稳地，似乎不增也不减。在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 脚下，如卫士般 紧 密 排 成 一 列 的是朱蕉（Cordylinefruticosa），它们齐刷刷地把人间和神域朱蕉的花序82LIFE WORLD枕海听涛:海滨景观与植物美国国家植物园在夏威夷有4座分园，而唯独选择卡哈努作为民族植物园与园区内突出的历史遗存和文化景观不无关系。作别皮依依拉尼哈雷神殿，信步向海岸走去。站在海边悬崖顶上回望园区，草坪低矮而致密，显然被精心打理过。在广阔的草坪上，一列列用火山岩垒成的黑色矮墙和一栋干草铺顶的夏威夷传统茅草屋分外醒目，它们不仅仅是为美化景观而建。历史上，这一带曾是一个规模较大的渔村，眼前这些火山岩矮墙围合的区域曾用于居住和放置木舟。穿过矮墙缺口处，向茅草屋走去，走近了才发现它竟有五六米高。它的名字叫HaleWaa，是用来停放木舟的船屋，这也是如今夏威夷大型的传统建筑之一。根据考古发现，HaleWaa就建在历史上船屋的所在地，可算是原地复建，学生志愿者、当地居民和植物园员工都参与了建设。这一船屋的结构比较简单，两侧屋顶都向中央倾斜，在最高处接合，构成一个巨大的人字形。屋顶向下延伸，最后落在火山岩矮墙上，因此这一屋顶也起到了墙壁的功用。船屋两侧开放，没有门，走进去才发现地面上铺着不大的火山岩，它们都被水流磨蚀掉了棱角，甚是光滑，这是古代夏威夷“室内地板”的标配。屋内当然还少不了一艘夏威夷传统木舟。再 次 回 到 海 边 的 断 崖 顶 上，回 头 是 石墙、船屋和神殿组成的文化景观；前方是碧波万顷的太平洋，海浪拍击身下的乱石，发出阵阵轰鸣；向左侧看，视线从一丛丛露兜树（Pandanustectorius）高跷般的支柱根旁擦过，抵达远处的海岸，海岸上绿意满满，那也是密密匝匝的露兜树。和本文之前介绍的植物（它们都不是夏威夷的土著，而是由波利尼西亚人带来的）不同，露兜树既是夏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