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及其当代价值_陈亚.pdf

DOI:10 13796/j cnki 1001 5019 2023 01 002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及其当代价值陈亚，余达淮摘要: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构成，其以“社会国家”的历史唯物主义为根本方法论，提出关于国家的经济作用二重性的理论架构，确立国家对经济的共性作用与个性作用的辩证统一。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至今仍有独特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尤其对于当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研究来说，其能提供重要指导和支持:第一，为深刻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属性提供理论基础;第二，为深入考察中国式市场经济治理模式提供理论基点;第三，为探索创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框架提供理论参照。关键词:马克思;恩格斯;国家的经济作用;二重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图分类号:F0 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 5019(2023)01 0016 07作者简介:陈亚，河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余达淮，河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法学博士(江苏 南京211100)。纵观马克思与恩格斯的研究历程，两位思想家自始至终都对国家范畴保持着思考。这些思考虽散存于各个时期的文本中，却也为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研究留下了“一系列论述和一种显然已经确定的方向”。马克思与恩格斯认为，国家产生于一定的社会生产关系，与生产关系有着十分紧密的内在关联，是政治经济学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在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体系中，研究国家就必然要研究生产关系，研究生产关系也必须要研究国家。从这个意义上看，马克思与恩格斯关于国家的学说就是一种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此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中国的政治经济学未将国家理论创新视为重要的学术课题。这是一个缺憾。正如著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斯威齐所说:“经济学是研究各种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社会生产关系的科学不把国家包括在经济学的主题中，就是一种武断的和不合理的疏漏。”近年来，国家概念在政治经济学研究中的重要性逐渐获得了应有的关注。创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也已成为国内学界的基本共识。然而，直至目前，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研究中，无论是在立论的出发点上，还是在论证的理论基础上，抑或是在理论体系的创新上，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都未受到足够重视。尽管也有不少经济学家强调，要发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国家理论研究中的指导地位，但他们对这一理论同样缺乏应用与发展。因此，我们有必要考察并审视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深入挖掘其中所蕴含的学术价值与实践价值。这不但有助于践行对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国家理论的承继与推进，也有益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国家理论研究的创新与丰富，从而为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以及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一些61这里所讲的国家是上层建筑意义上的，不是民族或地域的概念，近似于英文中的“state”，而非“nation”或“country”。亨利列菲弗尔:论国家 从黑格尔到斯大林和毛泽东，李青宜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8 年，第 122 页。保罗斯威齐:资本主义发展论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原理，陈观烈、秦亚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年，第 299 页。比如可参见邱海平 论中国政治经济学的创新及逻辑起点 基于唯物史观对于中国现代历史适用性的思考 ，教学与研究2010 年第 3 期;王立胜: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主体性 ，学习与探索 2016 年第 8 期;杨春学:政府与市场关系的中国视野 ，经济纵横 2018 年第 1 期;周文、包炜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主体性问题 ，学习与探索 2018 年第 9 期;孟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源流、对象和体系 ，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 年第 3 期，等等。马克思曾在其“政治经济学批判六分册计划”中明确提出要写一本国家理论，可惜，其最终未能有时间实现关于国家的理论构想。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沿着马克思的理论进路进行了一定的探索，其成果即经典的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但这本论著只涉及马克思关于政治经济学国家理论构想中部分议题的讨论。20 世纪 60 至 80 年代，西方有一批马克思主义者，诸如美国的巴兰和奥康纳、德国的米勒与诺伊斯、法国的阿尔都塞与博卡拉、英国的法因，运用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视角，对资本主义国家进行了深刻探究，其中论及的议题主要有国家与资本、国家与财政危机、国家与生产关系再生产、国家与垄断资本主义等。这些研究成果丰富了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然而自此以后，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研究陷入长久沉寂。基本的理论指导。一、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国家的经济作用二重性以西方社会生产方式的历史脉络为样本，马克思恩格斯科学阐述了国家的经济性源起、经济性实质、经济性作用及未来经济职能等问题，形成了关于国家的经济理论。与此同时，马克思与恩格斯还考察了彰显东方社会生产方式特点的国家，初步提出了有关东方社会的国家经济理论。简言之，马克思恩格斯以“社会国家”的历史唯物主义为根本方法论，提出了关于国家的经济作用二重性的理论架构，确立了国家对经济的共性作用与个性作用的辩证统一。(一)国家对经济的共性作用:产生于不同社会生产关系的“一般国家”马克思与恩格斯认为，国家作为一种特殊的组织形式，自产生起就具有四重属性，即集阶级性(政治性)、经济性、公共性和相对自主性于一身。由于其自身的经济性和公共性，国家必然会也必然要对经济发挥作用，且这样的经济作用及其具体形式展现出不同国家在经济中的共性。通过对西方尤其西欧国家发展历程的分析总结，马克思和恩格斯发现，从实质上说，如同旧的氏族组织或部落组织，国家终究也是一种组织形式，只不过通常被某阶级主导或掌控。恩格斯说，国家的本质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为了维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一般外部条件使之不受工人和个别资本家的侵犯而建立的组织”。关于这一点，马克思与其完全一致。比如，马克思说道:“国家不外是资产者为了在国内外相互保障各自的财产和利益所必然要采取的一种组织形式。”基于对国家实质的认识，马克思与恩格斯进而指出，国家是一种经济组织形式，其有着天然的经济属性，必然对经济关系产生作用。在 道德化的批评和批评化的道德 中，马克思说:“现代的资产阶级财产关系靠国家权力来 维持，资产阶级建立国家权力就是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关系。”这里所谓“财产关系”就是经济关系。可见，马克思看到，西方资产阶级国家，作为一种组织形式，本就是出于维护经济关系的需要而产生，其必然表现出经济性的职能形式。对东方国家进行考察时，马克思发现:“亚洲的一切政府都不能不执行一种经济职能”。在资本论 中，马克思则进一步指出，亚洲国家的经济职能表现出二重性，即“监督劳动和全面干涉”。综上所言，在马克思看来，经济性是国家的基本属性。在 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 中，恩格斯认为，在古代社会末期，财富逐渐被视为最高的价值而受到赞美和崇敬，以前被轻视的私有财产开始神圣化。随着私人占有及分工的不断发展，社会分裂为不同阶级的趋势愈发明显。而不同阶级之间因为经济利益的不同必然会出现殊死搏斗，这就需要一个公共机关(单位或组织)予以控制或调解，否则社会将无法正常运行下去。最终，无法承担这一职能的氏族制度走到了尽头，国家被“发明”出来。由此，恩格斯得出结论:“国家是承认:这个社会陷入了不可解决的自我矛盾，分裂为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而又无力摆脱这些对立面。而为了使这些对立面，这些经济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就需要有一种表面上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应当缓和冲突，把冲突保持在 秩序 的范围以内;这种从社会中产生但又自居于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相异化的力量，就是国家。”根据恩格斯的深刻分析，国家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必须要有一种强大的组织或力量，将“不可调和”的经济利益的对立平衡在“秩序”内。可见，在恩格斯看来，国家的起源与发展表现出明显的经济逻辑，其归根结底是围绕经济利益展开的，必然发挥经济上的作用。在谈到东方国家时，恩格斯说道:“在东方，政府总共只有三个部门:财政(掠夺本国)、军事(掠夺本国和外国)和公共工程(管理再生产)。”其中，“财政”“管理再生产的公共工程”等作为国家的职能部门，显然都是经济性质的。总而言之，在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视域中，国家对经济的必然作用，根源就在于国家的经济属性。与此同时，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国家的公共属性导致其对经济的作用表现出共性。在 资本论 第 3 卷中，马克思指出，现代国家执行着“由一切社会的性质产生的各种公共事务”。对此，在 反杜林论 里，恩格斯进行了更加一般性的阐发:“政治统治到处都是以执行某种社会职能为基础，而且政治统治只有在它执行了它的这种社会职能时才能持续下去。”这里，恩格斯意在表明，履行社会公共职能是国家存在和发展的必要条件。之所以如此，理由至少有二:其一，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存在共同的利益以及需要(最基本的比如衣食住行等);其二，国家的合法性和稳定性只建立在“暴71陈亚，余达淮: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的国家理论及其当代价值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9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 295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1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 584 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 4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年，第 331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2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 679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7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 431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4 卷，第 189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10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第 113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7 卷，第 431 页。马克思恩格斯文集 第 9 卷，第 187 页。力”之上是不可能也是不可取的，其离不开社会公众的“同意”。就是说，国家必然要考虑并回应社会大众的普遍利益(福利)及诉求。在这个意义上，国家和社会之间存在一种“契约关系”。由上可见，马克思恩格斯洞察到，国家生来就具有公共属性。正因如此，在市场经济中，产生于不同生产关系的现代国家，展现出对经济的共通的职能。从马克思恩格斯的零散论述来看，这些经济职能主要涉及:实施宏观财政和货币政策、宏观投资和产业政策以及国民收入分配政策;重视经济立法和监督，制定市场运行规则，维护市场运作秩序，保障市场公平竞争;防止环境污染、滥用公共资源等“外部不经济现象”的出现，维持治安、教育、医疗、交通等“公共物品”的生产;等等。(二)国家对经济的个性作用:产生于特定社会生产关系的“特殊国家”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作为上层建筑的国家，总是一种被阶级斗争中的胜者所主导或掌控的组织形式，其性质、形式以及作用等，归根结底是由社会经济结构决定的。同时，国家也会对社会经济结构产生反作用。如此一来，马克思恩格斯不仅认识到国家对经济的共性作用，更是深刻阐释了不同国家在不同社会经济结构中的个性作用。马克思与恩格斯认为:“任何时候，我们总是要在生产条件的所有者同直接生产者的直接关系 这种关系的任何当时的形式必然总是同劳动方式和劳动社会生产力的一定的发展阶段相适应 当中，为整个社会结构，从而也为主权关系和依附关系的政治形式，总之，为任何当时的独特的国家形式，发现最隐蔽的秘密，发现隐藏着的基础。”基于这一“社会国家”观，马克思恩格斯首先思考分析了西方国家对经济关系的作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特殊性，即丧失一切生产资料的“自由”劳动者与占据所有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的直接关系，对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作用及其形式产生了决定性影响。对此，马克思恩格斯曾进行过概述，其中主要涉及赋税、货币、国债、公共信用、人口、对外贸易等。只是，在他们看来，由于国家的阶级属性，维护资本(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终究是资本主义国家经济作用的本质所在。概言之，资本主义国家在社会经济结构中的作用形式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