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的经济逻辑分析_桑百川.pdf

ASIA-PACIFIC ECONOMIC REVIEW NO.1,2023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的经济逻辑分析桑百川1张子航2内容摘要：垄断资本主义取代自由资本主义进而发展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后，美国政府与垄断资本紧密结合，利用财政政策缓解社会经济矛盾，帮助垄断资本开拓国际市场，攫取高额利润，由此导致联邦政府债务和赤字大幅攀升，美元面临贬值压力。为了维持美元霸权，维护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利益，美国通过挑动国际地缘冲突，促使寻求避险的国际短期资本回流美国，助推美元升值，并使美国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大发战争财。以美国19712020年的年度数据为基础，基于VAR模型构建的4变量系统证实了这一逻辑。实证结果表明，美元汇率与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之间同时存在长期和短期均衡关系。当美元贬值时，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的频次增加。这一发现为我们认识美国对外政策和战略的经济逻辑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关键词：美元汇率国际地缘冲突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中图分类号：F13/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052（2023）01-0080-11引 言当今世界，各国人民的生存和发展面临众多挑战，不仅包括气候变化、新冠病毒感染疫情以及供应链治理等全球性问题，更主要的是国际地缘冲突给世界和平发展与全球治理带来了严重冲击。俄乌冲突爆发后，国际安全格局存在被动摇的可能（黄宇韬，2022）。俄乌冲突背后有来自走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美国政府的挑拨在一系列国际地缘冲突中，美国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美国已经成为国际地缘冲突的挑动者。国际地缘冲突指“不同国家之间在事实、法律、政策或利益方面的特定矛盾、分歧和争议”，不仅包含主权、领土等事关国家重要利益的“高政治”方面的冲突，也包含技术、经济等与国家利益息息相关的“低政治”方面的冲突（生忠军，2017），主要表现形式为直接的侵略战争和间接的对外干涉行动。从经济角度来看，世界财富控制权的支配方式往往是一定时代国际秩序的投射，财富的控制与转移往往与军事力量和战争局势的变化密切相关。物质经济矛盾是人类战争爆发的关键性动因（彭慕兰和史蒂文托皮克，2018）。一方面，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需要更多的空间来缓解本国劳动力过剩的问题；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国家需要为不断发展的工业寻求更为宽广的市场和更为充足与稳定的原料产地。为此，他们“不得不占有更多的殖民地”（John Mueller，1996）。同时，通过建设帝国或侵占领土来改善其社会生产及国际地位。尽管政治上的扩张与殖民地开拓的荣收稿日期：2022年10月17日作者简介：1.桑百川，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国际经济与贸易、全球经济治理。北京，100029。2.张子航，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研究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国际经济与贸易、全球经济治理。北京，100029。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中国参与多边贸易体制改革的方案设计与谈判策略研究”（19ZDA064）阶段性研究成果，同时受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资助。80DOI:10.16407/ki.1000-6052.2023.01.004亚太经济2023年第1期耀是一种重要的力量，但贸易发展以及资源开发的经济动机才是战争更为深刻的动因（约翰阿特金森霍布森，2017）。近代历史上帝国对土地的痴迷，以及由此而进行的战争，都是基于土地本质上是生产与权力的基本要素这一判断展开的（Rosecrance Richard，1986）。此外，从“币缘”视角来观察当代战争的本质与动因，有学者提出，21世纪以来美国在世界各地发动局部战争，并非单纯为了夺取战略资源的控制权，或是为了所谓的“民主”或者“人权”，更重要的动因是维护美元的全球货币霸权地位，强化自身对全球货币体系的有效控制（王湘穗，2017）。从政治角度来看，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发动战争具有工具性，往往是发达国家调整和推行新战略的借口。事实上，战争已经成为现今美国等国家追逐霸权利益的方式（朱同银，2018）。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的突出表现就是大国之间利益分配和划分势力范围的斗争（小舟，1999）。冷战过后，美国成为唯一的超级大国，“新干涉主义”逐渐显露，目的就是建立由美国主导的世界格局，实现全球霸权（李海涛，1999）。同时，战争也是制约其他战略力量的手段。美国全球战略的核心，就是利用自身强大的经济、科技、军事力量巩固其全球霸权地位，阻止其他超级大国的出现和反美联盟的活动，构建符合美国利益的全球秩序（高祖贵，2014）。从制度角度来看，实践证明，每一种国际秩序的世界性变动都源于旧的秩序赖以建立的力量基础发生变化。过去多半都是通过一场较大规模的战争，以军事力量建立起一种符合各自利益和目标的暂时的稳定结构（史洪江，1991）。而从国家制度方面来看，某些专制政权，如个人独裁政权，最有可能卷入国际冲突（Jessi-ca L Weeks等，2012）；此外，与其他民主国家相比，联合总统制民主国家相对缺乏行政约束，这将导致军事化争端（而非战争）倾向的增加（Matthew Kroenig，2021）。纵观既有文献可以看出，相关学者针对国际地缘冲突产生的原因已经做了较为充分的讨论。可以看到，经济因素是国际地缘冲突动因研究中不可忽略的因素，但现有研究对经济因素如何影响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的深层经济逻辑及作用机制的讨论较少。同时，既有文献对于国际地缘冲突动因的评述大多基于理论研究，而基于具体指标、具体数据进行分析的文献较少。列宁提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垄断阶段，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自由竞争资本主义演化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后，其社会基本矛盾即社会化大生产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并未消失，而是以新的形式表现出来，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试图利用政权力量缓解社会经济矛盾，通过增发国债获取财政资金，用于构建社会保障体系，刺激社会需求。在经济危机时，这种做法会导致债务和赤字的大幅度攀升，并使美元面临贬值的压力，美元的霸权地位面临被动摇的可能。美元的中心地位是美国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核心利益所在。为挽救美元霸权，维护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利益，美国试图扰乱国际秩序，挑起国际地缘冲突，一方面使美国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军工复合体）大发战争财，另一方面能够促使寻求避险的国际短期资本回流美国，助推美元升值，维护美元霸权地位。从列宁所处的时代至今，尽管资本主义已呈现出新的时代特征和发展趋势，资本主义私人垄断和基于此的政治阶级结构、意识形态，以及帝国主义各国长期以来客观存在的“不平衡发展”状态等社会经济基本特征依然存在（张南燕，2020）。垄断是资本主义的根本特征，资本仍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掳掠全世界的手段（张超颖，2021），侵略和战争对世界的威胁依然存在。本文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视角出发，基于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数量的具体数据探究国际地缘冲突背后的经济逻辑，为认识美国对外政策和战略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一、美元汇率与美国挑动国际地缘冲突的关系自由竞争资本主义过渡到垄断资本主义进而发展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后，开始出现国家政权与垄断资本紧密联系的局面。由于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即社会化大生产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制之间矛盾的进一步激化（张超颖，2021），垄断寡头内部严密的组织性与整个社会生产的无序性、生产能力急剧扩张与有效需求相对不足的矛盾81ASIA-PACIFIC ECONOMIC REVIEW NO.1,2023依然突出，资本主义国家内部阶层的收入不平等与对立愈加明显，经济危机和两大阶级之间的斗争愈发严重，产生严重社会危机。私人资本家无法应对这一矛盾，只能将一定权力让渡给政府，由政府扮演总资本家的角色，以表面上更加中立的姿态采取措施缓和社会矛盾。在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情况下，国家政权直接占有垄断资本，以强大的资本、商品和劳动的供应者和购买者等身份直接参与经济活动，保证垄断资本主义生产所必需的资本、技术、劳动力和市场，实现其剥削剩余价值，维护垄断资本的目的（姜圣复，1993）。罗斯福新政与凯恩斯主义就是垄断资本主义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发展的典型表现（刘绪贻，1991）。罗斯福新政通过政府干预经济，采取扩张性的财政政策，以增发国债的方式取得大量资金用于调节经济，刺激社会有效需求。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基于经济学理论和“大萧条”的状况，提出“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下存在着有效需求不足的现象。为保持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均衡，国家需要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积极干预经济运行”。凯恩斯建立的“有效需求不足”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论证了国家干预主义的经济思潮（仇启华等，1981），为赤字财政政策提供了理论依据。美国政府利用扩张性财政政策，不仅从大萧条中挽救了美国经济，并且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推动了经济增长。但同时，财政刺激政策使财政支出大幅度增加，各级政府财政赤字逐渐扩大，为支撑政府支出而不断增发的国债造成的债务率高企使美国政府面临严重的财政困难。财政赤字攀升、债务高企拖累美元，使美元面临巨大的贬值压力，而一旦美元贬值，美国的国家信用就会受损，美元霸权地位将会动摇，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利益也会受到损害。为解决财政困难，挽救美元霸权，维护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利益，美国利用军事手段，对外挑起国际地缘冲突，扰动国际秩序。这种做法的结果是，一方面，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军火商，无疑成为发动战争最大的获利者。美国军工集团的发展离不开金融资本的支持，军工集团的高额利润也彰显着美国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胜利。另一方面，美国通过扰乱国际秩序，在地区或世界局势的动荡中，使寻求安全和避险的资金回流美国，缓解财政窘境和国际收支逆差，推动美元升值，维护美元世界货币地位和美元霸权。二、现实依据（一）美元汇率的演变二战结束后，美国凭借其在战争中获得的巨额财富和强大军力推动建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了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既稳定了世界经济，促进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又维护了以美国为首的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上继续通过垄断措施掌控世界的不平等的货币体系，美元作为世界货币不断收割世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建立实际上促进了美国对世界的掠夺与扩张（刘镇玮和林美卿，2019）。然而，美元作为国际结算与储备货币要求美国国际收支长期保持逆差且流出的货币在海外持续沉淀，但美元作为国际货币必须保持币值稳定，这又要求美国国际贸易收支保持顺差，美元作为世界货币面临无法摆脱的“特里芬难题”。在贸易和财政双赤字的压力下，美元开始连续大幅度贬值，加上布雷顿森林体系本身存在的内外平衡困境、国际收支机制失调等问题，布雷顿森林体系最终崩溃。美元中心地位是美国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利益所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美国树立强势美元地位的目标并没有改变，然而，美国为维护美元霸权存在诸多方面的困境。20世纪90年代后，“特里芬难题”重现，具体表现为：由于美元国际储备货币地位仍然存在，国际货币体系的稳定依赖于美元的稳定，进而依赖于美国的国际收支平衡，但国际清偿力的提供要求美国保持国际收支逆差，且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给予美国的铸币税特权引导美国通过无限度印钞票、发美债的方式获得各国的商品和资源，必然导致本国的巨额贸易逆差，美元币值稳定难以维持。世界清算银行经济学家马克麦考利（Robert N.McCauley）最早提出这一理论，这种根本性矛盾在新的牙买加体系下也没有被彻底根治，币值稳定作为美国充当国际储备货币所必需的前提条件难以持续。事实上，面对日益高企的政府赤字和无限膨胀的美国国债，美元面临的贬值压力正逐渐增大。自20世纪82亚太经济2023年第1期70年代起，美国进入持续的财政赤字状态，除19982001年美国财政出现盈余外，其他年份均为赤字状态（图1），且规模不断扩大。1971年以来，美国财政赤字率整体呈波动上升态势。除1998年美国财政逆转赤字状态外，19712021年，美国财政赤字年平均增长率为30.28%，到2020年，财政赤字更是猛然上涨两倍多，猛增至3.35万亿美元，赤字率高达16%，到2021年，财政赤字虽有所下降，但仍处于2.58万亿美元的高位，赤字率仍高达11.2%，美国政府面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