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岛光影：早期厦门影院发展考（1905—1937）_侯凯.pdf

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001842 年，清政府被迫与英国签订 南京条约，厦门成为条约中规定的五个通商口岸之一，于 1843年 11 月 2 日正式开埠，成为我国近代最早开埠的城市之一。厦门位于我国东南沿海，“介于港沪两大商埠之间，东与台湾隔海相望。雄踞本省同安县东南海中，港湾蜿蜒，列屿拱绕为华南贸易要港，尤为内地转运之区，亦华侨必经之门户”1。因为这种优越的地理位置和通商条件，开埠之后的厦门加速了城市化的发展，市政建设日益改善，人口流动不断增加，消费水平逐渐提升。民国时期，厦门的行政区域被划分为思明、同安两大主要县区，思明县的城区主要在厦门岛内西南隅，与鼓浪屿隔海相望。20 世纪初，在当时厦门市政厅的倡导、华侨的大力支持之下，思明县老城区进行了城市改造，到 20 世纪 30 年代，厦门基本完成了路网、公园、骑楼等多方面的建设，并初步形成了延续到今天的城市格局。在城市的现代化进程中，作为都市娱乐的重要代表，电影是一个特殊的推动力量，而放映电影的影院，则是构成城市空 间的重要元素。电影放映与影院建设，影响了厦门城市的发展。自 1905 年始，电影来到“鹭岛”，开启光影的幕布，从此厦门市民开始为这个新鲜娱乐事物所着迷，在南洋华侨的投资驱动之下，专业影院陆续建设，并以思明县西南隅的中山路为中心，聚集了一群专业的电影院。有学者称，“福建地方电影史的研究状况更加滞后，至今没有一本专著，福建通史一类的著作也没有本土电影史或者电影鹭岛光影：早期厦门影院发展考（19051937）侯 凯 郑俊辉侯凯，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副教授；郑俊辉，福建师范大学传播学院 2020 级硕士研究生。摘 要:自 1905 年“鹭岛”开启光影的幕布之后，直至 1938 年厦门沦陷，早期厦门电影院的建设大致呈现为四个发展阶段。其中，在厦门岛内西南一隅的思明地区，以中山路和思明北路为中心，集中建设了多家影院，交通建设、人口结构、商业消费等是形成影院集群的重要因素。影院的建设与发展，仰赖于华侨回馈桑梓的投入与建设，也因为侨汇的不断输入，支撑与延续了早期厦门电影放映的消费市场，促成“鹭岛”在中国电影放映产业的发展轨迹中留下独特标记。关键词:厦门 影院 放映 华侨 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00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01传播史章节”2。本文通过史料的搜寻，梳理呈现厦门早期影院的发展过程，并对影院集群的原因进行勘察，以及分析华侨在影院建设的投资贡献与消费带动作用，算是对福建地方电影史研究的一次补充。一、沦陷之前厦门影院的发展从电影在鼓浪屿的“惊鸿一瞥”，至 1938 年厦门被日军侵占，早期厦门影院的发展可分为：萌芽（19051922）、发展（19231928）、全盛（19291932）与衰落（19331937）等四个阶段。（一）萌芽阶段（19051922）厦门第一次放映电影是在有“万国租界”之称的鼓浪屿上发生的。1905 年 12 月 30 日，汉文台湾日日新闻 在显要位置刊登了一则报道：“一名姓氏大石的写真技师携带电影戏器到厦门，住鼓浪屿，并邀请厦门当地居民前往观看影戏。”3这是迄今为止记录厦门放映电影最早的文献资料。四年后的 1909 年，法国人安摩氏携其活动写真影戏全副器具来厦开演，被称作“电戏”，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开演当日吸引了众多观众，“观者扶老携幼络绎不绝，坐位当为之满”4。1909 年的这一场简短的放映，反映出厦门人对电影这一新鲜娱乐的着迷。1918 年，时任厦门市基督教青年会的主持人王宗仁从国外带回一部电影机和一些影片，每逢星期六、日晚，在小走马路“基督教青年会”游艺部（有 400个座位），“免费为会员放映宣传基督教教义的影片，如 耶稣钉死在十字架 耶和华诞生 和一些外国风景短片，后又陆续放映一些英美无声故事片”5。首作放映举动的青年会为后来的专业影院培养了一批放映员，“如后来在中华、思明、开明戏院的孙国庭、黄怡准等人，以及漳州、石码、福州等地的一些放映员”6。虽然青年会组织了电影放映，并且有专门播放电影的场地，同时还宣发广告，但是算不上是专业性的影院场所。厦门的第一家放映电影的戏院是中华戏院，其前身为茶园。1902年，邵利杏在田仔墘初建“中华茶园”。邵利杏逝世后，该园由他的三个儿子邵贞茂、邵贞宽、邵贞邦继承。茶园为二层木结构建筑，场内设圆桌藤椅，可容纳观众 500 人，开始以售卖果点伴演戏曲招揽观众。71911 年，茶园改为砖木结构。1918 年后，以演戏为主，主要上演京剧、闽剧、潮剧、梨园戏、提线木偶、魔术、杂技等。1922年茶园改名“中华戏院”并且开始放映电影。戏院经理邵贞邦向香港地区“百代公司”租借放映美国卓别林的喜剧短片以及多集美国惊险片 黑夜盗 宝莲历险记 等，在厦门首创戏院放映电影之举，成为厦门影院建设的开端。8（二）发展阶段（19231928）自 1922 年中华戏院开映电影之后，仅有中华戏院与青年会放映电影。1923 年，中华戏院又引进放映上海商务印书馆活动影戏部摄制的 爱国伞 大义灭亲 莲花落 等影片。9放映点位于小走马路的青年会，经过设备的不断更新，放映设施逐渐完善，座位六百余个，“惟多映外片，鲜有国产，观众以女界及学生较多，因地处热闹，深夜归家，不虞抢劫之患也”10。此时，鼓浪屿岛内也有零星的放映记录。1924年夏，“有人运了两套 国产 商务印书馆出品的 大义灭亲 郑元和 来，在普育学校将教室作戏场，十卷分两次映”；1925 年夏，“有人在鼓浪屿中国银行旁旷地搭棚做临时戏场，映了一夏一秋的影画”11。中华戏院与青年会最初盈利颇丰，“因没有别的电影院与之竞争，故所获的利润颇多，因此就慢慢引起中国商人的注意而筹资开设戏院，专映外片，作外国人的买办。于是三春、中华及对岸鼓浪屿之鹭江等戏院就像雨后春笋般相继建立起来了”12。1926 年，鼓浪屿鹭江戏院成立，地址在草埔仔，“该院系临时盖造，坐位六百，所演之戏无定，但以影戏为多”13。鹭江戏院成为鼓浪屿上第一家固定放映电影的戏院，当时广告上宣传“日戏二点半，夜戏八时起，每逢星期六星期日均有日戏”14。1928 年，三春电影院开业，“完全映国产片”15，“设立车加辘海维公司隔壁，开未几时，座位四百余，设备最佳，放映机系燃炭精。映片以明星友联复旦等公司新片居多，惟券资之昂，为各院冠，营业收入，平均每日百余金”，票价一般 鹭岛光影：早期厦门影院发展考（1905 1937）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01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02在三角至六角，而青年会和中华戏院仅在二角至五角之间。161928年时的厦门影院，“营业上竞争者惟三春、中华、青年会三家”17。另有莲光社、禾山戏院等放映电影，莲光社是海军界的组织，设在闽厦警备司令部后，非专映电影场地，兼有俱乐部性质。一般观众是军政界人物，普通市民很难到莲光社观影。禾山戏院是在禾山美人宫某制造公司内，放映厅有四十余个座位，但是远离市区，到这里看电影的一般是附近的村民。18（三）全盛阶段（19291932）1929 年起，随着厦门的城市建设发展及南洋华侨的归乡投资，厦门的影院建设进入到兴盛阶段。华侨的投资，促成诸多专业影院的不断出现，1929 年至 1932 年间，共有十余家影院建成营业。“那时厦门城市面积约 5 平方千米，人口不过十来万，聚集那么多的影院，在中国当时的其他城市，这种情况都是少有的。最特别的是，鼓浪屿亦是影院发展的繁华地带，不到两平方公里，就有鹭江、延平、屿光三家戏院。”191931 年的 厦门指南 记载，共有 12 家影院在映，影院的营利得到了商人的认可，“建筑戏院之利，比其他房屋为佳，故年来戏院日增”20。而 1931年，根据国民政府的数据统计，厦门当时人口总数为173546 人。21同一年，上海的总人口数（包括华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为 3317432 人22，影院数量共有39 家23。从影院数与人口数的比例上来看，厦门远超同时期的上海，由此可见厦门电影放映业的繁荣景象。可以说，20 世纪 30 年代初的厦门，“影业骤呈发达气象”，“厦门街市之建筑，楼屋壮丽，有小上海之称，亦为影业全盛之时代”24。这也说明，“电影院在厦门的娱乐场所里，占有重大地位”25。表 1 根据 厦门指南 厦门文化艺术志 厦门市志 等史料整理了当时厦门电影放映场所，共计18 家。其中，专门的影戏院有 12 家，综合性娱乐场所 4 家，放映机构 2 家。而在这些影戏院中，在中山路、思明路的有 5 家，鼓浪屿上有 4 家。在这 12 家影戏院中，营业最佳的是中华、思明、开明三家首轮放映影院，在厦门影院放映业中呈三足鼎立之势。中华戏院因为放映“设备简陋，券资低廉，所映片多为神州、上海等公司二三年前旧片，光线既不清晰，而断折又多”26，生意每况愈下，后因邵氏无法经营，于 1928 年间将戏院售给厦门中南银行柯孝昌的地产公司。柯于 1929 年重新改建为钢筋水泥结构，门面由南田巷移向中山路，1930 年建成开业。由此发生蜕变，正式成为一家专业影院。27此后，经华侨林绍裘所承购，再改进通风设备，设座椅为 569 个位，在舞台前框顶上塑写“视听全球”4 个大字，意为放电影为主。28重建之后的中华戏院的设置和配置逐渐走向高端化和专业化。1931 年，“开映舶来声片者，有思明，中华二院”29。中华戏院“安设西电公司最新有声机器，专映世界最名贵之有声佳片”30，在报纸上刊登的广告均有“声线最清晰，光线最透明，选片最严格”的字眼以展现影院的特点。31。此外，中华戏院还拥有美国“派拉蒙、哥伦比亚、雷电表 1 早期厦门放映场所一览表（19181937）影院名称地址开映时间创办人青年会小走马路1918 年中华影院中山路 225 号1922 年邵利杏、中南银行柯孝昌的地产公司鹭江戏院鼓浪屿草埔仔1926 年三春戏院前营街1928 年延平戏院鼓浪屿海坛路 15号二楼1928 年缅甸华侨王紫如、王其华兄弟屿光戏院鼓浪屿市场边1929 年思明戏院思明北路 2-14 号（今思明南北路与思明东路路口处）1929 年华侨曾国办、曾国聪兄弟投资兴建南星乐园思明南路1929 年印尼华侨黄超群开明戏院思明北路 171 号（今思明北路与厦禾路交叉口）1931 年缅甸华侨杨德从龙山戏院思明北路后厅衙巷 40-42 号1931 年曾氏家族新世界娱乐园厦禾路1932 年汪昌庆、康炎辉、张天花中央戏院思明东路思明义务学校三楼大同戏院大同路中段张氏家族自治会大东旅社剧场鼓浪屿龙头莲光社闽厦警备司令部后海军界组织禾山影戏院禾山美人宫某制造公司内百宜乐园中山路中山公园影戏团 中山公园内周醒南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02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03华、百代、环球等影片公司的专映权，外加映霍士、铁芬尼、英国高望公司，和国产声片的明星公司等的佳片”32。戏院每日均开映三次，“日场前座三角，后座四角，楼上十角。夜场前座四角，后座七角，楼上十一角，后座有待学生减收一角”33。以座位等级分别收费，以此来聚拢厦门不同消费层次的观众。思明戏院，是华侨曾国办、曾国聪两兄弟于1927 年投资 15 万银元，选择在商业中心的思明路十字街兴建，1929 年 1 月 9 日竣工开业。思明戏院以环境优良、放映设备先进深受观众喜爱。“拥有米高梅，联艺，华纳的映权，兼映霍士，铁芬尼，和国产声片的天一，默片的联华”34。每日映三场，价格为日场前座二角，后座三角，楼上四角，月台六角；夜场前座二角，后座四角，楼上五角，月台七角。35思明戏院被称为“贵族化”的影院，“出入这家戏院的人们，多数是些太太小姐公子哥儿和外国人一类的人物”36。开明戏院，缅甸华侨杨德从于 1929 年动工兴建，1931 年竣工开业。该院位于思明北路 171 号（今思明北路与厦禾路交叉口），占地面积 500 平方米，建筑面积 1380 平方米，为 6 层建筑。一楼正面为票房和大厅，后面为住家，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