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卜辞“有+VP”句型_罗慧君.pdf

81大众文艺语言与写作研究一、前言“”“又”两字作“有”时，用为动词时，其后常出现名词词组，在现代汉语广泛论及“有”字的语意，吕叔湘分作“领属”“存在”之外，以及表“性质、数量到达某种程度”，1胡裕树、范晓的分类，则为“领属”“存在”，以及表估量的“有”字句。2李佐丰则针对古代汉语提出“存现”“领有”，相当于现代汉语论述的“领属”“存在”。3卜辞亦有作为“领属”的用法，如：“妇好有子”（集94正）。而存在的用法，如：“兹夕有大雨”（集38165）。然而，卜辞另有“有VP”的特殊句式，如：“其有出”（集3830）、“今丁有来”（集21727）、“王有作祸”（集536）等。以下即透过前人研究述评，并从“有VP”的句式中“有”字句与“有”“无”对贞辞例，论述其相关句法、语意，以及语用层次。二、前人研究述评在现代汉语中，“有动词”亦有多人论及，朱德熙指出：“有政治影响”“有历史研究”中的“影响”“研究”为名动词，而“有”则作为“准谓宾动词”。3刘月华提及“有VP”的用法，并列举了“近年来中小学教育也有了很大的发展为例”，其中“有”的语意为“发生、出现”，其后的“发展”可归属为名动词，加以“有”其后出现“了”，故仍视之为动词。4蔡维天则认为“有VP”的“有”是一个表达动貌（aspect），其可能是由某事件的存在而引申为该事件已完成之意。5汤廷池认为汉语的“有”与“了”是属于完成貌语素“有”的两个同位语。6以上有关“有VP”中的“有”，作为传疑副词，针对“日有食之”而论，究竟传递出何种疑问，并未仔细深论，即便“日食”天象有其疑惑，这也是内容所致，而无法作为词类的依据。李佐丰提出“有”作为记异，并非“有”的因素，同样也是其后该语句的内容所致。其中列举“秋，有蜮”（春秋庄公十八年）、“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都是因其后内容才会“出现了通常并不出现的事物或事实，或表示短时间的出现。”实则与“有”字本身用法无关。此种记异句式，也呈现在“有VP”，如：“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翟人有献丰狐、玄豹之皮给晋文公”“（颍考叔）闻之，有献于公”“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等例。然而“有晨梦负公”或可算是“记异”内容，但“有献”“有赐”则否，即便如此，还是无法知道“有”字应在句中担任何种功能？宋金兰已观察到早在殷商时代，“有”是汉语体助词最早源*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科规划基金课题“殷商至两周甲金文时间范畴研究”(21YJA740024）；广西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研究课题“卜辞祭祀动词辞例研究”（20FYY009）。论卜 辞“有V P”句型*罗慧君 张礼辉（广东韶关学院文传学院,广东韶关 512005）摘要：卜辞“有”字作为一般动词时，其后出现名词词组，可表达领属以及存在。其中“有VP”属于特殊句式，在句法方面，透过有无对贞，可知表达动貌中完成体与非完成体，亦作为情态词标记实然。语意则是由存在延伸而出，作为表达动作或事件是否存在或发生与否。在语用方面，不同的语气有不同态度。在问句中，问卜者主观表达出，事件能否在真实社会中发生。在占辞中，判断出应该会发生。验辞中，表达已然发生。关键词：“有VP”；句法；语意；语用中图分类号：H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5828(2023)02-0081-0382大众文艺头，因此现代汉语中“有”演变为体助词是具有某种必然性。7然而，“体助词”是何种句法功能，也未细说分明。将“有VP”视为“存现动词”看待，则无法解决，一般的存现动词其后出现名词词组，何以在“有VP”句式中，出现“谓词性”成分。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前人并未关注：古代汉语中“有”作为完成的动貌词，由本身所具有存在的语意，引申为完成，而此则为本文探论的重点所在。三、卜辞“有VP”句型“有VP”在卜辞中，分作两种句例探论。一是，“有”字句例。二是，“有”“无”对贞辞例。（一）“有”字句例卜辞的“有”字，其后可出现不同类型的动词。如：（1）集72正 乙丑卜，羽（翌）丙（有）至？（2）集3830 甲戌卜，贞：其（有）出？（3）集21727 乙丑子卜贞：今丁又（有）来？（4）集6150 贞：方不隹(惟)(有)闻？（5）集2333 癸亥卜，贞：多父（有）王？（6）集7685 丙午卜，贞：戉其（有）（灾）？（7）集21745 壬戌贞：又（有）取？（8）集7629 正壬戌卜，贞：其亦（有）围？（9）集914反 王曰：其自东（有）来。（10）集875反 王曰：（有）（追）。（11）集559 癸丑卜，贞：五百寇用？旬壬申又（有）用寇百。（12）集9620 亥卜，：羽（翌）庚子（有）告麦？允（有）告麦。（13）集1773正 王咡（听），隹（有）？（14）怀1901 辛亥卜，在攸贞：大左族，又（有）（擒）？（15）集6947正 戊午卜，贞：雀（追），（有）隻（获）？（16）集6605 己丑卜，今出羌，（有）隻（获）围？（17）花197（3）子（御）匕（妣）庚，又（有）乡（飨）？例（1）（3）“至”“出”“来”等例，皆是与方向动作有关，在问卜是否“已然抵达”“已然离开”“已然来到”。而例（4）则在问卜是否“有方消息”。例（5）（6）则是与灾祸有关。例（7）（8）则与攻取捕获有关，在问卜“能否获取”“能否围获”。例（9）（10）属于辞，“有来”“有追”皆是判断会发生“来”与“追”的活动。例（11）（12）属于验辞，分别为“已然使用”“已然告麦”。例（13）（17）“有VP”皆是针对前面事件，作为复句中的句末询问语。句末的“有”“有擒”“有获”“有获围”“有飨”“有佑”等例，皆是呼应前句中“王听”“大左族”“雀追”“今出羌”“子御妣庚”“今出羌”“子御妣庚”“岁苋祖甲”等例，是否能在真实事件中产生“祸患”“擒获”“捕获”“用飨”等，“有”字的出现更显强调是否会在真实的世界中发生？卜辞的“有VP”句式中的“有”为动貌的表现，有着“完成”语意，又“语言的情态范畴建立在实然（realis）与非实然（irrealis）的对立上。汉语的动貌基本对立（完成体/非完成体）”只存在实然情态范畴中。在情态方面属于“实然”9的状态，属于句子中的功能部件。8梅广又指出：“古汉语的实然句是无目标；非实然句则靠情态词来做标记，最常见的是将，另外一个较少出现功能相同的是且。”11P454但透过卜辞“有VP”的句式，可以发现“有”字除了表达完成貌之义，亦可作为情态词标记实然句。只是命辞有属问句，故在辞例中是指：在实然的动作或状态中事件会发生吗？而亡则多负担存在词（有），在实然的状态事件无法达成或不会发生。“有”字作为情态词标记实然的状况，在以下的典籍中，亦是可见。（1）客有见髨于梁惠王者，惠王屏左右独坐见之，终无言也。（史记.孟子荀卿列传）（2）夏，有告于陈桓子曰：“子旗、子良将欲攻陈、鲍。”左传昭公十七年）（3）燕人，其妻有私通于士。（韩非子内储说）（4）昔者有馈生鱼于子产，子产使校仁畜之池。（孟子万章上）（5）颍考叔为颖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左传隐公元年）（6）故可以有夺人国，可以有夺人天下。（荀子正论）（7）有自门前射阳货杀之。（左传定公八年）上述的“有见”“有告”“有私通”“有馈”“有献”“有夺”“有自门前射”中的“有”出现于陈述句，表示事件已然发生。（二）正反对贞辞例“有 V P”出 现 在 正 反 对 贞 中，其 中“有 VP”即为正反对贞：如：“有”“无”最为常见，而语言与写作研究83大众文艺“有”“弗”，“惟有”“不唯有”对贞亦可见。另外，“有VP”作为已然发生的事件，正反对贞卜问则是针对前句的“有VP”。两类的辞例如下；（1）集6077 其（有）闻？贞：方亡（无）闻？（2）集16994 甲寅卜，贞：王隹（有）？六月。一甲寅卜，贞：王亡（无）？六月。一（3）集13674 疾齿隹（惟）（有）？疾齿不隹（惟）（有）？（4）集536 辛卯卜，内贞：王又（有）乍？辛卯卜，争贞：王亡（无）乍？（5）集914正 贞：在北史，（有）只（获）羌？一贞：在北史，亡（无）其只（获）羌？一（6）集1121正 贞：，（有）雨？贞：，亡（无）其雨？（7）集23532 癸亥卜，出贞：丁卯子弗疾，（有）疾？（8）集33694 癸酉贞：日月又（有）食，非若？癸酉贞：日月又（有）食，隹（惟）若？（9）集11506正 贞：（有）疾自，隹（有）？贞：（有）疾自，不隹（有）？（10）集17404 王梦，不隹（惟）（祸）？（11）集17401 王（有）梦，隹（惟）（祸）？（12）集17409正 贞：王（有）梦，其（有）（祸）？贞：王（有）梦，亡（祸）？例（1）透过有无对贞，得知是否有着方消息。例（2）（3）卜问某个事件或疾病会对时王造成不利。例（4）问卜时王是否产生灾祸。例（5）问卜能否捕获羌人。例（6）则是指进行祭祀，是否会带来降雨。例（7）则是透过“弗疾”“有疾”问卜“子”是否生病。另外，尚有“有VP”作为已然的发生事件，透过其后的分句，问卜该事件是否出现或造成某种灾祸。例（8）针对日月食的事件，判断是否顺利。例（9）则是透过“惟有”“不惟有”来问卜“疾自”是否会造成祸害。例（10）（12）有关“王梦”事件，例（10）“王梦”正好可以作为参照例（11）“王有梦”，“有梦”代表已然做梦，例（12）透过“有祸”“无祸”则是作为其后占卜“王梦”，是否会带来祸患？“有VP”“无（弗）VP”正好作为实然与非实然的对立，可透过卜辞“有”“无（弗）”对立，如“有闻”“无闻”，“有”“无”，“有祸”“无祸”，“有获”“无获”，“有雨”“无雨”，“弗疾”“有疾”等例，代表了完成体与非完成体。结论“有+VP”的“有”作为助动词，属于实然的用法，表示这个动作会发生，只是因为命辞属于疑问语气，而语气本身就涵盖全句，在此运作之下，“有+VP”的“有”更作为强调动作是否在真实世界中能否成就。卜辞能够透过句法表达的结构甚少，其中“有”作为一般动词时，表达领属以及存在，但“有VP”的句式中，其与“无VP”可代表动貌中的完成体与非完成体，其中“有”作为情态词标记实然与非实然。其语意是透过存在延伸而来，主要是表现动作或事件、状态、性质的存在、发生与否。语用上则视不同语气而有分别，问句则是发话者希冀能确定某一事件，占辞则是判断某事件将发生，陈述句则是确定某事已然发生。参考文献：1吕叔湘.汉语语法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2胡裕树,范晓.动词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5.3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4刘月华,潘文娱,故韡.实用现代汉语语法M.台北:师大书苑,1996.5蔡维天.谈“有人”“有的人”和“有些人”J.汉语学报,2004(02):16-25+95.6汤廷池.汉语词法句法五集M.台北:学生书局,1994.7宋金兰.“有”字句新探“有”的体助词用法J.青海师专学报,1994(02):33-37.8梅广.上古汉语语法纲要M.台北:商务印书馆,2015.9 David Crystal.A Dictionary of Linguistics and PhoneticsM.New York:Blackwell,1997:321.作者简介：罗慧君（1969-），女，汉族，广东兴宁县，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甲骨学，古文字学，语言学；通讯作者：张礼辉（1965-），男，汉族，福建晋江市，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字学，古文字学，宋明理学。语言与写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