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作品的拉美译介与出版史述略_王晓阳.pdf

CHUBANSHIHUA 出版史话CHINA PUBLISHING JOURNAL2023 年 第 02 期67鲁迅作品的拉美译介与出版史述略*文王晓阳摘 要 现阶段国内学界对鲁迅作品在海外的译介与出版史关注较多，但对其在拉美地区的译介与出版的关注却相对贫瘠。左翼出版、世界文学及汉学研究构成鲁迅作品在拉美译介与出版的三个动力源。通过对鲁迅作品的拉美译介与出版史进行爬梳可发现，使用共鸣策略，推动本国经典文学作品外译，加强与海外汉学家的联系，对于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有着重要意义。关键词 鲁迅 拉丁美洲 译介 出版 共鸣策略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鲁迅的文学创作不仅极大地推动了中国左翼文艺运动的发展，而且对世界其他国家的文坛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国内学界对鲁迅作品的译介及国际影响的研究众多，以国别和区域研究来划分，对日本、韩国、越南等国研究的论文数量最为庞大，对欧美国家、亚洲其余国家（如泰国、印度等）以及北非及中东国家的研究也均有所涉猎，但对拉丁美洲鲁迅作品译介的研究却少有展开。程弋洋及龙敏利曾在鲁迅西译史一文中，简要提及了鲁迅作品在拉美一些地区的传播，但该文主要以西班牙鲁迅译介史为主线，未对拉美地区进行专题性深入研究。1鲁迅作品在拉美的译介与出版同拉美大陆的社会现实有着极大关联。本文拟以拉丁美洲鲁迅作品译介与出版为研究对象，从多个维度来梳理拉美鲁迅作品译介与出版的概况与动力，进而为当下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提供借鉴与经验。一、拉美左翼出版社的鲁迅作品译介与出版作为拉美左翼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拉美左翼出版社对于鲁迅作品在拉美本土的译介与出版发挥了重要的载体作用，其对鲁迅作品的译介与出版主要集中于 20 世纪 50 年代（滥觞时期）及 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快速发展时期）。1.滥觞时期：20 世纪 50 年代20 世纪四五十年代被誉为拉美出版史上的“黄金时代”。在西班牙流亡知识分子及拉美本土知识分子联合推动下，拉美大陆兴建了许多新型出版社，拉美出版文化随即兴起。受此影响，拉美一些先进知识分子开始着手创办左翼出版社，以期对彼时拉美大陆的左翼运动提供一定的支持和呼应。以阿根廷为例，20 世纪 40 年代，阿根廷国内的共产党人士陆续创建了问题出版社（Problemas，1940 年）、安特奥出版社（Anteo，1942 年）及劳塔罗出版社（Lautaro，1942 年）。成立伊始，上述出版社译介并出版了多部以社会主义与马克思主义为主题的图书，覆盖经济、政治、社会、哲学等多个领域。2劳塔罗出版社由阿根廷左翼人士萨拉马吉奥德豪尔赫（SaraMagionedeJorge）于 1942年创建。萨拉本人是阿根廷国内的左翼人士，她对毛泽东领导下的新中国充满向往，并积极支持卡斯特罗领导下的古巴革命。1956 年劳塔罗出版社出版了题为狂人日记（Diario de un loco）的鲁迅作品集。3该译本是胡里奥加莱尔（JulioGaler）*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世界汉学家口述中文和中华文化海外传播史”（20&ZD330）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出 版史 话 CHUBANSHIHUACHINA PUBLISHING JOURNAL2023 年 第 02 期68以 1954 年中国外文出版社出版的鲁迅故事选集（Selected Stories of Lu Shin）英文版为母版进行翻译的。译者加莱尔曾为国际劳工组织副总干事，在 19541959 年期间，除狂人日记之外，他还翻译了多部国外左翼作家的著作，例如阿瑟米勒的两个星期一的回忆，克利福德奥德茨的等待勒夫梯，美国黑人作家、共产主义者兰斯敦休斯的多部作品以及保加利亚诗人、共产主义革命家尼古拉扬科夫瓦普萨罗夫的诗选集。4但好景不长，1943 年阿根廷发生军事政变，拉米雷斯政府推行的书报检查制度使得初生的拉美左翼出版社发展纷纷遇挫，大量先进书籍亦被焚毁。2.快速发展时期：20 世纪七八十年代进入 20 世纪 70 年代以后，随着智利阿连德政府、阿根廷庇隆政府等相继上台，拉美一些国家左翼出版社获得了相对宽松的发展环境。拉丁美洲对鲁迅的关注发展迅速，主要集中在智利、墨西哥、阿根廷等国。1971 年智利基曼图出版社（EditoraQuimant）出版了由路易斯恩里克达利诺（LuisEnriqueDlino）及波利 达利诺（PoliDlino）编译的十部 伟 大 的 中 国 故 事 （Diez cuentos chinos）。该出版社由萨尔瓦多吉列尔莫阿连德（SalvadorGuillermoAllende）领导的人民团结阵线政府创建。5在政府支持下，1971 年1973 年期间，基曼图出版社出版了约 250 种图书，印刷量达到了近1000 万册。基曼图出版社的图书定价较为亲民；由其发行的图书对插图的使用频率较高，图书排版抽象简约；为方便读者随时随地进行阅读，部分图书采取了袖珍型设计。6这些都与阿连德政府推动普通大众更快、更便捷地接触到文化知识的初衷密切相关。然而，好景不长，1973 年奥古斯托皮诺切特（AugustoPinochet）发动政变，推翻了阿连德政府，基曼图出版社也随即被关闭，由其出版的大量图书亦被付之一炬。在讲述自己与中国文学的情缘之时，译者波利坦言，来中国之前他本人只阅读过林语堂和赛珍珠的一些文章，但是“中国这个伟大的国家可以激起有幸居住在这里的所有人对它的兴趣”。7在此兴趣的推动之下，波利开始接触中国古代及现代文学。在十部伟大的中国故事中，两位译者选编了郁达夫、老舍、鲁迅、茅盾的 10 篇小说。8他们高度评价鲁迅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地位，认为鲁迅是“中国新文学的重要的（或者有可能是最重要的）理论领导之一”。9他们还评价鲁迅“是伟大的新思想战斗先锋，他为反对封建文学、反对国民党的文化压迫政策而战，为文学的大众化及社会的变革而战”，“他可与契诃夫、莫泊桑及其他作家一道被誉为同时期的最佳知识分子”。10在本书中，译者分别选编并翻译了狂人日记 幸福的家庭及补天。事实上，该书并非是路易斯的首部鲁迅译著，早在 1960 年外文出版社就已出版了由其翻译的 鲁迅小说选集（Lu Sin:novelas escogidas）。11在选集中，路易斯译介了鲁迅的 18 部作品。其中 9篇摘选自呐喊（狂人日记 孔乙己 药 明天 一件小事 风波 故乡 阿 Q 正传及社戏），7 篇节选于彷徨（祝福 在酒楼上 幸福的家庭 肥皂 孤独者 伤逝及离婚），其余两篇奔月和铸剑则选自于故事新编。路易斯曾在选集中声明，除 阿 Q 正传 以外，其余作品都由其本人翻译，但遗憾的是他并未指出阿 Q 正传的译者姓名。1972 年墨西哥格里亚博（Grijalbo）出版社出版了米盖尔托雷斯（MiguelTorres）编译的中国 文 化 及 社 会 （Cultura y sociedad en China）。书中收录并翻译了鲁迅的 15 篇文章：诺拉走后怎样 论睁了眼看 无声的中国 革命时代的文学 怎么写 关于知识阶级 文艺与政治的歧途 非革命的急进革命论者 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 “民族主义文学”的任务和运命 “智识劳动者”万岁 为了忘却的纪念 从孩子的照相说起 论现在我们的文学运动 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格里亚博出版社于 1949 年由流亡到墨西哥的CHUBANSHIHUA 出版史话CHINA PUBLISHING JOURNAL2023 年 第 02 期69西班牙左翼知识分子胡安格里亚博塞雷斯（JuanGrijalboSerrs）一手创办。该出版社曾译介了许多马克思、恩格斯的作品。19691973 年期间，格里亚博出版社还翻译了多部毛泽东作品，如：矛盾论（1969 年）、革命战争（1971 年）、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1973 年）、毛泽东语录（1973 年）等。从 中国文化及社会 一书内容来看，托雷斯选译的鲁迅文章的体裁多以演讲稿为主，主题则紧扣“运动”“革命”“文化”。由此不难看出，该书的出版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以对墨西哥国内的左翼运动有所呼应。二、世界文学视野下的拉美鲁迅作品译介与出版从上述内容不难看出，拉美左翼出版社对鲁迅作品的译介与出版深受国内形势影响。除此之外，亦有一些拉美出版社将鲁迅及其作品视作世界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本国译介并出版了鲁迅著作。以哥斯达黎加出版社（EditorialCostaRica）为例，为推动世界文学经典作品在本国的传播，哥斯达黎加出版社曾在 20 世纪 70 年代、80 年代出版了一套“世界流行文学选集”丛书，出版了包括塞万提斯、王尔德、史蒂文森、契诃夫、易卜生、陀思妥耶夫斯基、鲁迅等世界著名作家在内的 70部作品。作为“世界流行文学选集”的丛书之一，哥斯达黎加出版社于 1977 年对鲁迅部分作品进行了编译，并冠以书名铸剑（La espada azul）。该书主要由铸剑 风波 狂人日记 故乡及伤逝等 5 篇文章组成，译者不详。丛书主编维克多胡里奥佩拉尔塔（VctorJulioPeralta）在译著前言一栏，全面爬梳了鲁迅生平、作品创作及风格。他认为鲁迅是中国这个伟大的亚洲国家进行文化革命最有力的推动者之一，12对中国新文学流派的嬗变起到了巨大的影响作用。鲁迅在文学创作中，针砭时弊，不仅将批判的利刃直指上层阶级，对底层人民的一些封建思维（如宿命论）也有所讽刺与批评。维克多指出，在鲁迅眼中，文学承担着对社会变化的义务，“文学应当带着一定的目的性来反映特定时期的全部社会现实”。13自 1959 年创立以来，古巴艺术和文学出版社（EditorialArteyLiteratura）一直以“出版世界上最优秀的文艺图书”为己任。该出版社分别于1974 年和 1978 年出版了狂人日记和故事新编（Antiguos relatos vueltos a contar）的西班牙语译本。经笔者比对发现，故事新编实为1963 年外文出版社出版的故事新编西语本的再版。除哥斯达黎加与古巴之外，20 世纪七八十年代阿根廷的拉美中心出版社亦将鲁迅作品置于世界文学类丛书之下进行了译介出版。拉美中心出版社由阿根廷学者鲍里斯斯皮瓦考（BorisSpivacow）于 1966 年创建。在运营期间（19661995 年），该出版社曾出版了多套主题系列丛书（如“基础思想百科全书”“青年世界新百科全书”“世界文学史/世界基础文学丛书”）。“世界文学史/世界基础文学丛书”选编工作肇始于 1968 年，共出版了316 本世界文学史及世界经典文学著作。1970 年，拉美中心出版社将阿 Q 正传（La verdadera historia de A Q）选编入该套丛书。除此之外，拉美中心出版社亦在其他世界文学主题类丛书中译介出版了多部鲁迅作品，如 1971 年的狂人日记及其他故事（Diario de un loco y otros relatos）、1980 年 的 经 验 及 其 他 文 章 （Experiencia y otros ensayos）以及阿Q正传及其他故事（La verdadera historia de A Q y otros relatos），其对鲁迅作品世界性的认可由此可见一斑。阿 Q 正传及其他故事译者为加莱尔，由阿Q 正传 狂人日记 故乡 祝福 幸福的家庭和 伤逝 等作品组成。14罗伯特 多诺索（RobertoDonoso）曾为该书作序。在序中，多诺索提出了他对 19 世纪中国文化在西方影响力的看法，“尽管在上个世纪（19 世纪）中后期，里雅各、顾赛芬、普意尼、爱德华毕欧、儒莲等人已将中国文化中的经典作品译成了多种欧洲语言，但西方知识分子出 版史 话 CHUBANSHIHUACHINA PUBLISHING JOURNAL2023 年 第 02 期70对这些作品的喜欢乃至了解仍很贫瘠”。15之后，他对鲁迅生平及当时中国的社会现状进行了爬梳。在该书的封底，编者高度评价了鲁迅的地位，认为他是“本世纪中国文化革命的先锋”，“虽然他深深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但是他也接受了西方文化并将其传播给了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