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军事化研究_朱雨轩.pdf

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研究 2022 年第 4 期60Research on the Militarization of the Masses in the Period of Struggle on the Jinggang Mountains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军事化研究 朱雨轩 肖小华摘要：群众军事化是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工作的重要特征。井冈山斗争时期，每个红军都是组织员、宣传员、战斗员，通过积极开展革命宣传，奠定了群众军事化的思想基础；深入开展土地革命，激发了群众军事化的内生动力；积极组织和武装群众，培养了群众军事化的骨干力量。群众军事化促进了红军作战能得到地方武装和革命群众的有力配合，红军和根据地的给养和后勤能得到有效保障。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作为全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其群众军事化的成功经验对于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发展乃至中国共产党革命政策和理论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关键词：土地革命战争 井冈山斗争 群众军事化 毛泽东中国分类号：K263.4E297.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883-（2022）04-0060-08毛泽东在 井冈山的斗争 中指出，“边界的斗争，完全是军事的斗争，党和群众不得不一齐军事化”。“在井冈山上，党的各项工作完全围绕着武装斗争这一总的要求，一切为了战争的胜利，一切为了建立和巩固根据地”。群众军事化是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工作的重要特征。井冈山斗争是农村割据的典型范例，井冈山斗争时期的群众军事化主要是农民军事化，其成功经验对于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发展乃至中国共产党革命政策和理论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一、井冈山革命斗争时期群众军事化的主要背景毛泽东从大革命时期以来就有动员广大群众特别是农民支持参加革命和武装斗争的主张。湘赣边界秋收起义受挫后，毛泽东率领起义军余部被迫转入国民党军力相对薄弱的井冈山山区，而井冈山所处的湘赣边界地区在大革命时期就有群众军事化的基础。（一）毛泽东的群众军事化思想毛泽东从 1925 年底到 1926 年 9 月，先后发表了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等文章，深刻阐述了“农民问题乃国民革命的中心问题”，绝大部分半自耕农和贫农是农村中一个数量极大的群众，农民不起来，革命不会成功等思想，他积极呼吁“我们的同志于组织工人组织学生组织中小商人许多工作以外，要有大批的同志，立刻下了决心，去做那组织农民的浩大的工作”，中国共产党员要“挽着农民的手，问他们痛苦些什么，问他们要些什么。从他们的痛苦与需要中，引导他们组织起来”。1927 年初毛泽东花费 32 天的时间，实地考察了湘潭、湘乡、衡山、醴陵、长沙五个县的情*本文系2021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中央苏区的宣传动员及其时代启示研究”（21XDJ029）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朱雨轩，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教师，研究方向：井冈山斗争史、中央苏区史；肖小华，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井冈山斗争史、中央苏区史。毛泽东选集第 1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年，第 63 页。陈正人：创立湘赣边界“工农武装割据”的斗争，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党史资料征集编研协作小组、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下册，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 年，第 31 页。毛泽东文集第 1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年，第 37 页。毛泽东文集第 1 卷，第 39 页。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军事化研究2022 年第 4 期61况，形成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这个报告归纳了农民协会领导广大农民做的“推翻地主武装，建立农民武装”等 14 件大事，毛泽东还向“湖南革命当局”发出号召，“应使这种武装力量确实普及于七十五县二千余万农民之中，应使每个青壮年农民都有一柄梭镖，而不应限制它”。“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毛泽东在武汉一家旅社里接见了“马日事变”后逃出湖南的工农干部，他劝大家早日返回家乡，山区的人上山，滨湖的人上船，拿起枪杆子进行斗争，武装保卫革命。毛泽东在 1927 年 7 月 4 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发言提出，农协及农民武装可以上山或投到同党有联系的军队中去，“上山可造成军事势力的基础”，“不保存武力则将来一到事变我们即无办法”。毛泽东在中央“八七”会议时，总结辛亥革命和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不仅提出“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著名论断和土地革命要根本取消地主制的主张，而且实际上提出要把两者相结合的思想，即“枪杆子”运动和民众运动相结合。1927 年 8 月 9 日，毛泽东在临时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讨论秋收暴动等问题时进一步提出，大家不应只看到一个广东，湖南也是很重要的。湖南民众组织比广东还要广大，所缺的是武装。毛泽东的这些见解，为他后来在领导井冈山斗争的过程中推动群众军事化奠定了思想基础。（二）应对严峻的革命形势需要群众军事化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面临非常严峻的革命形势。在中共湖南省委和毛泽东领导湘赣边界秋收起义的过程中，群众支前的问题就已经凸显。秋收起义“原定战略计划是兵分三路会攻长沙，在长沙市及郊区工农运动的配合下，采取里应外合的策略，夺取长沙城市”。然而，由于敌强我弱等多方面的原因，湘赣边界秋收起义遭受严重挫折。中央特派员任弼时 1927 年 9 月底到湖南调查秋收起义的情况，湖南省委领导夏明翰谈到：“这次我军所到之地农民并未起来，远不及北伐军到时，农民的勇踊跃。大多数农民甚恐慌不敢行动，恐怕军队失败大祸临头的心理充满了农民的脑筋。”即便“农民并未起来”不是秋收起义攻打长沙失败的主要原因，但不可否认的是，群众支前的问题确已引起了秋收起义领导层的重视，至少在毛泽东具体领导起义的过程中，群众支前的现实情况与原定计划有很大落差。在其后毛泽东率部转兵和引兵井冈山的过程中，由于缺乏群众的有力支援帮助等原因，工农革命军在与国民党军及地主武装的遭遇战中还受到了损失，比如在芦溪战斗中工农革命军总指挥卢德铭同志不幸牺牲；工农革命军在遂川大汾遭遇地主武装突袭后被冲散，后来是王佐派人接应，毛泽东和工农革命军才到达井冈山大井。1928 年，中共中央向湖南和江西省委，以及直接向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发出过多封指示信，对湘赣边界革命斗争提出指导意见，其中不乏关于群众军事化的具体指示。中共中央在 1928 年 6 月 4 日写给红 4军领导和前委的信中指出，“红军的调动须避免与比自己更强大的敌军作最后决胜负的战争，因此我们的作战必须与广大的群众在一块，对于力量薄弱的敌军当然应当以我们的主力迅速地解决他，但对于大队地比较有优势的敌军，我们必须有广大的群众与红军在一块，以游击战争的形式四方八面包围抄袭，切忌以单纯的军队与敌军鏖战”，并且强调，“除正式的红军之外，必须宣传群众组织赤卫队，使男女老少都能担任赤卫的工作，利用一切的民间武器武装群众，唯有这样才能在任何时候保卫乡村政权，群众的军事化是暴动胜利的保障，望你们特别注意”。虽然因为地下交通的问题，中共中央的这封指示 毛泽东选集第 1 卷，第 29 页。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上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年，第 203 页。黄允升：毛泽东三落三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年，第 93 页。黄允升：毛泽东三落三起，第 23 页。任弼时报告：关于秋收暴动的情况与计划（1927年9月27日），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大全军事斗争卷第 1 册，北京：党建读物出版社，2020 年，第 274 页。中共中央给朱德、毛泽东并红四军前委的信（1928年6月4日），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大全军事斗争卷第 1 册，第 495 496 页。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研究2022 年第 4 期62信过了近半年才到达井冈山，但是群众军事化的紧迫和必要情况在井冈山斗争的具体实践中是显而易见的。据中共江西省委 1928 年 4 月的报告，国民党驻赣西各县的军队有 3 个团，即“以 79 团守永新，81团守遂川，80 团守泰和、万安”。据中共湖南省委 1928 年 7 月统计，湖南国民党军“8 军 1、2 师集中茶、攸、酃县”。“军阀们把向边界剿匪当做一件大事，剿匪经年，耗费百万（鲁涤平），人称二万，枪号五千（王均）。”湘赣两省的地方军阀和豪绅地主还在湘赣边界各县建立了“挨户团”“靖卫团”等地主武装。而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部队上井冈山时才一千人左右，1928 年 4 月朱德、陈毅带上井冈山的南昌起义部队也才两千人左右，1928 年底由彭德怀、滕代远率领上山的平江起义部队八百人左右。群众军事化的紧迫和必要，从部队兵力的直接对比便可窥一二。（三）湘赣边界地区有群众军事化的基础大革命时期，湘赣边界各县先后建立了共产党的组织。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推动下，湘赣边界迅速掀起了群众大革命运动高潮。湘赣边界地区“有过农民的割据”，很多地方都相继成立了农民自卫军，以保卫农民协会。比如：1926 年 7 月，永新县建立了第一批农民协会后，就组织了永新县农民自卫队。1926 年 9 月，北伐军攻克莲花后，建立了莲花县农民自卫军。莲花县党组织领导农民自卫军和革命群众 300 多人还解散了土豪劣绅操纵的莲花县行政委员会。1927 年 1 月中共酃县特别支部和县农民协会根据省农代会关于“组织农民自卫武装决议案”，着手筹建了“酃县农民自卫军总队”。在中共党组织和大革命的影响下，袁文才、王佐率领的绿林武装也改编为农民自卫军。1926 年 l0 月，宁冈县共产党员龙超清争取了袁文才率宁冈县保卫团举行武装起义，一举攻克了宁冈县城新城，逮捕了清乡局长，驱逐北洋军阀县知事出境。起义胜利后，为了保护农民的权益，农会将起义的宁冈县保卫团改编为农民自卫军。1927 年春，经过遂川中共党组织和农民协会的思想启发，王佐也将自己率领的绿林军改编为农民自卫军，自任总指挥。大革命时期湘赣边界地区的农民运动，从一开始就注重将组织农民与武装农民相结合，在各县普遍建立农民自卫军。虽然“马日事变”后，湘赣边界地区中共党组织和农民协会遭到严重破坏，农民自卫武装大部分被缴械，但是反帝反封建革命的影响在工农群众尤其是广大贫苦农民心中播下了种子。面对国民党以及地主豪绅的横征暴敛，广大工农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苛捐杂税之多，比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捐税除原有赋税统税等正税外，其余的杂税竟有十余种之多，如烟酒捐，落地捐，二五附加，市政捐，一五抵补捐，北伐捐，国库券，灯捐，靖卫团捐等”，更为新奇的是，“竟有喜捐丧捐与人头捐之苛政。其例凡一大家无论贫富，如生有小孩子，便须上捐，起码两元，死人起码两元”，“吉安 中共江西省委给中央的报告：目前政治形势与朱毛红军发展情况（1928 年 4 月 25 日），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大全军事斗争卷第 2 册，第 1274 页。中共湖南省委通告第二号：红四军向湘东发展及全省工作的布置（1928 年 7 月 13 日），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大全军事斗争卷第 2 册，第 1091 页。毛泽东选集第 1 卷，第 81 页。毛泽东选集第 1 卷，第 50 页。余伯流、夏道汉：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研究，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 年，第 50 页。余伯流、夏道汉：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研究，第 51 页。炎陵县档案史志局编：中国共产党炎陵县历史第 1 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 年，第 37 页。中共宁冈县委组织部等编：中国共产党江西省宁冈县组织史资料（19241987），内部出版，1991 年，第 12 页。中共遂川县委党史工作办公室编：中国共产党遂川历史第 1 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 年，第 23 页。江西工作近况：综合性报告（1928 年 7 月 3 日），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史料大全军事斗争卷第 3 册，第 1302 页。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军事化研究2022 年第 4 期63已实行牛捐、鸡捐、狗捐、门牌捐等不但工农反对，即一般商人亦相当厌恨”，这与民主革命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二、井冈山斗争时期群众军事化的主要经验井冈山斗争时期，“每个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