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的乌克兰电影（2014—2021）_蒋兰心.pdf

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18步入 21 世纪后，东欧剧变后的捷克、波兰、罗马尼亚等东欧国家的电影业逐步走出低谷，复苏势头强劲。但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乌克兰，却由于经济危机、政局动乱以及政府对文化产业的长期忽视，导致电影发展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在 2014 年爆发“克里米亚危机”1之前，乌克兰国内电影市场一直由俄罗斯电影主导，甚至一度陷入“乌克兰人不看乌克兰电影”2的窘境。乌克兰电影的辉煌似乎停留在了苏联时期。2015 年 1 月，乌克兰国家电影局（Derzhkino）颁布了重量级的 20152020 年乌克兰国家电影产业发展战略（i i i i i i 20152020 ），吹响了乌克兰电影复兴的号角。在随后几年的国家政策扶持和资金支持下，乌克兰电影产业得到了很大发展，乌克兰电影人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开辟出一条独具特色的国家电影发展道路。本文将对“克里米亚危机”之后（20142021）的乌克兰电影的复兴情况进行梳理，总结其发展经验及产业模式，以此为其他东欧“小国电影”3提供镜鉴。一、政策保障与资金扶持1998 年，乌克兰最高拉达4通过了 乌克兰电影摄影法（i i:i ），制定了恢复乌克兰电影作为一门艺术的若干举措。九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的乌克兰电影（20142021）蒋兰心蒋兰心，武汉大学艺术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 2020 级博士研究生。摘 要:步入 21 世纪后的乌克兰电影长期处于停滞状态。随着 2014 年“克里米亚危机”的爆发以及 2015 年20152020 年乌克兰国家电影产业发展战略 的颁布实施，乌克兰电影呈现逐步复苏的迹象。近年来，在国家政策扶持和资金支持下，乌克兰电影在产业模式、电影节获奖、国族电影创作等方面均进行了富有特色的有益探索，其电影产量、电影票房和国际互动等相较之前的停滞状态有了长足的进步，为未来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然而，2022 年俄乌战争的突然爆发，将刚刚呈现复兴态势的乌克兰电影推入不可预知的巨大困境中。战争阴霾下的乌克兰电影，其未来发展尚有待进一步观察。关键词:乌克兰电影 电影产业 电影政策 国际电影节 东欧电影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8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19 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的乌克兰电影（20142021）条法令分别是：1.电影业的中心工作是弘扬人文思想、民族文化与精神价值观；2.支持具有民族意识、爱国情怀和对民众进行自然生态教育的电影的创作；3.保障创作自由，保护知识产权、版权以及电影制作方的物质和精神权力；4.发展国家电影与摄影传统；5.保护国家与世界电影艺术珍品；6.电影工作室不论所有权，在电影制作、发行与放映方面享受同等权力；7.鼓励学习国内外优秀电影范例；8.促进非专业人士的电影创作；9.促进本土电影人与国际电影协会、基金会的合作。5乌克兰电影摄影法 虽然强调了中央机构对电影领域的行政权力，但并未干涉私人资本和外国电影公司对电影制作、发行、放映的资助。俄罗斯利用地缘、语言、文化以及意识形态上的优势，迅速占领了乌克兰国内电影市场，成为市场的绝对主导。而乌克兰本国电影由于缺乏国家扶持，在 20 世纪 90 年代后半期，每年电影产量仅为 46 部。并且，此时的乌克兰电影业普遍存在着国有制片厂转型困难、拍摄设备落后、演员重复等问题，导致乌克兰国内观众一度认为乌克兰电影是“粗制滥造”的代名词，进一步加剧了本土影片的危机。2014 年，乌克兰国内政权动荡，俄乌局势紧张，双边爆发“克里米亚事件”。乌克兰的电影市场格局由此发生重大转变，民间也发起了“抵制俄罗斯电影”的倡议活动。乌克兰民众组织了快闪表演、“俄罗斯电影纠察行动”、电影和电视频道办公室外的抗议活动等，要求乌克兰主流媒体不再播放贬低乌克兰人、歌颂“俄罗斯世界”、宣传俄罗斯安全部队的俄罗斯电影与电视剧。在民众的督促下，乌克兰当局开始监测俄罗斯电影、电视剧在乌克兰境内的传播情况。乌克兰文化研究所所长、前国家电影局局长安娜齐米尔（Anna Chmil）承认，乌克兰视听领域的确存在严重的“俄罗斯扩张”，“过去十年间，有一万部俄罗斯电影、一万部电视连续剧进入了乌克兰的家庭视听市场，有多达三百部俄罗斯电影在乌克兰电影院上映”6。国家电影局 2014 年的统计数据同样显示，在乌克兰主要电影频道中，俄罗斯电影占播放份额的 41%，而乌克兰电影所占播放份额少到可以忽略不计。7基于上述情况，乌克兰最高拉达决定通过 关于保护乌克兰信息视听空间的法律修正案（i i i i i i i ）8。至此，在乌克兰视听领域中，与俄罗斯相关的内容都将受到极为严格的限制。抵制俄罗斯电影的最终目的是发展本国电影。时任乌克兰国家电影局局长的普利普伊连科（Pylyp Illenko）表示，“对乌克兰来说，电影是社会经济、文化、精神和意识形态发展的战略资源”9，更是保障国家信息安全、传递爱国主义、建立乌克兰积极形象的主要工具10。20152020 年乌克兰国家电影产业发展战略（以下简称 发展战略）是乌克兰电影迈向复兴的第一步，国家电影局确定了电影领域的优先事项、主要任务和政策机制，对乌克兰现行的电影制作、融资管理制度进行了修改与补充。发展战略指出，乌克兰电影必须履行重要的社会功能与爱国功能、塑造积极的乌克兰形象、强化乌克兰的国家共同象征、突出乌克兰的重要历史事件、创作关于乌克兰杰出历史人物的传记电影、创作纪念乌克兰英雄的电影等。发展战略 计划用五年时间实现以下目标：打造新的电影“明星”、至少发行 30 部电影、2020 年国家对电影的投入达到 3000 万欧元、以欧盟标准保护电影版权。11发展战略 为乌克兰电影产业提供了较为充足的资金支持。乌克兰国家电影局的数据显示（图 1）：2014 年，国家仅拨款 2640 万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图 1 20142019 年乌克兰国家电影局对电影的年度资助金额（单位：百万格里夫纳）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19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2023 年第 2 期 总第 194 期120单位，1 欧元 30 格里夫纳）支持乌克兰电影发展，但在 发展战略 颁布后的 2015 年，金额一下子提高到了1.25亿格里夫纳，是2014年的5倍。到了2017年，国家拨款高达 4.89 亿格里夫纳，是 2014 年的 18.5 倍，2015 年的 4 倍。此后两年，国家拨款数额和 2017 年几乎持平。12对于经济发展长期停滞的乌克兰而言，这种对电影产业的资金扶持力度实属难能可贵。时任文化部部长基里连科（V.Kyrylenko）说道，“即便是在预算削减的情况下，我们也不可能关闭最重要的文化创意项目”13。由于国家的政策保障与资金扶持，乌克兰也迎来了电影产量的飞速提升（图 2）。2014 年，乌克兰国内共发行乌克兰电影 8 部，国家电影局资助了其中4 部，占乌克兰电影发行总量的 50%。随着资金投入的加大，乌克兰电影发行总量也不断增加。2016 年全国共发行乌克兰电影 21 部，国家电影局资助了其中 5 部；2017 年发行 22 部，国家资助了 13 部；2018年发行 35 部，国家资助了 22 部；2019 年发行 46 部，国家资助了 30 部。2019 年国家电影局资助的影片数量比 发展战略 实施前的 2014 年翻了 7.5 倍，已占乌克兰电影发行总量的 65%。此外，20142019 年发行的每一部乌克兰长片电影，都由国家电影局部分或全额出资。14资金投入与电影产量的正向关联，充分说明了乌克兰电影只有在国家财政的扶持之下才有实现快速发展的可能。此外，如图 1、图 2 所示，国家电影局的资金投入与资助电影数量均在 2017 年实现了成倍增长，且之后的两年一直保持良好态势。究其原因，2017年通过的 关于国家支持乌克兰电影摄影的法案（i i i ii，以下简称 法案）功不可没。法案的实施标志着乌克兰电影产业逐步向规范化和标准化迈进。法案 详细说明了国家对电影提供财政支持的机制与程序，这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乌克兰文化部门的官僚化，有效盘活了国家电影补贴，避免了各部门重复派发资金所造成的浪费现象。更重要的是，法案 引入了“国家电影资助评分体系”，让国家电影局的资金扶持有章可循。法案 规定了资助乌克兰电影的 8 项文化标准和 7 项生产标准：文化标准主要针对影片主题及剧本，要求受资助的电影展现乌克兰历史、社会、民族、自然地貌、优秀价值观等，每项标准计 2 分，最高可得 16 分；生产标准则涵盖电影的人员构成、拍摄场地、后期制作，要求启用乌克兰本土电影从业者，在乌克兰本地取景拍摄，在乌克兰的电影工作室进行后期制作，为乌克兰普通民众提供就业岗位等，每项标准计 0.57 分，最高可得 26 分。根据积分情况，电影资助分为三个等级，分别占电影制作成本的 50%、80%和 100%。另外，法案 特别鼓励纪录片、教育片、动画电影、儿童电影、艺术电影的创作，导演首作和在乌克兰拍摄的外国电影也会得到相应的资金扶持。15为了进一步分析国家政策对乌克兰电影的促进作用，乌克兰国内电影市场的票房情况也需要纳入考量。如前文所述，在 2014 年之前，乌克兰国内电影市场一直由俄罗斯电影把持，但在“克里米亚危机”以及关于保护乌克兰信息视听空间的法律修正案 颁布后，美国电影取而代之，成为乌克兰本土电影市场的新主导。根据国家电影局的监测数据显示，2016 年，在乌克兰主要电影频道中，好莱坞电影占播放份额的38%，苏联电影占 30%，俄罗斯电影占 10%，乌克兰电影占 7%。1620142021 年，在乌克兰实体影院中，观众难觅俄罗斯电影的踪影，好莱坞电影则在票房上表现出一骑绝尘之势（表 1）。“克里米亚危机”之后图 2 20142019 年乌克兰国家电影局资助电影的数量与全年发行电影的总量电影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内文.indd 1202023/2/28 上午11:24中外影史121好莱坞电影在乌克兰本土电影市场中占据主导地位，不仅使得乌克兰电影符合“小国电影”的主要特征，而且影响了其后续发展路径，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大国博弈之下乌克兰意识形态的转变。如表 1 和图 3 所示，乌克兰国内电影市场的绝大部分票房流向了外国电影。2014 年，乌克兰电影票房为 1930 万格里夫纳，外国电影票房则为 8.95 亿格里夫纳，乌克兰电影票房仅占全国总票房的 2%。经过五年的发展，乌克兰也出现了一些较为卖座的本土商业电影，以喜剧类型为主。如 人民公仆 2（2，2016）、疯狂四人行（Dzidzio.，2017）、机器人：英雄不会死（i ，2017）、超时空堡垒（，2017）、我，你，他，她（,i ,，2018）、疯狂的婚礼（i ，2018）、浪荡公子（i ，2018）、森林奇缘（:i ，2018）、唯有奇迹（i ，2019）等，以上电影的票房收入从 2200 万到 6000 万格里夫纳不等。182019 年乌克兰电影创下了票房新高，达到了 2亿格里夫纳，是 2014 年的 10 倍；2018 年，乌克兰电影票房占全国总票房的比例提升至 8%，比 2014 年提高了 4 倍（图3）。从 2014 年的 2%到 2018 年的 8%，票房占比的变化，说明了乌克兰电影在国内电影市场的票房占有量大大提升，实现了里程碑的跨越，“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的乌克兰电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当然，必须指出的是，乌克兰电影产业现在仍处于起步阶段，本土电影想要取得巨大的商业成功还需继续努力。外国电影的高市场占有率一方面说明了外片横行的严峻现状，但另一方面也证明了乌克兰国内电影市场仍有很大空间值得本土电影探寻。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新冠疫情虽然减缓了乌克兰电影的复兴进程，但乌克兰政府与电影人采取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自救”措施，较为成功地维持了乌克兰电影的良好发展态势。措施有：1.制定特殊政策，拓展资金来源。国家电影局原计划 2020 年拨款 7.73亿格里夫纳支持乌克兰电影的发展，但在新冠疫情暴发后，款项锐减为 4.345 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