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与（命题）知识归属语句的语境敏感性_李麒麟.pdf

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与（命题）知识归属语句的语境敏感性李麒麟*内容提要：本文系统地考察了以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为语言模型来刻画所谓的“知道”的语境敏感性的理论尝试，通过语言学、语言哲学等相关领域的证据，详细地揭示出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与“知道”在语言机制层面的重大差异，在进一步考察和批评认知语境主义者可能诉诸的挽救策略的基础上，本文最终得出结论：通过可分等级的形容词的语言模型策略并不能成功地论证诸如“S 知道 p”是具有语境敏感性的（命题）知识归属语句。关键词：可分等级的形容词语境敏感性（命题）知识语言哲学知识论当代知识论研究领域中的认知语境主义（epistemic contextualism）理论主张，命题知识归属语句“某人S 知道 p”（S knows that p）是具有语境敏感性特征的，换言之，在不同的认知语境中，具有相同句法形式的命题知识归属语句可以表达不同的命题内容，反映出认知主体 S 与目标命题 p 之间存在着不同的二元关系（the binary relation）；这也就意味着，按照此类二元*作者系北京大学外国哲学研究所、北京大学哲学系长聘副教授。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与（命题）知识归属语句的语境敏感性237的认知语境主义理论立场，“知道”（know）这一日常语言中的动词就其语义逻辑形式而言，可以被刻画为 K，而在不同的认知语境中，K所表达的不同语义内容就反映出认知主体 S 与其目标命题 p 之间的二元的语境敏感性关系。显然地，如果认知语境主义仅仅提供的是上述这种关于知识归属语句的语境敏感性的粗糙表述，那么这种纲要性的认知语境主义理论显然是缺乏理论吸引力的，因此，对于持有认知语境主义立场的学者而言，更为可取的理论建构策略是给出关于 K 的更为细致、更为准确的语义学机制的描述，从而使得关于知识归属的语境敏感性现象可以成为相关语义学机制可以解释乃至可以预测的理论后承，只有这样的做法，才可以使得认知语境主义成为一种可捍卫的（defensible）、有望成功的（viable）理论主张。根据一些持有经典的认知语境主义立场的学者的观点，之所以知识归属语句的真值在不同的语境中会有所不同，是因为知识归属的标准（或强度）在不同的语境中亦有所变化。根据这种理论观点，知识归属的语境敏感性类似于诸如“高的”“平的”“大的”“小的”等可分等级形容词的语境敏感性。例如，斯图尔特科恩（Stewart Cohen）就认为，“很多的（如果不是大多数的话）自然语言中的谓词具有如下的特点：由这些谓词所构成的语句的真值取决于语境中被确定的标准（contextually determined standards），例如，平的（flat），秃的（bald），富有的（rich），快乐的（happy），悲伤的（sad）”。举例来说，为了弄清楚某一给定的表面是否是平的，我 例如，斯图尔特科恩（Stewart Cohen）、基思德罗斯（Keith DeRose）和大卫K.刘易斯（David K.Lewis）都在不同场合提出了类似的主张或说明。Stewart Cohen,“Contextualism,Skepticism and the Structure of Reasons”,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Vol.13,1999,p.60.需要特别指明的是，科恩在这句话中并没有特别注意他在引文结尾处所列出的形容词之间的区别。实际上，这些形容词之间确实存在一些重要的差异。例如，“秃的”是模糊的（vague）谓词，“富有的”是具有某种隐含的比较类（comparison class）的可分等级形容词，因而“富有的”通常不能作为绝对词项（absolute term）来加以使用。但是，还有一些其他可分等级形容词有时则可被视为绝对词项，例如“平的”、“空的”（vacuous）。实际上，认知语境主义者（例如科恩、德罗斯等人）主要是以诸如“平的”、“高的”（tall）等可分等级形容词作为典范的语言学模型来刻画“知道”的所谓的语境敏感性的。因此，在本文的其余部分中，我们将主要讨论的是诸如“平的”“高的”等可分等级的形容词。238外 国 哲 学们必须弄清楚我们到底在什么样的语境中、以怎样的关于“平的标准”为尺度对相应的平面进行评估，因为“语境将决定某一表面需要达到怎样的平坦程度才能够被算作是平的”。另一个经典的例子是将“高的”归属于某人。通常说来，关于“高的”的归属是敏感于语境中突显的高度的测定尺度（a contextually salient scale of height）的。例如，当我们谈论职业篮球运动员的身高时，相较于“我们在日常情况下谈论一般人的身高”而言，我们在此时可能对“高的”采用更高的标准。认知语境主义者认为，这类关于可分等级的形容词的事实为知识归属的语境敏感性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语言模型，因为在他们看来，知识归属语句会根据所处的语境而有不同程度的强弱差异，语境将实质性地决定有关知识归属的具体标准；按照认知语境主义学者的分析，上述关于知识归属的敏感性描述似乎看上去是很直观的。换言之，根据这类语境主义者的观点“直观地”，知识归属也是可分等级的；因此，就像那些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一样，“知道”也因其可分等级的性质而具有语境敏感性。但是，这种理论主张是成立的吗？接下来我们就将集中讨论上述这种类型的语境主义理论。大多数语言学家认为，可分等级的形容词至少具有两个定义性的（defining）特征。首先，“可分等级的形容词可以通过诸如很（quite）、十分（very）、相当地（fairly）之类的等级副词（degree adverbials）加以修饰”。从这个意义上讲，可分等级的表达式是可以允许我们使用上述修饰项（modifier）加以限定的。然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通常情况下，上述我们提及的那些等级副词是不适于对非可分等级的表达式或相关词项进行修饰的。例如，（1a）这表面是十分平坦的。（The surface is very flat.）Stewart Cohen,“Contextualism,Skepticism and the Structure of Reasons”,Philosophical Perspectives,Vol.13,1999,p.60.Christopher Kennedy,Projecting the Adjective:The Syntax and Semantics of Gradability and Comparison,New York,NY:Garland Publishing,Inc.,1999,p.xiii.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与（命题）知识归属语句的语境敏感性239（1b）这表面相当平坦的。（The surface is fairly flat.）（1c）这表面真的很平坦的。（The surface is really flat.）（1d）约翰十分高。（John is very tall.）（1e）约翰相当高。（John is fairly tall.）（1f）约翰真的很高。（John is really tall.）（1g）?焦尔达诺布鲁诺十分死的。（Giordano Bruno is very dead.）（1h）?我希望新飞船是很八角形的。（I want the new spacecraft to be quite octagonal.）（1i）?卡特是一位相当地前总统，林肯是一位极其地前总统。（Carter is a fairly former president,and Lincoln is an extremely former president.）（1a）（1f）听起来完全是恰当的，而且对胜任的英语（或者汉语）的使用者来说也都是合适的；但（1g）（1i）听起来就颇为古怪（odd）了。作为对比，我们会发现，“知道”似乎也很难满足上述这类测试的要求，因为诸如“非常”“相当”之类的经典修饰语无法适当地修饰“知道”。不仅如此，上述等级修饰副词也不能修饰诸如“已知的”（known）等源自于“知道”的变体词项。下面的这组例句就很好地印证了我们的相关想法：（2a）?约翰十分知道拜登是第 46 任美国总统。（John very knows that Biden is the 46th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2b）?约翰相当知道拜登是第 46 任美国总统。（John fairly knows that Biden is the 46th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在（1g）（1i）相关例句编码后的“?”记号用于表明相关例句在自然语言的相关表述中是不恰当（甚至是错误）的本文后续出现的“?”记号均是在这一意义上使用的。（1a）（1f）改编自 Jason Stanley,“On the Linguistic Basis for Contextualism”,Philosophical Studies,Vol.119,No.1-2,2004,p.124；而（1g）（1i）则来自 Christopher Kennedy,Projecting the Adjective:The Syntax and Semantics of Gradability and Comparison,New York,NY:Garland Publishing,Inc.,1999,p.xiv。240外 国 哲 学（2c）?十分已知的是，拜登是第 46 任美国总统。（It is very known that Biden is the 46th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2d）?相当已知的是，拜登是第 46 任美国总统。（It is fairly known that Biden is the 46th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一般说来，我们会倾向于认为（2a）（2d）的这组例句都是表达上十分古怪的、不恰当的。但是，我们也应该注意到，在上述这组例句中（2c）（2d）这两条例句的古怪性也许会有一些争议一些语境主义者可能会抱怨，之所以（2c）和（2d）这两条例句听上去那么古怪和生硬，是由于修饰项选择不当所导致的。例如，修饰项“广泛地”（widely）就可以很好地适用于修饰“已知的”：（2c*）广泛已知的是，拜登是第 46 任美国总统。（It is widely known that Biden is the 46th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针对上述认知语境主义者的抱怨，我们当然可以承认（2c*）在语言表述上是恰当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诸如（2c*）这类的语句可以为那些利用可分等级的形容词的语言模型来刻画“知道”的语境敏感性的认知语境主义提供任何是指的帮助。在此，我们需要再一次澄清我们的核心论题的关切要点我们希望考察的是，“知道”及其派生词（如“已知的”）能否被经典的等级?修饰项（degree modifiers）所修饰或限定，而非“知道”及其派生词（如“已知的”）能否被任意的副词修饰项来加以限定。对于相关语言的胜任的使用而言，副词修饰项“广泛地”并不是一个恰当的等级修饰词，“广泛地”不能被用来表征所谓的知识等级或者刻画针对目标命题（the target proposition）的认知立场的强弱程度。“广泛地”一词仅表示形成了关于目标命题的知识的人员的数量上的众多或者范围上的广泛。从这个意义上讲，（2c*）实际上意味着大多数人而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拜登是第 46任美国总统。因此，即使我们所有人都接受（2c*）是一条恰当的陈述，这也可分等级的形容词与（命题）知识归属语句的语境敏感性241不会帮助相关的认知语境主义者建立其预期的关于知识归属的语境敏感性的语言模型。因此，在给定（2a）（2d）的情况下，我们关于经典的等级修饰项不能恰当地修饰“知道”（及其派生词项，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