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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链重塑视角下的中国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和智能化聂飞摘要:对外直接投资能否帮助中国企业突破全球价值链的低端分工束缚和增加其对智能要素的使用，是一个有待回答的重要问题。本文采用经过匹配的 20002013 年中国制造业企业微观数据，结合双重差分因果识别策略，研究了对外直接投资对中国企业智能化的影响及其价值链重塑的传导路径。实证结果表明，对外直接投资对企业智能化总体上存在显著促进效应，该效应体现于企业以市场寻求、技术寻求和效率寻求为主体的对外直接投资上，且通过了双重差分估计的有效性要求及其他稳健性检验。并非所有的企业智能化都会受到对外直接投资的影响，非劳动密集型行业内规模越大、越成熟的国有企业智能化转型越受益于其对“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发达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在影响机制上，对外直接投资通过价值链分工地位攀升推动了企业在生产部门和中间品研发部门的智能化转型，发挥了人与工业机器人在任务分配上的比较优势，从而实现“人机和谐”。关键词:对外直接投资;全球价值链;智能化;工业机器人;人机和谐 中图分类号 F74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24670(2023)1010816引言近年来，得益于人工智能与新型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加快实现企业向智能化转型受到了国家高度关注。2018 年 7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金砖国家工商论坛上的讲话提到:“人工智能、大数据、量子信息、生物技术等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积聚力量，催生大量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在开放型经济高质量发展导向下，中国企业正试图通过加快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OFDI)谋求全球产业布局，以突破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s，GVCs)低端锁定，智能制造因其高技术复杂性、高附加值成为当前中国价值链重80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 收稿日期20220620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工业化后期阶段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去工业化效应及优化对策研究”(19CJY049);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数字经济背景下 人机分工对企业绿色转型的影响研究”(2662022JGYJY02)作者信息 聂飞: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教授，电子信箱 nie.fei http:/cpcpeoplecomcn/n1/2018/0726/c6409430170246html。DOI:10.13510/ki.jit.2023.01.006塑的重点产业。OFDI 驱动价值链重塑最终反映于企业要素使用结构的变化，工业机器人等新兴智能要素在企业生产与研发业务活动中的重要性不断上升，须重新审视人与工业机器人在企业任务分配体系中承担的“角色”。本文研究有助于从国际资本流动视角下厘清中国智能制造业发展的动力机制，并为我国构建内外互促的开放经济新体制提供有益的经验证据和政策启示。鉴于当前关于中国企业“走出去”与智能化转型关系的研究较少，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1)将 OFDI 与企业智能化置于统一的研究框架内，探讨了 OFDI 对企业智能化的影响问题。相比现有 OFDI 影响母国产业结构的宏观研究(Wang，2018)1，本研究更有益于捕捉微观企业层面的 OFDI 动机多元性效应，同时拓展了现有文献对企业智能化驱动因素的研究边界。(2)从机制层面分析了 OFDI 通过价值链重塑对企业智能化及人机关系的影响，将研究深度从“是什么”层面推进到“为什么”层面，为中国企业通过“走出去”实现更高水平的国际分工与智能要素的有机融合指引了方向。(3)利用海关数据库(以下简称“海关库”)识别出企业进口工业机器人数据和价值链重塑程度，以及利用中国商务部对外经济合作司公布的境外投资企业(机构)名录(以下简称“名录”)识别出企业 OFDI 的信息，再将上述数据与工业企业数据库(以下简称“工企库”)提供的基础性指标进行手工匹配，构建了一套可用于研究 OFDI、价值链重塑对中国企业智能化影响的微观样本。一、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说(一)OFDI 对企业智能化的影响分析探讨 OFDI 对中国企业智能化的影响问题，首先应明确 OFDI 对于企业智能化的重要性如何。中国企业 OFDI 为其接触智能制造前沿技术敞开了“大门”。工业机器人作为智能制造业不可或缺的新型生产要素，通过集成化的深度学习和基于数据驱动的最优决策，能够有效地实现企业生产流程的自动化控制，是数字经济先进生产力的典范(Acemoglu and estrepo，2017)2。基于 OFDI 构筑的全球生产网络，企业能够较好地“俘获”机器人的研发、制造与销售等方面知识(Chen et al.，2021)3。同时，OFDI 还有助于企业利用东道国的市场、要素禀赋等区位优势来实现业务部门的梯度配置(Milner et al.，2004)4，通过对外转移非自动化业务部门为其从事智能制造业的相关活动释放空间。据此，本文提出理论假说 1 如下:H1:OFDI 构成了企业智能化转型的推动力。考虑到中国企业 OFDI 动机存在多元性特点，本文将结合投资动机差异具体分析 OFDI 对企业智能化的影响。1.研究开发型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逆梯度”OFDI 通常存在较强的研究开发动机，能够发挥其“学习效应”形成后发优势，通过逆向技术溢出来实现“弯道超车”。研究开发型 OFDI 的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对企业智能化的影响主要通过三个渠道实现:(1)示范效应。研究开发型 OFDI 会促使企业学习模仿国外先进企业高效的智能制造模式，使用工业机器人来替代劳动力，实现智能化转型。(2)竞争效应。研究开发90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型 OFDI 会加剧中国企业与东道国企业在较为稀缺的研发人才、专利成果等领域的“角逐”，并将这些战略性资源用于智能技术的研发与转化，通过本土化运作来进行智能化转型。(3)人力资本回流效应。企业在海外建立研发机构与当地科研机构展开广泛的合作，能够培育和壮大企业的人力资本，这些人力资本回流到母公司将有利于机器人等智能技术的推广与运用。据此，本文提出理论假说 1a 如下:H1a:研究开发型 OFDI 对企业智能化存在正向影响。2.商贸服务型发展中国家跨国公司对具有较大市场潜力的高收入发达国家的常规出口通常面临着市场受众有限、售后服务无法及时跟进的瓶颈。为克服不利的贸易条件，采用商贸服务型 OFDI 在东道国建立子公司，扩大产品宣传和完善售后服务支持，有利于企业产品声誉提升和建立稳定的销售渠道。商贸服务型 OFDI 通过促进国际市场份额扩张，将会影响企业自身对工业机器人的应用水平。一方面，商贸服务型OFDI 提升了市场深度，扩大了对现有产品的国外消费群体数量，企业有动力使用高效、先进的工业机器人扩大产能，以应对出口订单的急剧增加;另一方面，商贸服务型 OFDI 也拓宽了市场广度，企业为满足国外潜在客户群体的需求，将会使用机器人来更新生产线，实现对定制化产品的研发及富有弹性的自动化生产。据此，本文提出理论假说 1b 如下:H1b:商贸服务型 OFDI 对企业智能化存在正向影响。3.当地生产型当地生产型 OFDI 是指企业在东道国直接投资设厂的生产行为，根据子公司与母公司之间的业务联系，又可将其划分为垂直当地生产型和水平当地生产型。水平当地生产型 OFDI 实现了企业在东道国的生产与销售一体化，不仅节约了最终消费品出口因长距离运输所产生的“冰山成本”，而且规避了东道国关税上升、反倾销等贸易壁垒。为适应规模化的生产需求，海外子公司会进口专业化工业机器人等中间品，为实现生产标准的统一化和规范化，国内母公司也会采取相同的工业机器人使用策略，从而整体上推动企业智能化水平上升(陈雯和苗双有，2016)5。垂直当地生产型OFDI 表现为企业根据东道国的资源要素禀赋优势在东道国建立子公司并从事与母公司关联的业务。企业通过 OFDI 优先对外转移失去比较优势的劳动密集型非自动化部门，将有利于释放空间为其从事高附加值产品的经营活动创造条件。企业通过垂直生产型 OFDI 将劳动密集型业务环节转移到劳动力成本低廉的东道国，在国内则增加工业机器人的密集使用以从事高附加值产品的研发和自动化生产，实现传统制造模式向智能制造模式的“腾笼换鸟”。据此，本文提出理论假说 1c 如下:H1c:当地生产型 OFDI 对企业智能化存在正向影响。4.资源寻求型资源寻求型 OFDI 是指企业对油气、矿产资源丰富的东道国进行投资的行为。企业通过市场交易手段获取生产经营所需的稀缺资源会面临垄断势力的制约，这类资源的市场定价容易被人为抬高;由于市场交易耗时长，存在着“时滞”效应，故企业在获取资源时将面临诸多不确定性(Stiglitz，1976)6。资源寻求型 OFDI01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通过在资源丰裕的东道国直接从事资源勘探、开采以及销售等业务，子公司与子公司之间、子公司与母公司之间的内部交易取代市场交易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统一协调各分支机构业务活动有利于提升交易效率和消除市场时滞;通过中间产品差别价格或转移价格来实现利润转移，则会消除外部垄断势力给企业造成的经济损失。因此，企业利用资源寻求型 OFDI 能够节约资源采购成本，增强盈利能力来充实现金流，使其拥有更丰裕的资金用于工业机器人投资，以加速形成在智能制造领域的比较优势，从而提升其智能化水平。据此，本文提出理论假说 1d 如下:H1d:资源寻求型 OFDI 对企业智能化存在正向影响。(二)价值链重塑传导机制分析OFDI 对企业 GVCs 分工的正向影响在诸多文献中均得到过证实(刘斌等，20157;郑丹青，20198)。企业通过 OFDI 在全球范围内构建生产网络，深化了国际生产分割。尤其在母公司和海外子公司的紧密经济关联下，生产的国别界限变得日益模糊，有利于全球要素市场的匹配与整合，从而提高企业产品工序附加值并实现价值链重塑。价值链重塑会如何影响企业智能化转型呢?对此有必要结合 GVCs 不同环节人与工业机器人的组合特性进行理解。围绕人机关系，学界主要形成了“替代论”和“互补论”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其中，替代论认为企业智能化转型将会加剧人与工业机器人之间的“竞赛”，造成工业机器人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Acemogluand estrepo，2020)9。互补论则认为企业智能化转型会产生岗位更迭，创造出一部分涵盖不同技能水平且难以被替代的工作岗位，从而发挥机器人对劳动力的互补效应(Bughin et al，2018)10。价值链重塑整体表现为中国企业上游度和生产复杂度的显著提高，产业链向上游延伸(倪红福和王海成，2022)11。随着中国所处GVCs 分工位置实现由生产端主导向创新端主导的重塑，将会令企业在生产部门中增加工业机器人的使用规模来减少对低技能劳动力的依赖，此时机器人发挥了替代效应;同时，价值链重塑还会增加企业对高素质的研发管理人才的需求且侧重于中间品生产的创新活动，企业通过人力资本与工业机器人等智能技术的适配能够有效地整合任务模块，并对研发任务进度进行实时监测从而避免失序所引起的非效率，此时机器人发挥了互补效应(聂飞等，2022)12。在生产部门的替代效应和研发部门互补效应的综合作用下，企业智能化转型将最大限度地发挥人与机器人的比较优势，形成人机和谐的新型组织管理模式。据此，本文提出理论假说 2 如下:H2:OFDI 通过价值链重塑推动了企业智能化转型，有利于形成人机和谐关系。二、研究设计(一)计量模型设定为检验 OFDI 对企业智能化的影响，本文将 OFDI 视为外生事件，设定多期双重差分(DifferenceinDifferences，DID)计量模型如下:ln robotijt=0+1ofdii postt+xijt+j+vt+ijt(1)111国际贸易问题2023 年第 1 期其中，i 表示企业，j 表示行业，t 表示年份。被解释变量 lnrobotijt是企业智能化水平的对数值，代表企业对工业机器人的使用规模。在中国工业机器人制造商面临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