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1948年固原地区灾荒及救灾研究_马志江.pdf

第 44 卷第 3 期宁夏师范学院学报2023 年 3 月No 3 Vol 44Journal of Ningxia Normal UniversityMar 202319451948 年固原地区灾荒及救灾研究马志江(宁夏师范学院 政治与历史学院，宁夏 固原 756099)摘要:固原地处我国西北腹地，因气候环境复杂，使其历史上就饱受灾荒之困扰，民国时期尤甚。19451948 年间，频繁且持续的灾荒造成该地粮食绝收、粮价上涨、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引发人口买卖、抢劫等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后果，严重影响了当地民众正常的生产生活。灾荒发生后，县府和当地民众除向省府呼吁救援外，还通过动员社会力量和自救的方式进行救灾。但迫于当时的社会环境，这些救济措施收效甚微。关键词:民国固原;灾荒;救灾中图分类号:K2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 1331(2023)03 0090 06收稿日期:2022 01 30作者简介:马志江(1994)，男，宁夏吴忠人，宁夏师范学院政治与历史学院助教，主要从事民国史、西北地方史研究。灾荒是影响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问题，也是研究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方面，故历来为学界所重视，并已取得相当丰硕的成果。固原自古以来就是自然灾害多发的地区，至民国时，天灾加上人祸，使得固原地区灾荒频仍。这一问题自然引起了学术界的注意，但仍有可丰富的空间，相关史料也还有待进一步整理公布。笔者在整理相关成果和 民国固原日报 等资料的基础上，对 19451948 年固原地区的灾荒和救灾情况进行梳理分析，不足之处，尚乞方家是正。一、灾荒灾荒几乎贯穿整个民国，所谓无年不灾、无时不灾、无处不灾，且无灾不荒正是对其形象说法。甚至有学者认为，38 年的民国史，就是“中国历史上最频繁、最严重的一段灾荒史。”1 一般来讲，灾荒的发生首先与自然灾害有关。而就固原来说，其地处我国西北内陆，自然环境异常复杂，直接影响本地区的气候变化，进而导致各种严重的自然灾害不断发生，至民国时则更加频繁。具体而言，以 19451948 年为例，固原地区的自然灾害主要包括以下类型。(一)旱灾旱灾多由降水量不适 民国时期固原地区的年降水量仅为 200 毫米上下 而引发，是固原地区发生频率最高的自然灾害，多发于盛夏，春、秋两季亦有发生，对农业生产影响极大，一经发生，极易形成旱荒。“本县北乡，自头营已至七营、黑城、张家山、杨郎、白家埫均未落雨，禾苗枯槁，秩田不能下种，人心惶惶，翘首望天，若最近不能普降甘霖，恐今岁形成饥馑之年云。”2“本县北乡今岁亢旱，秋禾未成，夏田歉收，灾况已成，民极惶恐。”3(二)雹灾在固原地区自然灾害中的发生频率仅次于旱灾，一般多发于夏禾即将成熟和秋禾生长之时。09涉及民国固原地区灾荒研究的学术成果包括:固原县地方志办公室:民国固原县志，宁夏人民出版社 1992 年;袁林:西北灾荒史，甘肃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甘肃省文史资料委员会:甘肃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辑)，甘肃人民出版社 1984 年;方建春 固原水旱灾害的历史考察 ，宁夏师范学院学报 2012 年第 5 期;王恽 固原历史上的灾情与抗灾述略，固原师专学报 1992 年第 4 期等。冰雹小如核桃，大如鸡蛋、鹅卵，因此造成的破坏非常严重，除会使粮食受损甚至绝收外，还会造成其他财产损失甚至人员伤亡。“大营乡高家坡、黎家堡等村庄，于前日下午红云密布、雷电交加下，突降大如鹅卵之冰雹，行将上场之秋田被摧残尽净。降雹之时，屋瓦乱飞，树木披靡。”4“日来气温降至摄氏十五度(室内)，风声萧萧，若秋天。九日下午，雷声隆隆，霎时，附郭乡、大马家庄、何家沟一带之土岗上所降下之冰雹，如香炉山冬天之积雪，登城观之，历历在目。由西北向东南而去，广可数十里，恐大湾乡亦被波及。”5(三)病/虫灾固原地区多发黑穗病，小麦、玉米等禾本科植物易受感染，会影响粮食的产量，给农民造成损失。“固原县七营乡杨秀峰等呈报，本乡近年来麦苗发现灰穗病，流行甚甚，经多方医治，总不见效，本年灰穗成分约八成以上。”6“本县近岁以来，麦苗发生黑穗病，异常厉害，以致连年歉收，农村生产，大受影响本年入夏麦苗吐穗之后，更形剧烈，七营等乡昨向县府参议会农会报告，竟占十分之七成，人民万分恐惶云。”7 而对于黑穗病，省府亦曾颁发防治办法:“先将预播之麦种，风扬洁净，每次取出一百斤，在流水中淘洗两次，如无河流，每次则取少量，在筛篱中，须冲洗三次，然后再在蓬灰水中浸淘一昼夜，如无蓬灰，用冰碱成草木灰替之(此水可连续用四五次)，再经清水淘洗后，晒干即可下种，照法将预播之麦种弄完为止，此法用于禾榖类，对 坚 黑 穗 病 及 腥 黑 穗 病 之 防 治，均 极优良。”8(四)地震固原位于中部地震带，故地震既多且烈。如“固原十二月一日晚八时十分，地震两分钟”9;“本县于二十四日拂晓发生地震，房屋摇动剧烈，约数分钟，居民惊慌，情势颇为严重”10 等。而在这之前，1920 年12 月16 日发生的海原大地震，震级达85 级，波及陕西、山西、河北、宁夏等十二省区，是震惊世界的大地震之一，造成了严重的破坏，极震区甚至“房屋几乎全毁，人口伤亡达十分之八九”11。(五)其他自然灾害风灾、霜冻、涝灾等自然灾害在固原地区亦时有发生，均会对当地农业生产带来危害。“固原县城阳乡田禾被霜，收获二成地 308 亩，收获四成地1677 亩，王屲镇 25023 亩，张化乡 15632 亩。”12 综合来看，19451948 年固原地区的自然灾害呈现出以下特点。一是旱灾为主、多灾并发，甚至形成灾害链，从而加重了灾情。如 1948 年固原地区就先后发生旱灾、风灾、霜灾以及雹灾等，给当时社会产生了巨大影响。二是各种自然灾害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持续性越来越强，造成的破坏也越来越大。不过，自然灾害并不能直接等同于灾荒。正如邓云特先生所言，灾荒“乃以人与人社会关系之失调为基调，而引起人对于自然条件控制之失败所招致之物质生活上之损害与破坏也”13。换言之，自然灾害之所以会演变为灾荒，更多是人为因素造成的。诚然，我们不可否认固原地区自然灾害频繁、持续性强、甚至多灾并发的事实，但我们更不应忽视社会长期动乱、农村经济落后、贪污腐败等导致灾荒发生的社会原因。一方面，民国时期，固原地区农村经济落后，农民生产能力低下，进而导致民众防灾抗灾能力弱。一般而言，人民贫穷或富裕的程度，决定其抵抗自然灾害能力的强弱。固原地区土地贫瘠，且多为旱地，粮食产量本就不高，甚至“百亩之田仅供五口之家”。因此在面对自然灾害时，普通百姓家中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粮用以抵抗灾害，更遑论那些少地或无地的农民，其生存尤难以为继，防灾抗灾自是无从谈起。加之 19451948 年间，饱经日本侵略者战火摧残的人民还未来得及喘息，又陷入新一轮的动乱当中。而长期的社会动乱，势必会影响民众正常的生产生活，这又进一步削弱了民众的抗灾能力。另一方面，沉重赋税的剥削，同样削弱了民众的抗灾能力，压缩了普通民众的生存空间。例如，在固原数年以来天灾人祸双重加诸，“人民无粮食者，已占十分之七八，如在明春即成普遍饥馑”的背景下，上级部门仍要“在本县购囤军粮二万五千石”。这个数字，对于“数年灾荒之区”的固原人民来讲，实属沉重。“人民实非有粮不售，实则仓廒空霊，事实无物可供，为上令计，其极少数种19有小麦者，当以实物应购，而大多数之贫户，只有变卖使其糊口之杂粮与牲畜，复转杂麦而缴纳，人民疾苦已达极点。”14 同时，政府官员的贪污腐败以及某些商人炒作粮价的行为，亦是造成灾荒的重要因素。民国政府官员的贪污腐败可谓无处不在。以征粮为例，“政府为体恤民艰，对于征收手续，一再严令不许再有陋规，是见爱民之殷，无微不至。无如本县田粮处，最近开征，高斗浮收，每石超收一斗以上，并且任意洒抛，如至零升不用升量，而由收者随意赐数，应缴三四升零数，甚至收六七升有余致纳粮人民感受办理缴纳手续之苦，如稍有不慎，便遭殴辱，而人民在此情形之下，只有忍气吞声，其何有地可诉。”15 而妄想在灾荒之年通过倒卖粮食发财的不良商人亦是大有人在，“闻某商人曾在雨前贷款数百万元，以每市斗七万五千元囤积麦子若干”16。这些现象，无疑增加了灾荒发生的概率。总言之，自然灾害虽是灾荒发生的诱因，但社会长期动乱、农村经济落后、赋税沉重及政治腐败等社会因素，才是导致灾荒频发的根本原因。二、灾景灾荒之下，最容易受到冲击的莫过于普通民众。一方面，导致粮食减产或绝收。“本年夏季麦苗芃芃，丰收可期，农民莫不引领而望，谁料昊天不愍，频降冰雹，致将丰稔之田禾，竟遭风雹之摧残，触目山川一片荒凉，所有田禾一扫而空。入夏以来旱魃为虐，赤地千里，秋禾枯死者过半矣，当次饥馑之际，将来饿殍载道，在所难免，近日虽落微雨，但枯禾已无法挽救。”17“七营乡第四、五、六保于本月六日下午三时，忽降冰雹，大似饭碗，小如鸡蛋，约二小时，冰雹积地足有尺余，秋禾全被摧残”。“本月六日午后四时，黑城乡、连家庄、邱家庄、甘沟店、代家店、金家堡、黄铎堡等村竟罹雹灾，人如鸡卵，所有秋禾瓜果摧残殆尽，人民叫苦不迭，当时哀呼之声，令人耳不忍闻，数万灾民嗷嗷待哺，闻该乡已呈报上峰云。”18 而在粮食绝收的同时，粮价势必会飞涨。例如，至 1947年 11 月，固原的“麦子已涨到十万元了，黄米已涨到十六万元了”19。另一方面，造成人员伤亡和其他财产损失。“日前当本县急雨骤来，雷声隆隆之下午，平凉南北沙石滩一带，一切建筑荡然无存，水头高达两丈有余，冲走约二百余人，中山桥东之慈花园澡堂亦仅剩一片泥土，一时哭声四起，惨不忍睹。”“同日下午，本县王洼镇店子坬亦遭山洪冲走王氏少妇一名，经捞起后业已毙命。”20“降雹之时，屋瓦乱飞，树木披靡，继而山洪暴发，牛羊牲畜被淹毙者不少，一时全村人民嚎啕大哭。”21“打死牛羊牲口甚多，并打伤第四保盘河村牧人段文玉等二人，命在旦夕”22。而受灾荒影响，身处绝境的普通民众“一时炊烟不举，扶老携幼，颠沛流离，沿途大多病饿交加、卖儿鬻女种种惨举，触目皆是”23。例如，有人饥饿难忍，选择以子易食:“本县灾歉严重，饥荒更成普遍现象，最近更图穷匕见，情形实属危急。顷悉，本城第一保胡占海因饥饿难忍，将甫生四十天之男孩卖于该保郑鑫泉，售价麦子六斗、衣服一套，同时同保董耀祖亦因无法生活，将生下三十多天之男孩，卖于五保邱世杰，得麦子六斗、衣服一套。”24 也有人自觉求生无望，通过上吊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痛苦:“本乡居民因客岁歉收，以致无隔宿食粮，贷借无门，掘食草粮树皮，情景凄惨，实难言喻。近有农民某因连日断炊，出外觅食数日不归，妻子小孩无法举大，孩子饥饿难忍，索吃馍饭，号啼喊叫，妻子于无可奈何之中，以水侵入锅中，谎说煮饭，以待父归。讵火烧干，孩哭益甚，悲痛之余，悬梁自缢，及夫返家，目睹凄惨情况，扶下妻尸，旋自悬梁毙命。”25 更有甚者，为求得生存，竟亲手毒杀自己的孩子:“七营乡同胞武德全者，一家七口，僵饿数日，乃夫强出觅粮，日久未归，其妻迫于无奈，竟至毒殪三女，乃挈负二男匍匐哀怜乞讨。”26 此外，还有少数人铤而走险，作出危害社会治安的行为。这些人或是拦路抢劫:“本县海子峡前日发现匪徒九名，带枪八支，抢劫茶叶商人多人，29形容植物茂盛。同时有某部接新兵归来之夫兵二名，行抵该处，亦被缴械，并要枪杀该兵等，正苦苦哀求中间，后面大队赶到，该匪徒即行向山中逸去云。”27 或是入室抢劫:“五月二十六日下午六时，本县七营乡一保武家圪崂突来不速之客七人，带长枪两支、手枪两支，身着青色制服，面部皆用手巾遮掩，分别闯进该村张荣及武德信家中，将武德信吊起，用枪在胁下连戳带打，隔壁张荣此时亦早被吊起，百般拷打。该匪等继将扫帚在油缸内一蘸，燃之一火，在张荣臀部施着惨不忍睹之火刑。该匪等将铁锹投于灶火，准备用烙刑之时，已被国民兵发觉，该匪等见势不佳，即席卷张、武二家之牲口细软等物，仓皇而去。计拉走武家马一匹、骡子一头;卷去衣服被褥等物甚多。张家亦被拉走马一匹、骡子一头，拿走法币四十余万元，席卷家中所有衣被及细软等物。”而到了五月二十九日，又有匪徒三人来到该村，“将张妻拥至家中，吊上二梁，腰中插着烈火熊熊之整板香，复用烧红之铁器，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