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生命吟咏——评电视剧《我们的日子》_戴清.pdf

19电视剧 我们的日子 自开播始，即以高收视、好口碑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加入追剧与热议，作品对平民生活的咏叹与对生命历程的审美观照独具魅力，为早春的荧屏吹进了一股清新温暖之风。播毕落幕，剧中的人物、人情仍令人久久回味和感动，这也促发人们对其艺术特色与追求做进一步的思考。一、平民生活与生命历程的审美观照我们的日子以温婉的笔触讲述了三代人从20世纪80年代初到21世纪前10年之间的30年历史，恰是当代中国社会进入改革开放、时代快速发展的30年。作为表现较长时段的年代情感故事，该剧既没有像 一年又一年 金婚那样采取编年体的形式以特殊事件映照时代特征，尽管其中也有对特殊年份如1994年发生的大事件的强调；同时，也没有像正阳门下小女人 人世间 狮子山下的故事澳门人家那样以家国同构来结构全剧，即在普通人的命运悲欢中比较注重对时代社会的映射，寄托浓厚的家国情怀；我们的日子将宏大叙事作为人物活动的远景背景，以日常生活流叙事为重心，通过摹写浓厚的生活滋味、童真童趣、人生况味与命运变迁来咏叹生命、省思生死。在此，该剧的叙事策略更接近空镜子 浪漫的事 父母爱情 情满四合院等家庭伦理剧，事实上这一创作传统同样是家庭伦理剧的重要组成与艺术表征，它们温柔蕴藉，又柔韧有力，始终奔涌不息，因为讲述老百姓的生活故事从来都像构建生活地基、绘就时代底色那般重要，正所谓“道在伦常日用中”（李泽厚语），决不因为这些故事只表现普通人就可有可无。这些故事以其朴素平易与英雄伟人的恢宏叙事交相辉映，共同构建起时代的丰厚壮阔，也编织起荧屏的时代芳华。在三代人近30年的生命历程中，小雪花、东方宏、思宇的成长是主线，淑霞宪平等夫妻也从青葱岁月走向他们的中壮年。该剧作为年代情感大剧，以家庭伦理叙事为基础，巧妙融合了少儿成长叙事、校园青春爱情叙事、青年人的职场叙事以及都市情感叙事等多样表现因子与叙事内容，多种类型剧的融合因其统合于主要人物的生命进程之中而显得格外自然贴合，而无多种叙事元素硬性拼搭糅合的混乱之感。同时，无论是哪一种表现内容和叙事类型占据主导地位，作品中人物间的情感始终饱满充沛、静静流淌，亲情如一，友情爱情的表现重心则随着雪花东方宏的长大而有所偏移与变化。前三分之一戏份主要表现小雪花、东方宏两小无猜，姥戴 清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生命吟咏摘要：我们的日子 聚焦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生命历程，讲述了三代人从20世纪80年代初到21世纪前10年之间的30年历史。该剧以情节细节的丰饶细腻见长、以散文化、充满感悟与思辨的旁白为特色、以反差叙事为生活流书写增添了审美惊奇感。关键词：我们的日子 叙事本期聚焦评电视剧 我们的日子DOI:10.16531/ki.1000-8977.2023.04.01920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姥因明中的病更加偏疼他，淑霞和宪平因性情差异造成沟通冲突，是一出出典型的家庭伦理剧；其后则以上中学、大学、工作后的青少年雪花、东方宏与思宇之间的情感纠葛和人生历程为重心，东方宏迅速走红、成为大明星后又返璞归真，与雪花重新牵手，则多少带有青春偶像剧的味道。结尾两集则因姥姥的腿病、住院重新回归家庭伦理剧的气质，风格也由此前青春偶像剧的浪漫言情转为日常生活的蕴藉悲郁。我们的日子聚焦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生命历程，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创作者娓娓道来，从三位女主人公的临盆起笔，正是80后小雪花们的人生开端生命的起点。观剧过程中，观众能够体味淑霞生产的艰难，省思新生的喜悦与母亲的苦难；共情于傅莹的丰厚母爱和神奇的缘分她同时喂养小雪花和东方宏两个孩子；为明中的身体残缺而揪心，也为少年的顿悟而感欣慰；陶醉于小雪花东方宏的真情与童趣；体悟剧中人对家庭的责任感、生活工作的压力，领略成长的欢欣与数不清的历练，看友情在误会中触礁搁浅、又用真情重新赢得，与雪花共同感受青涩的爱情、对自我的审视与确证由此思考整个生命历程，从生的珍贵到死的悲凉，不变的则是流淌在剧中的爱与真情。作品中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创作者对生命的省思吟咏共同建构起一种审美超越，叩击着观众的心绪与情感，令人沉醉、沁人心脾，正是该剧的魅力所在，也是家庭伦理剧在“布帛菽粟之中，挖掘出 许多滋味”，并且“咀嚼不尽，传之永远，愈久愈新，愈淡愈远”的又一次有力见证。二、反差叙事的审美惊奇与散文化旁白的感悟思辨我们的日子以情节细节的丰饶细腻见长，更以反差叙事为生活流书写增添了审美惊奇感；同时，散文化、充满感悟与思辨的旁白也是该剧的一大特色，旁白的适宜运用与产生的艺术效果为电视剧艺术拓展旁白的叙事功能提供了有益经验。（一）丰饶鲜活的情节细节让人物个性呼之欲出以生活流叙事见长的叙事策略，往往会伴随相对弱化的戏剧冲突，但 我们的日子对观众却始终保持着较强的吸引力。这是因为一方面该剧注重对生活积淀、生活细节与皱褶加以精心提炼，作品中充满艺术匠心的例证俯拾皆是：淑霞要生产了，却要洗个头再去医院，并对丈夫送她去医院的平板车嫌弃不已；小雪花和东方宏一次次强忍着、最终还是吃完了一盒巧克力这远比两个小孩子去送礼要合宜高妙；小雪花出水痘，隔着玻璃为泪流满面、神不守舍的东方宏擦眼泪；姥姥偏袒生病的明中，小贮藏柜里的零食只给他吃，却架不住宪平和小雪花想尽办法偷拿姥姥的零食；姥姥临终前让雪花和明中平分存折里的钱，重男轻女了一辈子的姥姥最终还是平等地对待外孙子孙女。这些情节、细节或令人忍俊不禁，或感人落泪，或让人感慨万千，看似通俗家常，却有着强大的艺术感染力，也可见出创作者生活积累的功力，所谓“能于浅处见才，方是文章高手”。再如青春期的雪花、东方宏们迎来了各自的叛逆期，改名字是他们向世界、父母一辈表达自我、申明权利及独立身份的宣示，剧中每个孩子为自己改名字的段落、每个家庭父母的态度都饶有趣味，也见出了不同的亲子关系。再如读初中的雪花来了例假一段也表现得独特温馨：母亲淑霞温柔悉心地给女儿讲关于女性身体的生理知识，父亲则为她的上铺挂上了一个漂亮的布帘儿。雪花开心地躲在布帘儿里，旁白道出她的心声：“家人的关心安慰了我成长的恐惧如同温蕴的光，透过帘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的人生。”（二）反差化叙事营造审美惊奇感 我们的日子 在以生活流叙事为主的情节建构中，善于运用反差叙事手法来建构人物关系、设置情节，在反差中彰显人物个性，增强审美惊奇感，丰富日常生活审美的弱戏剧性。从人物关系来看，剧中三对夫妻之间都存在较强的反差，淑霞的小资情调与宪平刚正的军人气质，一杯咖啡在淑霞是要铺着格子布来享用的，而21在宪平那里却像刷锅水般难喝；傅莹作为东北女人的豪放泼辣与东方玉树这位上海小男人的细腻温和，杨大山威慑一方的强悍与方慧的温婉文秀都有着强烈的反差。再如三个孩子的出生，淑霞与傅莹躺在平板车上到达医院待产，而方慧却由杨大山搀扶着走出小汽车；淑霞难产，孩子出生后，宪平从原来想要七个孩子到打算做结扎之间的对比中尽显他的外刚内柔与善良敦厚。再如姥姥那人和的出身、爱情与现实状态之间也形成了巨大反差，她操劳一生，对家庭家人有着深厚的爱。最后两集她病倒的隐忍坚强，家人们同样隐忍，彼此善意“欺瞒”，都表现得自然节制、催人泪下。在情节设置与人物行动上，这种反差也有着丰富的表现力。比如宪平、淑霞二人的提职情节在剧中都不是一笔带过的，带有某种反差意味，担负着重要的叙事功能：宪平与杨大山为争科长而结怨，直接影响了两家人对雪花思宇爱情的态度；淑霞的提职则将夫妻间的沟通、宪平的男人自尊心揭示得淋漓尽致。而傅莹误会淑霞导致两人断交的桥段在剧中有着浓墨重彩的表现，傅莹得知真相后痛悔不已，在小雪花的启发下，她这个没什么文化的食堂大师傅却以淑霞最喜欢的写诗的方式来弥合友情、寻求好友的谅解。人物身份、性格与行为的反差带来强烈的审美惊奇感，傅莹写的打油诗语言质朴，字里行间却渗透着真情，打动了淑霞的同时，也让观众为这一对姐妹的真情感动不已。即使是在出场较少的淑霞哥哥嫂子身上，这种反差也是鲜明存在的。最初哥哥淑全只是逆来顺受，也让老母亲流着泪离去；但到了母亲病入膏肓时，面对妻子的张狂胡说，淑全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发了威，也是他对懦弱了一辈子的自己的矫正，让观众感到在这个男人的隐忍背后有着对母亲深深的歉疚，他打出的一巴掌让观众的愤懑得以宣泄。体现在孩子们身上，这种“反差萌”让人物个性、行为充满童趣。剧中，小雪花和东方宏之间形成了较大反差，男孩子动不动就哭，永远是小雪花的跟屁虫，小丫头雪花却如大侠般总是保护受欺负的东方宏，两个孩子的亲密无间、生活细节被表现得非常动人，表演自然、浑然天成。电子琴、小叔入狱、出水痘、两位母亲的吵架都让孩子们倍感煎熬，也把两个孩子的深厚情感表现得自然动人、妙趣横生。儿时亲密无间的雪花和东方宏长大后却渐行渐远，自然更加牵动观众的心。他们从小到大的友情、亲情能顺利转变为爱情吗？雪花如何才能重新发现亲密爱人的可贵？就像雪花的旁白所说的：“打开手机（东方宏送给雪花一部手机）的那一刻，那么多温暖在一瞬间蜂拥而至，我才知道他就在那儿，情就在那儿，爱就在那儿，不增不减，不舍不弃。”雪花对成名后的东方宏的重新认识也书写了年轻人的青春成长、对自我的认知以及对爱情的再次确证。（三）散文化旁白平添感悟与思辨我们的日子的对白既生活化又充满趣味，如东方宏和雪花少儿时的对话，“咱俩今天吵架，明天就得和好”“不行，今天就得和好”“两小时就和好”“十分钟就和好”“那咱俩还吵啥架呀？”再如姥姥那人和劝解沟通不畅闹矛盾的女儿女婿，一句话点透局中人，“淑霞，她想得多”“宪平，你说的少”。家庭伦理剧中的对白即所谓“闲聊体”是“口语化、家常化与功能化、哲理化的统一”“生发生活哲理、家庭伦理以及为人处世之道。”同时，在情节中还会出现一段以黑场开始、白场结束的旁白段落。这是以长大后的雪花回望的视角和口吻发出的，从第一集小雪花还没出生开始，大雪花的旁白便出现了：“80后的我们，作为改革开放的第一代人，生在最好的时代，长在最好的时代，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此后每一集都会在短暂的黑场之后出现大雪花的感悟、评论。旁白一方面针对人物关系及其矛盾冲突发言，引领观众与剧中人物共情共鸣；另一方面则补充说明人物的情绪与心境，帮助观众更深地进入、理解人物的精神情感世界。比如雪花对父母之间因气质本期聚焦22 2023年第4期（总第420期）当代电视个性间的差异所造成的情感隔膜，生发一番议论：“我们这一代，在婚姻里仍在寻求爱情、寻求自由、寻求自我而轻易地放手。父母那一代的婚姻，没有人追求浪漫，都是为了过日子，为了家，为了孩子，牺牲自我，轻易不会离婚。婚姻是什么呢？父母的婚姻告诉我，婚姻是吵架摔门而去，回来顺路买了个菜。”此外，旁白在情节中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抒情段落，与故事情节保持一定的疏离感。共情之外，在“我演”与“我看”之间，能够让观众抽身事外，增加一些旁观的清醒，也伴随着一种戏剧性的间离效果，增强了作品感悟生命与省思生死的意味。一般而言，较多的旁白难免会对情节造成一种直露突兀的叙事干预，但 我们的日子却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更没有因此造成对叙事的阻隔感，反倒因旁白形成了一种带有抒情感的特殊停顿与节奏，让观众不是单纯地被剧情拖着走，而趋向更深的情感与思考。这方面和该剧旁白的散文化的语言特色有关。旁白与剧中人的对白明显不是一种话语方式，对白更生活化，而旁白则是优美温婉又不失思辨色彩的，也和大雪花后来成为网文作家的身份颇为适应，为作品平添了一份隽永的诗情和深浅不一的理性思辨。如雪花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为了找工作身心俱疲，旁白中袒露着她的所思所想：“我的北漂生涯，经历了很多坎坷和磨难。我心心念念的北京，对我却如此苛刻这巨大的落差，让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卑微。”应该说，这一感悟与自我认知也为后来雪花重新认识、接受东方宏的情感进行了心理上的铺垫。当然，该剧也有可以提升的空间。在创作品质上，各个段落不完全均衡，前14集更为圆熟精彩；而进入青春期的雪花、东方宏、思宇的三角恋以及严冰的失身等情节则有些新意不足，明中和倩倩的爱情也比较刻意。再如，下岗后的淑霞等人都能比较轻松地在熟人公司里找到高薪工作，也有失真感。在这方面，还需要保持现实主义的锐度，才能有更新鲜饱满的审美创造。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