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年前电文见证孙中山为汉冶萍公司萍矿“护界”_陈俭喜.pdf

15 档案记忆2023.3110 年前电见证孙中为汉冶萍公司萍矿“护界”文/陈俭喜郭建勇在湖北省档案馆珍藏着一份代拟中山先生致赣督电的档案。该档案形成于 1912 年 10 月14 日，由近代中国乃至亚洲最大的钢铁煤联营公司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以孙中山的名义代拟，孙中山亲笔署“孙文”二字，系湖北省档案馆珍藏的唯一孙中山真迹，从而使得这份档案显得尤为珍贵。那么这份档案到底反映了一段怎样的历史呢？笔者通过查阅大量档案史料，终得以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三方联营，萍乡煤矿始现盛景清朝末年，张之洞为振兴中国之钢铁工业，于 1890 年在湖北汉阳大别山麓（今蛇山）创办汉阳钢铁厂，性质为官办。然而，1894 年 6 月底建成开炉后，找寻运输方便、成本低廉、供应稳定且符合炼钢要求的优质煤源成了一大难题。张之洞不得不派人赴湖北、湖南、陕西、四川、贵州等地四处找煤，但问题一直未得到有效解决。此时，官办企业的弊端也日益暴露，铁厂债台高筑，亏折不赀。不得已，于 1896 年实行了官督商办的体制，由中国近代最善理财的一代官商盛宣怀出任铁厂督办。为彻底解决煤炭难题，盛宣怀委派中外矿师遍查湖北及周边各省煤田，最终勘定了江西萍乡煤矿。萍乡地区煤矿发现和利用的时间很早，煤炭开采兴盛于唐宋。清康熙年间，萍乡煤炭开采业已发展为集产、供、销于一体的规模较大产业，光绪年间土井多达260 口，最深斜井长 390 余尺，有的直井达 240 余尺。当地煤商为便于煤炭经营，或单独设立商号，或数家联合成一个商号。高坑、安源、青山、湘东、上栗、赤山等采煤区年总产量约 20 万吨。1892 年农历九月，张之洞派驻湘委员欧阳柄荣赴萍，“采择各矿煤质，标明种类，以篓盛之，回省候解，化验合用”。随后，欧阳柄荣用萍煤炼焦炭获得成功，每吨价银 9 两，远低于洋焦和平焦，汉阳铁厂开始大量购1912 年 10 月 14 日，孙中山署名、汉冶萍公司代拟中山先生致赣督电（湖北省档案馆馆藏）16 档案记忆2023.3买萍焦。1898 年 3 月，张之洞、盛宣怀会奏清廷，决定大规模开采萍乡煤矿。同时，还修筑萍乡至湖南株洲约 90 公里长的运煤铁路，1905 年正式建成。萍乡煤矿于 1907 年 10 月建成投产，成为我国第一座准机械化煤矿。萍矿设备大多购自德国，采煤、运输、洗煤、炼焦都是机械化生产。煤矿还修建了机械厂、发电厂、化学房、测绘处、建筑处、电报电话房、医院、矿务学堂、员工小学、印刷厂等生产生活配套设施。萍乡煤矿产出的煤炭及炼出的焦煤，用火车运至株洲，再转水路运往汉阳。1908 年 3 月，盛宣怀为解资金不足之困和体制不顺的问题，将汉阳铁厂、大冶铁矿和萍乡煤矿合并组建为汉冶萍煤铁厂矿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汉冶萍公司。经清廷批准，汉冶萍公司由官督商办改为完全商办，并对外招股1500 万元，连同老股 500 万元，共 2000 万元。1909 年 5 月，汉冶萍公司在上海召开第一届股东大会，共有 472 名股东到会，选举了权理董事 9 人，查账董事 2人，组成董事会，常设于上海。董事会推举盛宣怀为总理，李维格为协理。此后，汉冶萍公司以资产作抵押，向外商大举借债，筹集扩建经费。有充足资本作保障，三方联营商办下的萍乡煤矿面貌发生了重大变化。经过大规模基础工程建设，萍矿以崭新风貌展现在世人面前。煤炭销路不断拓展，除汉阳铁厂外，湖北所属枪炮、钢药、银币、铜币四厂也都购买萍乡煤矿煤焦。萍乡俨然成了一座近代工业城市，汉阳铁厂总办李维格记述：“今日现于地面，则厂屋连云；深入山腹，则煤巷如市；电车汽车之纷驰，轮船驳船之挽运，其如荼如火之观，外人之到此者，盖无不惊叹也。”1909 年萍矿产煤破百万吨，1911 年煤炭产量则达到创记录的1115614吨、焦炭166062吨。1911 年煤焦产量分别为 1907 年煤（40.2 万 吨）、焦（11.9 万吨）的 2.77 倍和 1.39 倍，当年煤产量在全国排名第三，仅次于开滦与抚顺煤矿，约占全国煤炭产量的十分之一。而萍矿矿工数也由投产初期的近万人，增至一万五千多人。民国始建，矿域遭赣督李烈钧限界1911 年 10 月 10 日，辛 亥革命爆发。革命军占领武汉三镇后，成立了湖北省军政府。随后，湖南、江西等省相继宣布独立。1912 年 1 月 1 日，孙中山在南京宣布就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组成中华民国临时政府。2 月 12日，宣统帝(溥仪)宣布退位，建立立宪共和国。由于受到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压迫，以及革命党本身的涣散无力，孙中山被迫在清帝退位后的次日（2 月 13日）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让位于袁世凯，4 月 1 日正式解职。各省独立后，地方官绅掀起了一股接管境内财产的风潮，汉冶萍公司首当其冲。1912 年 3月，湖北绅士孙武等呈请省政府，要求将汉冶萍公司收归湖北省所有，但遭到了北洋政府工商部的反对。7 月 20 日，临时大总统袁世凯批示：“汉冶萍公司，成案俱在，既属于股东财产，自应依法保护。”起初，江西都督李烈钧，根本不把袁世凯的批示当回事，执意要接管汉冶萍公司所属的萍乡煤矿。后在北洋政府及湘鄂两省的多重施压下，李烈钧被迫发出“和平解决之电”。虽然李烈钧逐步放弃了对萍乡煤矿的接管行动，但却加强了对萍乡煤矿矿界内外煤矿资源的争夺。在李烈钧的支持下，萍乡乡绅成立的集成公司开采萍矿矿界内外煤矿的行为日趋公开化。除此举，李烈钧根据 1907 年清廷颁布的矿务章程，派员到萍矿矿区切实丈量、划界立标，并硬性规定萍矿的面积不得超过 960亩。很快，萍矿矿界内外土井越来越多，一度增至 60 多口，还纷纷设炉炼焦。其实，在清朝末年，湖广总督张之洞曾奉谕饬江西巡抚随时禁止商人另立公司多开隆口，以保证汉阳铁厂炼钢有稳定且优质的煤炭供应源。另外，当时萍乡煤矿的矿章系根据湖南奏定矿务章程而制定的，规定“遇有大矿用机器开采者，仿开平例，依脉十里内，无论何人之业，均不得另开窿口，小矿用人力开采者，依脉三里内，无论何人之业，不得另开窿口，均要指定一窿起算，不得游移”。汉冶萍公司要求江西地方“现在民国更新，而矿章未定以前，前17 档案记忆2023.3清法律章程继续有效”。而江西方面则称，集成公司创办煤矿是经前政事部核准成立的，其并未侵入安源官矿，“查照定例，用人力开采小矿，用机器开采大矿，非系确违禁例，未便遽令取消牌号，封闭井口”。多方求助，孙文去电劝诫赣督“护界”清政府的垮台，使汉冶萍公司及其萍矿顿时失去了强有力的靠山，饱受地方豪强欺凌。尽管如此，汉冶萍公司高层一刻也没有放弃对相关产业的维护。他们明白萍矿“自开迄今，历时十有余年，费本一千数百万两，规模甫具，成效渐彰”，同时也通晓汉冶萍公司所承载的实业兴邦大义。为此，他们不得不四处求助。汉冶萍公司董事会先后向北洋政府大总统袁世凯、副总统黎元洪、国务院、工商部、赣督、湘督等处发电请求保护。一时间相互间电文交驰，各方均围绕萍矿归属、矿界等问题广为交涉。湖北省档案馆馆藏 1912 年 6-12 月相关电文有近 50 份。1912 年 9 月 9 日，袁世凯特授孙文“以筹划全国铁路全权”，中华民国的第一任临时大总统成了铁道规划办主任。不久，居住上海的孙中山受江西督军李烈钧之邀赴江西访问。10 月 12 日申报对孙中山赴赣一事进行了报道，同在上海的汉冶萍公司董事会也获知了此消息。对此，在湖北省档案馆馆藏的一份珍贵档案致孙中山先生函中有明确的记载。这份信函由汉冶萍公司时任董事会会长赵凤昌于 10月11日写给孙中山的，主旨为“函请转悉赣督保护萍乡矿界”，恳请孙中山“大驾赴赣，务祈代为婉达”。同时，汉冶萍公司也起草了这份代拟中山先生致赣督电，孙中山阅后，于 10 月 14日亲笔署名“孙文”二字，以示本人认可电报的内容并以其本人名义向李烈钧发报。该电文记载：“南昌李都督鉴，顷闻尊处派员到萍乡勘划矿界，以九百六十亩为限，未识确否？窃谓前清于商人营业，每用抑勒政策，全无维持精神，故实业不兴，国用亦因之困竭。现在民国肇造，极宜以保护工商为维一政策，以蕲渐进富强，此固我辈同志所应互相策励者也。查前清矿章，本多未妥，且亦并未实行，故萍矿所定之 十里三里之禁立案时部院并无异词，所有峄滦、保晋等矿事同一律，是前清于各省大矿并未限定九百六十亩，事实可征。今民国更新，忽欲裁减商矿已定之区域，不但一处摇动牵及全国，从此矿业永无发达之日，关系民国前途甚大。而前清尚未实行之厉民政策，忽于民国时代发现，决非我公所肯出。此或传言非真，或误听一二不知大体之言，偶尔不察，致有此举。果尔，务祈即予取消，以免有累盛名。素恃推爱，用敢直贡所见，文略事拼挡，即到赣畅领教言。良晤匪遥，一切再容面罄。诸惟亮照。”汉冶萍公司董事会会长赵凤昌在其致孙中山先生函中提到的孙中山“大驾赴赣”之事，确实是一次成行之旅，这在相关资料中也是有明确记载的。1912 年 10 月 12 日申报以“赣人预备欢迎孙中山”为题进行了报道，“江西李都督前此电请孙中山、黄克强两先生来赣游历藉慰渴望，两君曾以事繁辞谢。复经李督电谕驻沪办理南浔铁路借款交涉事宜之军务司长俞应麓就近极力邀请，孙始允于日内来赣。现孙已于本月 18 号乘联鲸号轮溯江上驶，约计21 号可以抵赣。李都督当于 13号先行电话通传各机关”。11 月 1 日、3 日申报又分别以孙中山抵赣纪详孙中山离赣记进行了跟踪报道。相关报道提到了孙中与李烈钧的会晤，但到底双方有没有提及萍矿矿界一事，史料并没有记载。但从孙中山向来秉持实业救国的理念，且在行前曾亲自在 代拟中山先生致赣督电签名，定当会履行“一切再容面罄”的承诺。随后，北京工商部、汉冶萍公司相继派人至南昌与李烈钧协商。11 月，全国矿务督办黄兴率随员 70 余人，来萍乡煤矿参观访问了5天，然后也赴南昌进行斡旋，矿界之争暂时告一段落。1912 年代拟中山先生致赣督电正是这段史实的见证，也是孙中山亲自协调解决萍矿矿界之争的见证。（作者单位：陈俭喜，湖北省档案馆；郭建勇，随州市曾都区医疗保障服务中心）责任编辑: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