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生八笺》“番椒”考——兼论外来作物在中国的传播_闫哲.pdf

遵生八笺“番椒”考 兼论外来作物在中国的传播闫哲摘要学界一般将刊行于万历十九年(1591)的 遵生八笺所记载的“番椒”视作辣椒传入中国的最早记载。雅尚斋本为 遵生八笺的初始刻本。在对国图所藏善本书号为 11525、19495、15332 的三版雅尚斋本进行考订后发现，“番椒”记载依次经历了从无到有，从“红花”到“白花”的修订过程，但增订时间距初版刊行时间应当并不远，依然将 遵生八笺视为辣椒传入中国的最早记载也或无不可。15332 号善本所形成的文本内容也被之后的弦雪居重订本以及 草花谱 艺花谱等版本所沿用。在外来作物传播的研究中，不仅应对文献所记载作物进行名实考释，也应对文献作版本考订，并对“版本”进行重新认识，将每个文字发生变动的印本作为独立的考察单元。关键词遵生八笺番椒外来作物Abstract:ecords about the introduction of fanjiao(Capsicum annum L)into China inZunsheng Bajian，which was compiled in the 19thyear of the Wanli Period(1591)，were regar-ded as the earliest records by scholars The Yashangzhai Edition was the primary carved edition ofZunsheng Bajian Based on a study of No 11525，No 19495 and No 15332 Yashangzhai edi-tions，this article points out that records about fanjiao had been revised several times，for exam-ple，relevant records didn t appear in the primary edition but in the revised one，and its flowerswere recorded as white in the revised edition instead of red in the primary one Since the publica-tion dates of the revised edition and the primary edition were very close，it is reasonable that Zun-sheng Bajian was still regarded as the earliest historical record about the introduction of fanjiao in-to China The No 15332 Yashangzhai edition was also adopted by the revised edition of Xuanxue-ju and editions like Caohua Pu and Yihua Pu Today，when we study the introduction of foreigncrops，we should not only do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nam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each crop，butalso study the sources of different editionsKeywords:Zunsheng Bajian;Capsicum annum L;Foreign Crops*本文系 2021 年度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项目“明清以来番薯史资料集成汇考”(项目编号:2021SJZDA116)阶段性研究成果。67DOI:10.16674/35-1066/u.2022.04.008辣椒(Capsicum annum L)原产于美洲，一般认为明末传入中国，在文献中被记作番椒、海椒、辣子、辣茄、辣角等。学界一般将高濂刊行于万历十九年(1591)的 遵生八笺作为我国辣椒的最早记载，并将浙江视作辣椒从海路传入中国的最早落地生根点，种植时间比福建、台湾、广东、广西都要早 70 年以上，是辣椒传入中国的第一条路径1。但在最近研究中，程杰对这一论断提出了质疑，认为 群芳谱所记载的“番椒”才是我国辣椒的最早记录，而 遵生八笺的最初版本雅尚斋本中则并未记载“番椒”，相关内容是后人在增补时对 群芳谱进行抄录并妄加改易所得。2 想要解决这一问题便需要对 遵生八笺的版本体系及其增补、重刊过程进行系统梳理。一、遵生八笺“番椒”记载(一)高濂及 遵生八笺高濂，字深甫(父)，号瑞南道人、又号湖上桃花渔，室名雅尚斋。浙江钱塘人(一作仁和人，均在今杭州市)，生卒年不详，约在万历年间担任鸿胪寺的官员。其活动地点主要集中于今杭州、北京二地，晚年归乡，居杭州终老。高濂为明代著名戏剧家、藏书家，撰有传奇 玉簪记节孝记，并著有诗文集 雅尚斋诗草 芳芷楼词等。3 遵生八笺按内容分为 清修妙论笺 四时调摄笺 起居安乐笺延年却病笺饮馔服食笺 燕闲清赏笺 灵秘丹药笺 尘外霞举笺八个部分，被视作集明代以前养生学大成的最重要著作4，自问世以来，一纸风行，迄今不衰。5(二)遵生八笺“番椒”记载何以成为辣椒传入中国的最早记载“番椒:丛生，白花，子俨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子种。”遵生八笺中所记载的“番椒”在辣椒引种与传播研究中被广泛引用，“番椒”亦被认为是辣椒传入中国后最早获得的名称，也是使用时产生歧义最少的名称，鲜有同名异物现象。6 在辣椒引种问题的研究中，并非一开始便将 遵生八笺视作最早的文献记载。清人吴其浚在其 植物名实图考“辣椒”条目记载道:“辣椒 蔬谱 本草皆未晰，惟 花镜有番椒”7，认为“番椒”记载始于陈淏子 花镜 。花镜载:“番椒，一名海疯藤，俗名辣茄，本高一、二尺，丛生，白花，秋深结子，俨如秃笔头倒垂，初绿后朱红，悬挂可观。其味最辣，人多采用，研极细，冬月取以代胡椒。收子待来春再种。”伊钦恒在校注 花镜时亦指出辣椒“系77遵生八笺“番椒”考 兼论外来作物在中国的传播1 2 3 4 5 6 7 如蓝勇:中国古代辛辣用料的嬗变、流布与农业社会发展，载 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2000 年第 4 期，第 1323 页;蒋慕东、王思明:辣椒在中国的传播及其影响，载 中国农史2005 年第 2 期，第 1727页;郑南:美洲原产作物的传入及其对中国社会影响问题的研究，浙江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0 年;丁晓蕾、胡乂尹:从方志记载的辣椒地方名称看辣椒在中国的引种传播，载 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15 年第 3期，第 104117 页。程杰:我国辣椒起源与早期传播考，载 阅江学刊2020 年第 3 期，第 103126 页。明 高濂撰，赵立勋等校注:遵生八笺校注，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93 年，校注后记，第812814 页。明 高濂撰，王大淳点校:遵生八笺，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9 年，出版说明第 1 页。刘幼生编校:香学汇典(下)，太原:三晋出版社，2014 年，第 773 页。丁晓蕾、胡乂尹:从方志记载的辣椒地方名称看辣椒在中国的引种传播，第 108 页。清 吴其浚:植物名实图考卷 6，蔬类，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 年，第 139 页。明代传入，本书首先著录”。1 赵学敏在 本草纲目拾遗中也征引了 花镜内容。2 马宗申、姜义安在校注 授时通考时，亦以 花镜为最早著录的文献。3 但值得注意的是，授时通考中“番椒”条目所引用的正是由 遵生八笺所辑录而成的单行本 草花谱。胡昌炽蔬菜学各论也以 花镜为辣椒的最早记载。4 中国大百科全书所引用的亦是 花镜。5 除 花镜外，群芳谱所载“番椒”也多被视作我国辣椒的最早记载。天启元年(1621)刊刻的 二如亭群芳谱蔬谱附录“番椒，亦名秦椒，白花，实如秃笔头，色红鲜可观，味甚辣，子种”6。伊钦恒在对 群芳谱进行诠释后，转而认为是书为辣椒的最早记载。7 近年研究中，程杰亦认为 群芳谱中“番椒”记载是为辣椒传入中国的最早记载，更进一步推测 遵生八笺关于“番椒”的记载是后人在翻刻过程中对 群芳谱内容所进行的抄录修订。8 但值得注意的是，赵学敏书中多征引 群芳谱，而“番椒”相关内容则征引自 花镜等，吴其浚在其书中亦称 群芳谱蔬谱中并未记载辣椒。曹雨在其 中国食辣史中指出，群芳谱原作并未收入辣椒，而是在清康熙年间汪灏扩充为 广群芳谱时收入，但并未标明其所使用群芳谱版本。9 广群芳谱所增补“番椒”内容亦是来自由 遵生八笺辑改而来的 草花谱。10遵生八笺被视作辣椒引种中国最早证据大致始于叶静渊所撰 我国茄果类蔬菜引种栽培史略一文。11该文指出辣椒在我国最早是以“番椒”之名见于十六世纪高濂 草花谱的记载:“番椒，丛生，白花，子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子种。”12之后，这一论点基本为学界所认同。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叶静渊所引用，抑或是文献记载中所征引的更多是 草花谱而非 遵生八笺。二、遵生八笺版本梳理及“番椒”考遵生八笺的版本大致可归纳为雅尚斋本(初刻本)、崇祯本、弦雪居本及后世印本几大支87海交史研究2022 年第 4 期1 2 3 4 5 6 7 8 9 101112 清 陈淏子辑，伊钦恒校注:花镜(修订本)，北京:农业出版社，1962 年，第 394 页。清 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57 年影印本，第 287 页下栏。马宗申校注，姜义安参校:授时通考校注第 4 册卷 62，农余门蔬四，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1995 年，第 30 页注释。胡昌炽:蔬菜学各论，台北:台湾中华书局，1966 年，第 233 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编辑部编:中国大百科全书农业，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0 年，第510 页。明 王象晋:二如亭群芳谱亨部蔬谱卷 1，天启元年(1621)刻本，第 9 页 a;毛晋汲古阁刻本记载相同。明 王象晋纂辑，伊钦恒诠释:群芳谱诠释，北京:农业出版社，1985 年，第 35 页。程杰:我国辣椒起源与早期传播考，第 104106 页。曹雨:至元集林中国食辣史，北京:北京联合出版社，2019 年，第 4 页，注释。清 汪灏:佩文斋广群芳谱卷 13，蔬谱，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5 年，第 304 页。胡乂尹:明清民国时期辣椒在中国的引种传播研究，南京农业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 年，第 3 页。叶静渊:我国茄果类蔬菜引种栽培史略，载 中国农史1983 年第 2 期，第 3742 页。系，其中尤以弦雪居本翻刻流行较多，而雅尚斋本作为始刻本首尾完整、无残缺脱漏、错讹较少，洵为善本。1 对于 遵生八笺的整理、校注多以雅尚斋本为底本，参校弦雪居等其它版本。2 在辣椒引种相关研究中，学者所征引的则多为巴蜀书社所出版本3 以及弦雪居重订本4。除此之外，遵生八笺的内容被大量抽出辑改为花卉、茶谱、野菜等方面的论著，像是 四时宜忌四时花纪 花竹五谱 草花谱 兰谱 种兰诀 野簌品等。5 被学界普遍征引的“番椒”记载便见于第 16 卷 燕闲清赏笺下四时花纪以及辑改而成的 草花谱 艺花谱等。(一)雅尚斋遵生八笺雅尚斋遵生八笺为作者高濂自刻，被认为是 遵生八笺的初始版本。国家图书馆中华古籍资源库中收录有三版 雅尚斋遵生八笺，善本书号分别为 11525、15332 以及 19495，所标注版本时间均为明万历十九年(1591)。三部刻本版式相同，均为半页 9 行 18 字、细黑口、四周单边，第一册版心下端镌有“夏尚賔镌”字样。正文前均有屠隆、李时英以及高濂写于万历十九年的三篇序言。屠隆序言以隶书写成，题“弢广居士屠隆纬真父撰”及“瑞南道人高濂深甫隶古”，并钤有“屠氏纬真”“回阳道人”“屠隆印章”以及“飞仙阁”四枚屠隆的印章。第二篇为李时英序言，题“万历辛卯仲夏之辛卯日，贞阳道人仁和李时英撰”“后学柴应楠仲美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