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迷宫》中的乡村女性形象探析_张建伟.pdf

70张建伟（贵州财经大学 学报编辑部，贵州 贵阳 550025）摘要：电影心迷宫是我国内地导演忻钰坤的处女作，上映之后荣获多项大奖，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国产佳片。作为一部乡村题材的影片，心迷宫中的女性角色包含了少女、主妇和母亲等多重身份，为观众绘制了一幅乡村女性的众生相。影片通过塑造恋爱时期的少女、步入婚姻的主妇和传统“贤妻良母”式的母亲等三类女性形象，展现了乡村社会中女性生存空间的扭曲与狭小。如何改善农村女性的生存空间和社会氛围，促使两性之间权力与地位的平等，这是电影折射出的问题，对促进当前新农村建设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关键词：忻钰坤；心迷宫；乡村题材；女性形象中图分类号：J97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2014(2023)01-0070-04电影心迷宫作为青年导演忻钰坤的处女作，于 2015 年正式上映，影片讲述了中国某偏远村庄里，因为一具莫名出现的尸体而引发的一连串离奇怪异的故事，因离奇的故事情节、多视角的叙事方式及独特的乡村风俗而深受观众喜爱，并获得第八届 FIRST 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和第三十届华沙国际电影节华沙大奖等多个电影奖项。作为一部乡村题材的影片，心迷宫中的女性角色包含了少女、主妇和母亲等多重身份，为观众绘制了一幅乡村女性的众生相，为我们观察乡村女性生存境况提供了完美的素材。影片通过对女性少女时期的恋爱、主妇时期的婚姻以及成为母亲后“贤妻良母”形象的全面展现，揭示了乡村社会中女性的生存空间的扭曲与狭小，有利于我们对女性在乡村社会的处境和遭遇有更确切的认知，这对完善乡村女性权益、促进新时代乡村振兴与高质量发展无疑都是有益的探索。女性与男性，原本只是人类由于生理差别而被划分的两种类别，虽形象不同但在人格尊严方面应该是平等的。遗憾的是，通过对历史进程中两性之间地位的考察发现，女性逐渐成了依附于男性的第二性。法国著名思想家西蒙娜波伏娃更是在其社会学著作第二性中从众多方面论述了女性的处境、地位和权力，并提出著名的论断：“女人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120世纪以来，女性觉醒与女性解放开始成为社会文化领域的重要话题，与此相关联，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的电影中，女性的形象类型也随之变化。2总体而言，女性形象与其面临的生存境况是密不可分的，不同的现实处境会迫使女性选择不同的生存策略，从而呈现出不同类型的女性形象。一、投机的少女：世俗现实中的婚恋抉择爱情本是人世间极其美好的事情，就如春天的花开、夏日的微风，能让人们体会到生命之美好。爱情中的少女形象，也一向被认为是单纯、明朗的。而在电影心迷宫中，这种有关爱情心迷宫中的乡村女性形象探析收稿日期：2022-12-09作者简介：张建伟（1987），男，河南舞钢人，硕士，编辑，主要从事中国文学、编辑学研究。文学艺术研究2023 年 02 月第 40 卷第 1 期Feb.2023Vol.40.No.1长 治 学 院 学 报Journal of Changzhi University71和少女的形象却被彻底颠覆。少女黄欢和村民委员会主任的儿子肖宗耀是一对恋人，两人看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隐患在于，双方父母对这段恋情毫不知情，肖宗耀甚至还故意隐瞒，生怕家里人知道。造成这种现状的根本原因在于双方社会地位的不平等：男方读书毕业后，在城里谋得一份正式的工作，父母希望他能找一个城里的女孩结婚生子；女方没有工作，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女孩，正常情况下只能嫁给本村或附近村庄的庄稼汉。于是以情感价值为准则的恋爱关系就和以财富、地位为标准的世俗观念之间产生了碰撞，故事的矛盾由此产生。爱情的本质是反世俗的，它与金钱无关，与地位无关，而是以人内心深处的情感为导向。也正是因为超越了世俗，爱情才显示出独特的迷人之处。3生活不只是春花秋月，还具有一定现实性，所以人很难摆脱对财富和地位的依赖。心迷宫中的黄欢和肖宗耀即是如此，他们的恋爱关系处于一种隐蔽的状态。而不公开恋情，虽是双方共同的选择，主要原因却仍是男方有所顾忌，这也造成女方怕被男方抛弃的焦虑。于是，在双方已经发生肉体关系的前提下，黄欢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谎称自己怀孕，以此胁迫男方娶她进门。在这里，欺骗作为一种世俗的手段，出现并影响了故事的发展脉络。未婚先孕，对于乡村女性而言无疑是一桩丑闻，可少女黄欢宁可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以此逼婚，她为什么会出此下策？细究原因可以发现，婚恋关系对于黄欢而言，不过是谋取世俗利益的一种手段罢了。在她的上一段感情中，男方因伤心醉酒而死，她并没有表现出情感上的悲痛。归根结底，恋爱对她来说，不过是寻找一张长期饭票。因此，在面对财富和地位都远超自己的肖宗耀，她才选择忍辱负重，甚至配合男方不公开恋情。而到了“恰当”的时候，她便用欺骗的方式来逼婚，所谋求的也不过是男方较为富裕的家庭和体面的工作能够为自己带来的相对富足的生活。在黄欢那里，感情只是获取世俗财富和利益的工具，少女的恋爱看不到纯情与羞涩，而是工于心计、投机取巧。其实，如果彼此足够信任，根本不需要谎言，毕竟谎言终有识破的一天，一旦被对方发现，于两人的爱情有百害而无一利。而影片后面肖宗耀因失手“杀人”后，两人更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不难发现，世俗的现实自始而终影响着两人的感情发展，先是男方由于顾忌不愿意公开，后有女方以欺骗的方式来向男方逼婚。这里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男女双方更不是所谓的痴男怨女，感情中充斥着世俗的欺诈与算计。二、隐忍的主妇：夫权之下的家暴与出轨权力关系不仅存在于社会中，也存在于家庭内部关系之中。因此权力的运行在社会和家庭中具有同构性。尽管经过现代文明的洗礼，男女平等、夫妻平等的婚姻关系已经取代了封建伦理中的“三纲五常”，但在偏僻的乡村地带，“夫为妻纲”仍是约束夫妻关系的一种潜规则。这与偏僻地区经济发展落后、就业机会稀少的现实直接相关：男女双方由于技术、体力、心理素质的差异而导致经济的不平等，进而造成地位、权利的不平等。在不平等的关系，弱势一方的权利无法得到维护，甚至根本没有权利可言，只能成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那一个。在电影心迷宫中，村妇丽琴和小凤的悲剧命运即由此展开。（一）家暴：肉体被摧残心迷宫中的丽琴是典型的家暴受害者。关于她被家暴的场景，出现在她与王宝山的对话及其回忆中。宝山劝丽琴赶紧离了，丽琴说每次一提离婚，“他（陈自立）打得更狠”。王宝山为了对情人丽琴表达爱意，说要杀了丽琴的丈夫陈自立，两人甚至讨论了如何进行灭口。当然，影片中陈自立的死出于意外，与两人无关；而关于丽琴是因出轨而被家暴还是由于被家暴而选择出轨，影片并未给出答案。不过，当丽琴与王宝山的恋爱由于王宝山家人的反对而结束时，丽琴的悲剧已经注定。因为在乡村社会中，女方的名声一毁，又无处可去，只能选择嫁给身有残疾的陈自立。两人本无感情基础，彼此之间算是凑合的选择，如能互生怜悯，倒也能成为一对恩爱夫妻。不过同为弱势群体的两人，在家庭中的地位却有天壤之别。男方频繁家暴老婆，在城里打工与小三鬼混，好不潇洒快活。女方在乡村家中孤苦一人，还时常受到丈夫的虐待，精神和肉体遭受着双重打击。在这种情况下，出轨就犹如饮鸩止渴，虽是错误却又充满无奈。关于家暴，由于男女双方体力的差异，在双方发生肢体冲突时，女方一般是受害者。据统计，家暴中被伤害的百分之九十以上为女性。家暴是一种恶行，是男方仗着身体优势对女性的肉体伤72害，且又因其发生在家庭内部而外人难以干预。家暴引起了很多家庭悲剧，也给遭遇家暴的女性造成严重的生理和心理的伤害。为了预防和制止家庭暴力，保护家庭成员的合法权益，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家庭关系，促进家庭和谐、社会稳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家庭暴力法于影片上映当年（2015 年）的 12 月 27 日被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八次会议通过，2016 年3 月 1 日起施行。通过制定法律来反对家庭暴力，这是我国向文明和法治社会迈进的一大步。丽琴所遭受的这一切，起因是和王宝山谈恋爱而坏了名声。在传统的乡村社会，女人的名声就是贞洁，而贞洁比性命更重要。所谓：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4一旦女人被抛弃并为外人所知，其命运已注定了悲惨。可以推测：假如少女黄欢被肖宗耀抛弃，丽琴的命运就是她的未来。（二）出轨：情感被伤害亲密关系中讲道：“鉴于女性在其后代所耗费的巨大养育投入，她们应该找一位能够在漫长的孕期及哺乳期为她们遮风避雨、保护安全的伴侣”。5由于男女生理的差异，结婚之后的怀孕、生子主要是由女方来承担的。更有调查数据显示：女人怀孕期间是男人出轨的高发期。电影中的小凤（王宝山媳妇）便是一个孕妇，为了得到更好的照顾而回了娘家，王宝山就是趁此时机去和丽琴约会。宝山在被认为是杀人凶手时为了自证清白而说出了夜里去了丽琴家，从而使得事情暴露，小凤才由此而得知丈夫出轨的真相。女方在含辛茹苦孕育新生命的同时，男方却在外拈花惹草，孕期出轨大概是所有出轨中最难以原谅的一种。小凤得知后气急败坏、大吵大闹，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了不再提及。毕竟，即使王宝山亲口承认了又能如何？选择离婚吗？离婚的话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一个农村妇女离婚之后是否再嫁？如果再嫁，下一个男人就一定比现在的丈夫好吗？这些问题即使对于城市女性来说，也是需要慎重考虑的现实问题。影片中丽琴面对丈夫的家暴也没提出离婚，相比之下，男方出轨更不会是农村妇女选择离婚的原因。这就引出了影片中极有韵味的一段话，即小凤母亲安慰女儿小凤所说的：“你为啥非要问出来呢？有些事，放在他心里，像石头一样压他一辈子，他一辈子就会对你好。你要是问出来了，那这石头，就搬到你心里了。”由此不难推测，即使在面临男方出轨的现实时，离婚的选项也根本不在女方及女方家庭的考虑范畴。影片中，小凤扶着孕肚在王宝山的搀扶下向家中走去，意味着出轨的事情就此翻篇，夫妻两人的生活也回归正常。在乡村社会里，男女面对的环境是截然不同的。以丽琴和王宝山为例，丽琴因为和王宝山谈恋爱被抛弃，只能嫁给残疾的陈自立，并在婚姻中时常被家暴。王宝山在抛弃丽琴之后娶了小凤为妻，在妻子孕期出轨却依然可以得到谅解，再重回家庭生活。男性与女性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由此可见一斑。三、依附的母亲：他者空间中失语的群像中国传统文化和文学作品中，一直将“母亲”定位成勤劳善良、温柔贤惠的形象。“也正因为慈爱，无私等美好品性集于母性一身，母亲形象成为一直以来男权社会下的一种美好点缀，她们一代代辛勤付出，养育生命，甘做男性的陪衬，安于贤妻良母的现状。”6在 21 世纪的今天，母亲形象已然拥有了丰富多彩的内涵，但电影 心迷宫中出现的两位母亲，仍然符合传统社会中慈爱、无私的母亲形象，却没有具体的姓名。心迷宫中的两位母亲分别是肖宗耀的母亲和小凤的母亲。她们在故事中并未推动情节的发展，只是作为家庭成员中的普通一员而出现，因此，她们常常被观众和研究者所忽略。更具隐喻意义的细节在于，相较于少女黄欢和村妇丽琴、小凤，两位母亲在影片中是没有自己名字的，片尾演员表分别以“肖母”和“小凤娘”来表示。如果说名字是物品或人物自身独特性的体现，那么肖母和小凤娘的称谓更多是依附于子女身份的体现。肖母和小凤娘在影片中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如第一节中肖卫国和肖宗耀父子俩闹矛盾而互不言语，肖母分别与双方的对话，在之间起着沟通、传达的作用；肖母和肖宗耀谈话间还说出父母不希望肖宗耀在村里找对象，而应找个城里姑娘。小凤娘在影片中仅在王宝山去接媳妇小凤时出现了一次。对出轨的女婿，小凤娘平静得多，没有指责没有谩骂，反而开导小凤，落脚点还是“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两位母亲出现的场景都是家里或厨房，完美体现了操持家务的形象特点。这也暗示人们，在乡村社会中，女人一旦结婚生子，便不再属于自己，家庭就成了她的整个世界。这就使处于“无名”状态的母亲形象，具有了某种更为深刻的象征意义。73在中国文学作品中，女性少女时期的形象是丰富多彩的，无论活泼开朗，还是机灵古怪，都自有其可爱之处，如红楼梦中众多少女。可一旦走向婚姻并生儿育女，成了一位母亲，形象就突然变得单一起来，她们成熟稳重，温柔贤惠，她们的唯一形象就是“贤妻良母”。“贤妻良母”形象反映了中年女性的身份角色和行为规范，妻和母指的是两个身份：妻子与母亲；贤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