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馆杂字》波汉对音方法及其存在的问题_马君花.pdf

2023年第2期（总第170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回回馆杂字 波汉对音方法及其存在的问题马君花（北方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摘要：利用对音法重建汉语语音史，是汉语音韵学研究领域的重要理论与方法。明代永乐年间四夷馆的 回回馆杂字 基于实际语言交际需要而编写，其汉字音是对当时活语言的真实描写，反映了明代前期官话口语音的特点。这项波汉对音资料的对音方法主要有音节对音节、音节对音素两种情况，不同译音人的对音方法有所不同。由于波汉两种语言在辅音、元音、音节诸多方面存在差异，因而对音过程中存在相似语音替代、同一个汉字译写不同的音、译音用字不固定等问题。根据波汉对音考订明代汉语语音特点，要充分考虑两种语言的音系差异及其语音对应关系严整与否，还要考虑译音人的口音与译音习惯等。关键词：对音方法；音韵学；汉语语音史中图分类号：H1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6627（2023）02-0112-08DOI：10.20076/ki.64-1065/G4.2023.02.014收稿日期：2022-11-16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明代波汉对音与小儿锦语音研究”（14BYY100）作者简介：马君花（1969），女，宁夏惠农人，北方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汉语史研究。引用格式：马君花.回回馆杂字 波汉对音方法及其存在的问题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2）.今藏于国家图书馆的 回回馆杂字 是永乐年五年（1407年）四夷馆成立之初编纂的，为清初同文堂抄本，已由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刊行1（465516）。回回馆杂字 是一本波汉双语词典，共收词条777个，分18个门类，用于明初中国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往来。其成书时代明确，材料真实可靠，对考订明初汉语语音面貌具有重要价值，正如龙果夫（Alexandr Dragunov，19001955）所指出的：“与韵书字音不同，波斯译音则不受汉语传统音韵学影响，而是根据当时个人语言译音，这样的材料是对当时活语言的真实描写，直接体现当时的口语实际。这样的音韵材料可以让我们从一个不同的角度认识元代的语音，因此有其不可替代的价值”2（276292）。永乐本 回回馆杂字 基于语言交际需要而编写，其对音汉字的读音所反映的是明代前期官话口语音，该官话口语音的语音基础是历代递相传承的读书音的口头表达，方言基础是中原雅音，即中州音、河洛音。考订该译音汉字的语音系统，有助于研究明代汉语语音。把这项对音材料所反映的汉语语音特点与同一时期汉语历史文献所反映的汉语语音特点进行互证，还可以弥补文献不足的缺憾。本文参照书目文献出版社影印刊行的回回馆杂字 与刘迎胜先生的校释和拉丁字母转写3（28324），研究永乐本 回回馆杂字 波汉对音材料的对音特点、方法及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的对策。一、回回馆杂字 译音汉字及其对译的波斯语语音永乐本 回回馆杂字 对音汉字不计重复约有390个，下面是这些汉字及其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112的拉丁转写。按照音序排列译音汉字，并标出其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每个汉字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有多个时，用“/”隔开。A 阿/a/a/gh/gha、矮ghai、安ghan、俺gham/an/am、昂ghm/ghn/n。B 卜b/bu/b/ba/p、巴b/ba/p、把b、百ba/bb/bu、比bi/b/、必b/bi/b、别b/bi、摆bai、钵b、邦bn、榜bm/bn。C 叉ch/cha、彻cha、扯cha、赤chi/ch/cha、初ch/chi、茶ch。D搭d/da、打d/da、得d/da/dd/di、底d、的di/d、堵du/di、都d/du、杜du、迭d、倒dau、多du、朵du、膽dan、丹dan、刁diu、定din、敦dum、钝dun。E额 a/i/gh/gha/ghi、恩n/m/mm、儿r/ra/ri、尔r、耳r。F法fa/f/fi/f/ffa、夫f/f、非fi/f/fu、府f/fu/fi、费fi、番fan。G 革q/qa/q/ka/ga/gi/ku、古ku/gu/g/qa/qu、噶k/g/q、锅g/k、敢gan、稿gu/gau、高gu、篙gu、姑gu/g/q、故gu/qu、果g、改qa。H 黑h/kh/ha/kha/h/hi/khi、罕khn/khan/ham/han、虎hu/kh/khu/、哈h/ha/kh、蒿hau、户khu/hu、乎kh、花khu、昏khum/hun、或khu/khu、火khu、亥khai。J即z/zi/za、节z、尽zn、几g/gi/k、己gi、吉gi、津zum。K 科k/ku、克k/ka/ku/ga/g/g、堪kam、苦k/ku、坤km。L勒la/l/ra/r、剌r/l/la、里r/ri/l/li/l、罗r/rau、鲁r/ra/ru/l/l/li、力ri/ra/li、郎lan/ran、列l/r、蓝ran/ram/lam、劳rau/r、路lu/ru、林rm。M默ma/m/mm/mu、母mu/m/ma、妈m、木m/m/mu、米m/mi、马m、蛮man、密mi/m、满man/mam、卯mau/mu、买mai、抹m、灭m、敏min。N 纳n/na、你n/ni/na/nu、奴n/nu、恁nm、乜n、奈nay、南nan/nam、脑nau、那n、乃nai、眼n。P 迫pi/pa、僕pu/pa、p、潘pan/pin、撇p、拍pai/pa、痞pi/p、批pi。Q 乞ki、起k/ki/ka、钦kin。R 日jh/jhi/jha、惹jh。S撒s、思s/ss/si、塞sa/sai/su、苏s/shua/sa、速su/si/sa、嫂sau、桑san、孙sun、锁s、散san、虽z/s、随si、遂sa；石sh/shi/sh/sha、舍sha/sh/shi、捨sha、沙sh/sha、深shm、朔sh、什shan、史sh、失sh、十sh、拾shi、鼠shu、束shu、赊sh、山shan、纱sh、搠ch。T 忒ti/t/ta/tt、他t/ta、推t、脱t、团tan、贪tan/tam、土tu/ti/ta/t、梯ti/t、體t/ti、秃tu/t、替t/t/ti、贴t、塔t/d、汤tan、吞ta、挺din。W 五ghu/u、兀wu/u、稳ghun、渥gh、斡gh/wa、握u、洼w、我wa、歪way、湾wan、往wn。西s、细s、些s、洗si/s/s/sa/su、希h、血h。以i/、尹in/n/m、因ym/n/in/n、遇w/y/wiy、月w、呀ya/y、言yan、夜ya、衣y/y/yi。则z/za/zu/z、子z/zi、簪zan、咱z、祖z/za、昝zan；知j/ji/ja/ch、扎j、主ja/ju/ji、卓j、者ja/ji、鲊j、止ji/ja、只ji、折ja、展jan、张jn、注ju、爪jau。以上是从 回回馆杂字 中整理、归纳出来的对音汉字及其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可以明显看出，一个汉字往往对译数个波斯语语音，而且韵母分歧比较大。“膽”与“胆”古音古义不同，故本文不用简体字。“僕”与“仆”古音古义不同，故本文不用简体字。“體”与“体”古音古义不同，故本文不用简体字。1132023年第2期（总第170期）Journal of North Minzu University二、波汉对音特点永乐本 回回馆杂字 所收波斯语词语通行于明初的中亚地区，其读音反映了现代波斯语的语音面貌。以 中原音韵 语音系统为参照，对比分析波汉对音的特点及其所反映的问题。中原音韵 声母21个（含零声母），韵部19个，韵母46个4（2444），声调有平上去入四个调类5（2324）。波斯语辅音音素22个（其中清辅音14个，浊辅音8个），元音8个，没有声调，单词重音区别意义。从汉语声母和韵母分析出来的音素数量与波斯语的辅音和元音的数量是不一致的，用汉字音译波斯语语音时，并不能保证汉字音与波斯语语音完全对应。（一）汉语声母与波斯语辅音的对应关系中原音韵 声母系统中，全浊音已经清化，同一发音部位辅音有送气与不送气的区别；波斯语辅音有全浊音，但没有送气音与不送气音的分别。基于上文汉字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分析，我们得出了 中原音韵 声母与波斯语辅音的对应关系并制成表1。表1：汉语声母与波斯语辅音对应关系表波斯语pbmfwtdnljchshjhkghkhzsy等音与汉语声母有相似之处，但存在发音部位、发音方法的差异，对音中有混同清浊、送气与否、塞擦音与擦音等对音问题。具体表现如：波斯语辅音b、p都可以用帮、滂、並诸母字对译，d、t都可以用端、透、定诸母字对译，z用精、清、现代波斯语兴起于公元9世纪，采用阿拉伯语字母书写。序号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汉语声母pp mfvtt nl skk x波斯语辅音b/pmfwd/tnljchshjhz/ssg/k/qh/khy/w/gh/y/gh/备注b、p清浊对立d、t清浊对立j、ch清浊对立对音汉字中无清母字g、k清浊对立；【】q是小舌清塞音，只有见母字对译的例证h、kh清浊对立【】gh是小舌浊塞音，【】是有形无音的辅音字母114从、心、邪、庄诸母字对译，s用心、邪诸母字对译，g、k用见、溪、群诸母字对译，前腭浊塞擦音【】j用知、庄、章诸母字对译，ch用彻、初、昌、知、澄、生诸母字对译，sh用生、书、禅、心诸母字对译，前腭浊舌面擦音【】jh用日母字对译。作为辅音的【】y和【】w，对音汉字中既有影母字，又有云、以、微、晓诸母字等。波斯语有而汉语无的音素是q、r、gh、，对于这些音素，译音人采取与汉语近似之音对译。例如：q用见母字对译，处于音节首音素位置的r用来母字对译；gh与 一清一浊，都用影、疑诸母字对译。（二）波汉对音所反映的汉语韵母特点波斯语元音a、i、u、au、ai与辅音相拼而成的音，因与汉字音相似而有比较严整的对应关系；元音与音节末尾的辅音n、m相拼的波斯语音，与汉语的-n、-m尾字也有较为严整的对应关系。波斯语没有类似于汉语的辅音音素，有的译音人却用-尾字对译波斯语语音。1.阳声韵字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波斯语字母【】n和【】m处于词尾时，与其前面的元音拼合形成如下音：anninnunnammimmumm，下面是这些波斯语语音的对音汉字及其所在韵摄。an的对音汉字：展、言、湾、团、山、散、伞、潘、满、蛮、罕、番、丹、安、眼（山摄）；簪、贪、南、蓝、敢、膽、俺（咸摄）；汤、桑、郎、昂（宕摄）。n的对音汉字：罕（山摄）；张、往、邦、昂（宕摄）。am的对音汉字：罕、满（山摄）；俺、堪、蓝、南、贪（咸摄）。m的对音汉字：昂（宕摄）；榜（梗摄）。in的对音汉字：尹、因、敏（臻摄）；钦（深摄）；定、挺（梗摄）；潘（山摄）。n的对音汉字：尹、因、尽（臻摄）。im的对音汉字：林（深摄）。m的对音汉字：恁（深摄）；尹（臻摄）。un的对音汉字：稳、孙、昏（臻摄）。um的对音汉字：敦、昏、津（臻摄）。材料显示，译音人将汉语的-n尾字与-m尾字混同：山摄字被用来对译am或m音，咸摄字被用来对译an或n音，臻摄字被用来对译m或um音，深摄字被用来对译in音；而“尹”既对译n，又对译m；“昏”既对译un，又对译um；等等。这些现象说明，其时汉语的-m尾韵变同-n尾了，译音人已经不能区别中古的-n尾与-m尾字。简言之，中古-m尾韵在永乐本 回回馆杂字 里的表现是与-n尾韵发生了合流音变，-m尾韵消失。同时，译音人用宕摄-尾字对译波斯语的annamm音，用梗摄-尾字对译波斯语的in音，反映出译音人方音前后鼻音不分的特点。2.入声韵字的对音情况。永乐本 回回馆杂字 用来对音的入声字共64个，其中通摄6个，江摄5个，臻摄7个，山摄19个，梗摄8个，曾摄11个，深摄2个，咸摄6个，宕摄0个，对音次数约为105次。考察上文汉字及其所对译的波斯语语音，可以看出，中古入声字所对译的波斯语音节形式是CV、V式，都是开音节。同时，在相同波斯语音节的译音字中，既有阴声韵字，又有入声韵字。可见，永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