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社会主义”_美国青年思想新动向_石勇.pdf

2023 年 3 月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Mar，2023第 2 期(总第 222 期总第 39 卷)Journal of Shandong Youth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No2 No222 Vol39收稿日期:20221104基金项目: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一般项目“网络亚文化对大学生社会心态的影响与对策研究”(TJKS21016)作者简介:石勇(1977)，男，山东德州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青年思想政治教育。“千禧社会主义”:美国青年思想新动向石勇(天津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天津 300387)摘要:近年来，美国出现的“千禧社会主义”现象引人关注，一部分美国青年打破对社会主义的刻板印象，表现出对社会主义的热情与好感。美国梦的褪色是引发“千禧社会主义”现象的重要原因。随着美国经济衰退，政治社会体制弊端日益凸显，青年实现“美国梦”变得日益艰难，这为社会主义“脱敏”创造了有利条件。“千禧社会主义”现象显示美国青年民意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但其对社会主义的幻想在很大程度上是维护个人利益的经济斗争，并不意味着美国青年已经抛弃对资本主义的认同。本质而言，“千禧社会主义”是对资本主义的改良，难以引领美国青年走向科学社会主义的彼岸。关键词:美国青年;“千禧社会主义”;价值观中图分类号:D43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68329(2023)02003408近年来美国出现了引人关注的“千禧社会主义”现象，与 1946 年至 1964 年出生的“婴儿潮一代”以及1965 年至 1980 年出生的“X 世代”将社会主义视为“肮脏的词”(Dirty Word)不同，1981 年至 1996 年出生的“千禧一代”(Millennials)对社会主义的好感着实令人吃惊，许多“千禧一代”公开表达对资本主义的不满，甚至声称他们宁愿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1 事实上，除了“千禧一代”，一些更为年轻的“Z 一代”美国青年似乎也试图将根深蒂固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抛之脑后，表现出对社会主义的开放态度。“千禧社会主义”现象有哪些表现?缘何出现?我们又该如何看待?一、青年向左转:美国刮起“千禧社会主义”旋风(一)“千禧社会主义”挑战“美国例外论”“美国例外论”认为美国缺乏社会主义生长的土壤，社会主义很难在美国发展。德国学者维尔纳桑巴特(Werner Sombart)从美国工人的政治境遇、经济状况与社会地位着手分析，回答了“美国为什么没有社会主义”。美国政治学家李普赛特(Seymour Martin Lipset)则从“美国的价值观、政治结构、工人阶级的分化以及政党与工会的分离”2 这四个维度论证了社会主义在美国的失败。桑巴特与李普塞特的论述角度虽有不同，但却得出“社会主义必然发生论”在美国遭遇例外的相似结论。如今，“美国例外论”的“共识”似有松动，因为“这个冷僻的”“令人反感”的词正在日益摆脱尴尬处境。2016 年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参与美国大选，与希拉里争夺民主党党内提名。尽管桑德斯功败垂成，但他以社会主义者身份参选并以不俗实力挑战了志在必得的希拉里，让人印象深刻。而桑德斯宣扬的社会主义主张也广受瞩目，并得到了不少美国年青人的支持。此后，美国社会主义禁忌的大门仿佛一夜间被打开，社会主义变成一个“热词”，一个“时髦”的话题，成为美国人尤其是年青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年青人中泛起的社会主义涟漪冲击着“美国例外论”，美国左翼组织及左翼理论家对“千禧社会主义”津津乐道，民主社会主义者(Democratic Socialist of America，DSA)、美国共产党(The Communist Part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CPUSA)的政治活动家乐此不疲地探讨美国青年拥抱社会主义的现象。如果认为这只是美国左翼圈子的“小确幸”显然是不正确的，美国主流媒体也敏锐地洞察到这一“非比寻常”的现象。纽约时报 华盛顿邮报、CNN 电视台以“千禧社会主义者来43DOI:10.16320/ki.sdqnzzxyxb.2023.02.008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232了”“千禧一代憎恨资本主义”“我们的社会主义青年:为什么千禧一代会拥抱一个邪恶的、过时的术语”等为题展开讨论。时事评论家、政治人物更是不甘寂寞，不吝与公众分享其真知灼见。“社会主义已经成为千禧一代的一种道德高地”3 对美国右翼而言无疑是一种“威胁”，因为长久以来美国并没有像欧洲国家一样受到社会主义传统的“侵蚀”。美国右翼的安全感、自豪感显然受到了冲击，否则最顽固的右翼政治人士年度聚会 美国保守派政治行动会议(CPAC)不会将“美国与社会主义的对决”作为年会聚焦的主题。特朗普执政时期的美国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Council of Economic Advisers)也不会出台“社会主义的机会成本(TheOpportunity Costs of Socialism)”报告来警告美国社会:与卡尔马克思诞辰 200 周年相一致，社会主义正在美国政治话语中卷土重来。4(二)美国青年对社会主义的好感度提升以往我们只能在书斋的角落或者从美国左翼的描述中才能见到美国对社会主义的正面评价。历史上，美国数代年青人曾将与马克思、列宁主义关系密切的社会主义视为洪水猛兽，将社会主义视为与西方邪恶女巫德古拉伯爵和达斯维德一样可怕的东西。5 美国多项调查显示，当今的美国“后浪”青年面对社会主义时并没有如其父辈一样面露惧色。2018 年 10 月美国极右翼组织共产主义受难者基金会(Victims of Commu-nism Memorial Foundation)的民调显示，50%的“千禧一代”，48%的“Z 一代”青年人认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喜欢社会主义。6 鉴于此，美国共产主义受害者纪念基金会执行主任马里恩史密斯不无担忧地承认:“需要加倍努力，教育美国青年了解共产主义政权的历史和当今社会主义的危险。”7 美国极右组织的调查结果并非是一种“自我警示”，同一时期的其他民调也显示出美国青年对社会主义的友好倾向。2018 年盖洛普民调显示，51%的 18 至 29 岁的美国年青人看好社会主义，只有 45%的人积极看待资本主义。8 2019 年 3 月，哈里斯民调(Harris Poll)显示，“千禧一代”和“Z 一代”对社会主义一词的看法较前几代更为积极，他们更容易接受社会主义的政策和原则，近 50%的“千禧一代”和“Z 一代”认为，“我们的经济应该主要是社会主义的”9。2020 年蒙茅斯大学(Monmouth University)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50%的年青人人认为社会主义是“一种让劳动人民更公平的方式”。10 对社会主义的好感甚至“传染”了以爱国著称的西点军校学员，2017 年 9 月，一名西点军校毕业的少尉在推特(Twitter)上郑重其事地宣称自己是共产主义者，还展示了写在其军帽上的“共产主义必将胜利”口号。(三)加入社会主义政党的美国年青人激增长期的意识形态教育让很多美国人形成了社会主义并不是什么“好词”、社会主义政党“不入流”的认知。但现在的美国青年对社会主义政党不再避而远之，美国民主社会主义者(DSA)的数据显示，近年来该党人数出现暴增。2015 年 DSA 成员仅有 5000 多人，2017 年底加入 DSA 的人数猛增到 32 万人，2018 年 4 月达到 35 万。2018 年 6 月，青年民主社会主义者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参选议员党内初选获胜时 DSA 成员达到 39 万人，在其获胜的第二天就有 1000 人加入 DSA，在奥卡西奥获胜的第二个月加入 DSA 的人数达到 47 万人。2020 新冠疫情期间，DSA 的人数再次出现快速增长，党员总数突破 6 万，增长的人数中以年青劳工阶层居多。无独有偶，另一个美国社会主义性质的政党美国共产党，近年来也出现年青人入党人数增多的现象。辉煌时期的美共曾有党员 8 万余人，在冷战、麦卡锡主义以及美共分裂等因素的影响下，美共人数急剧下降。苏东剧变后世界社会主义进入低潮，加上美国的政治高压，美共又流失了大批党员，党员仅余 2 千多名。美共党员萎缩的情况在 2016 年后开始发生变化，2016 年入党人数较上一年度增加了一倍，2017 年有超过 1000 人加入美共，其中大部分是年青人。由于年青血液的加入，美共从 2016 年前的 3000 余人，上升到现在的 5000 余人。11 而由美共发起成立的“马克思主义教育中心”(Center for Marxist Education)主办的讲座等相关活动，也因年青人的参与一改原来门可罗雀的窘境。(四)一些主张社会主义的青年政治人物赢得选举走上政治舞台由于社会主义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与美国价值观相左的“反美主义”而难以得到民众的认可与同情，一段时间内鲜有政治人物敢公然表露其社会主义者的身份，社会主义主张一度成为美国选举的“票房毒药”。反倒是在各种政治秀与选举活动中，拿社会主义开涮成为司空见惯的事情。当下，一些美国青年政治人物正卸下对社会主义的偏见，举起社会主义大旗成为选举的最后赢家。工人阶级出身，29 岁的奥卡西奥科尔特斯曾为桑德斯助选，而后以社会主义者身份参与议员选举，公开宣称社会主义较资本主义更加自由、民主，是53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232“参与经济、社会活动，维护种族尊严”的政治制度。这非但没有给奥卡西奥带来麻烦，反而得到不少美国民众尤其是青年选民的青睐，在推特上奥卡西奥累积了超过 300 万的粉丝。2018 年 6 月，奥卡西奥在纽约第14 国会选区初选时以 57%比 42%的显著优势击败了有权、有钱、有势的民主党众议员乔克劳利(Joe Crow-ley)，11 月她又战胜了强有力的共和党对手安东尼帕帕斯(Anthony Pappas)，成为美国国会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国会议员。美国知名左翼知识分子乔姆斯基(Avram Noam Chomsky)称奥卡西奥当选是“非常重大的事件”，因为这表明其社会主义主张“对很大一部分美国人有吸引力”。奥卡西奥的当选并非个例，2018 年另一位年青的民主社会主义者朱莉娅萨拉查(Julia Salazar)在纽约州第 18 选区当选参议员。据统计，2018年共有 11 名 DSA 成员当选为州议会议员，而美国各地的市议会议员中也有十多名 DSA 的年青人当选。2019 年美国工人运动重要发源地、美国第三大城市芝加哥举行议会选举，民主社会主义者赢得了 6 个席位，囊括芝加哥市议会席位的十分之一强，芝加哥太阳时报 称“这是现代美国历史上社会主义者最大的选举胜利”12。二、褪色的美国梦:“千禧社会主义”的缘起(一)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持续低迷戳破了“美国例外论”的肥皂泡“在烤牛肉和苹果派的香味中，一切社会主义的乌托邦都会被搁浅”13，桑巴特用这句“形象”的话解释了美国之所以缺乏有影响力的社会主义运动，美国工人之所以不像欧洲工人一样信奉社会主义缘于“物质替代”。他认为彼时美国工人阶级的生活水准之高是欧洲工人阶级难以企及的，美国工人能够通过勤恳劳动改善境遇，可以通过劳动获得较高的物质报酬，维持较高的生活质量，自然也就不再寄希望于社会主义。这使得美国工人阶级从事社会主义活动的必要性大为降低。事实上“物质替代”没有丝毫减弱资本主义对工人的剥削，但却在一定时期麻痹了工人的斗争精神，弱化了工人的阶级意识。然而，如若桑巴特能够亲历2008 年金融危机以降的美国，不知其论说是否要改写。金融危机引发了美国经济长时间低迷不前，导致失业率上涨以及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与“婴儿潮一代”“X 世代”的年青人相比，“千禧一代”与“Z 世代”的年青人收入更少、债务更多。美国劳工部的数据14 显示，近年来美国青年失业率长期居高不下，远高于全美平均失业率水平，2020 年的 4 月青年失业率甚至飙升至 30%以上。低工资、住房成本高涨、公共产品私有化等让美国年青人压力倍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