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CEP框架下在东盟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路径探析_云倩.pdf

亚太经济2023年第1期RCEP框架下在东盟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路径探析云倩内容摘要：东盟是中国在境外第二大人民币跨境收付地，在东盟率先实现人民币国际化具备较好的基础条件，但也存在与东盟国家金融合作层次不高、人民币收益性和流动性较弱、东盟国家对美元有较强的路径依赖、人民币与日元国际化竞争激烈等问题。RCEP的实施给在东盟实现人民币国际化带来扩大人民币使用范围、发挥人民币货币锚作用等重要机遇。在RCEP框架下，要充分运用RCEP规则，以提升人民币计价和结算功能、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新空间、搭建人民币跨境支付新渠道为根本，通过建设中国-东盟数字货币合作区、中国-东盟人民币结算示范区、提升人民币在东盟国家货币锚作用、优化人民币国际化的金融市场环境等新路径，来提高人民币在东盟的国际化水平。关键词：RCEP东盟人民币国际化中图分类号：F83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052（2023）01-0031-10引言2021年11月22日，习近平主席在中国-东盟建立对话关系30周年纪念峰会上，正式宣布建立中国东盟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标志着中国与东盟的合作迈上新台阶。东南亚是最早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的地区之一，也是“一带一路”沿线对人民币接受程度最高、人民币流动最活跃的地区。东盟作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二大对外投资目的地和第三大投资来源地，在东盟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不仅是市场选择的自然结果，也是中国与东盟经济共同发展的必然趋势。2021年，中国与东盟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48147.9亿元，占人民币跨境收付总额的13.2%，占比仅次于中国香港，位列第二。2022年1月1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生效，将带来亚太生产网络的整合与重构、贸易和投资的增长。RCEP金融服务条款政策框架的业务范围广泛、开放程度高，有助于进一步消除金融开放与合作的政策障碍，将拓展人民币在中国-东盟经贸活动中的使用，为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创造广阔的发展空间。此外，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加速了国际货币体系和金融格局的重构，欧美对俄罗斯的金融制裁引起新兴市场的普遍关注，严峻复杂的地缘政治局势使包括东盟国家在内的世界各国将保障储备资产安全放在更为重要的位置，也更注重寻求结算货币、外汇储备的多元化，一些新兴市场的商业银行纷纷开立人民币收稿日期：2022年2月18日作者简介：云倩，广西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广西社会科学院东南亚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中国-东盟开放合作、金融政策。南宁，530022。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数字丝绸之路与中国-东盟跨境产业链创新耦合研究”（21XGJ007）；2022年广西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研究课题“新发展格局下中越边境地区开发开放政策体系优化路径研究”（22BMZ012）；广西社会科学院新型智库创新团队成果。31DOI:10.16407/ki.1000-6052.2023.01.009ASIA-PACIFIC ECONOMIC REVIEW NO.1,2023账户，沙特阿拉伯王国等部分产油国开始讨论将售往中国的部分石油以人民币计价的可行性，人民币开始承担一定的避险货币职能。在RCEP生效实施、国际货币体系和金融格局重构的背景下，探索在东盟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路径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能为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逐步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区域范例，乃至为在更广范围实现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参考借鉴。一、人民币国际化相关研究综述从理论上看，人民币在东盟的国际化属于货币国际化的研究范畴。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美元霸权地位衰落、日元国际化不断推进以及欧元的正式发行，货币国际化问题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较有影响力的有最优货币区理论（Mundell，1961），主张用生产要素的高度流动性作为确定最优货币区的必备条件；货币替代理论（Chetty，1969）提出外币在货币职能上可以替代本币；生产函数理论（Miles，1978）认为人们会根据持有本外币的边际收益和机会成本来灵活调整本外币的比例等。人民币国际化的研究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亚洲金融危机前，从货币国际化的基本规律出发，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必要性、可行性、预期收益等进行探讨。第二阶段是在亚洲金融危机后，对东亚区域货币金融合作进行的研究。Mundell（2003）提出继美元区、欧元区和日元区后，中国可能成为下一个国际货币的候选国。第三阶段是自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尤其是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开始后，对人民币国际化的理论与实践研究快速升温，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一是对人民币国际化步骤的研究。多数学者认为人民币应先进行周边化和区域化，如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课题组（2011）认为人民币国际化要先后经历在部分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国际化、在亚洲的国际化、在全球范围内的国际化三个阶段。Park（2010）认为在短期内人民币较难谋求与美元或欧元类似的货币地位，可以先选择“中国内地（大陆）+中国香港+中国台湾+东盟”的方式成立人民币货币区，或采取“中国+日本+韩国+东盟”的方式促使人民币成为区域性货币锚。二是对人民币在东盟国际化的水平进行测度。刘方和丁文丽（2022）以货币合作、清算安排、结算货币、储备货币和计价货币的重要事件为主要指标，加权合成东南亚地区的人民币国际化指数，测算得出进展最快的是货币合作。唐文琳等（2019）认为人民币汇率对东盟7国货币影响力的排名从高到低依次为新加坡元、马来西亚林吉特、泰国泰铢、印度尼西亚卢比、菲律宾比索、越南盾和柬埔寨瑞尔。石晶晶（2020）以世界贸易人民币结算占比、外汇市场交易人民币占比、人民币国际债券和票据占比为指标，构建了人民币国际化指数。三是对人民币国际化新路径的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2022）主张将人民币国际化与利率、汇率、资本账户管理等金融改革有机结合，在基础设施、对外贷款、大宗商品贸易、产业园区和跨境电子商务等方面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张明和王喆（2021）认为未来应推动人民币计价的大宗商品期货交易、加快开放在岸金融市场、鼓励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等区域使用。潘英丽（2019）、谢星和封思贤（2019）提出法定数字货币将成为推动人民币国际化的突破口。四是关于 RCEP 对人民币国际化影响和对策的研究。赵晶等（2021）认为RCEP的签署有助于进一步激发境外人民币真实需求，要发挥人民币货币锚效应，稳慎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张方波（2021）认为 RCEP 代表了当前中国在金融领域开放承诺的最高水平。此外，宋科等（2022）对人民币真实交易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一带一路”倡议可以显著提升沿线国家人民币跨境交易金额和笔数，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与周边国家经贸活动的深化能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上述成果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理论基础和方法借鉴，但也还存在进一步扩展和深化的空间：一是对RCEP实施后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和对策研究尚不深入。二是对东盟国家通货膨胀、外汇管制、使用外币偏好、对人民币潜在需求的相关研究较少。三是尚未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民币国际化新路径新模式。为此，本文拟深入分析RCEP框架下在东盟推进人民币国际化的新路径，相较已有研究，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系统分析RCEP对在东盟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途径及作用机理，结合RCEP规则，提出建设中32亚太经济2023年第1期国-东盟数字货币合作区、中国-东盟人民币结算示范区，提升人民币在东盟国家货币锚作用等人民币国际化的新路径。二、在东盟实现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条件东南亚是“一带一路”沿线对人民币接受程度最高、人民币流动最活跃的地区，东盟作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二大对外投资目的地和第三大投资来源地，中国与东盟经贸合作的不断深化为人民币支付结算奠定了良好基础，在东盟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具有良好的基础条件。（一）东盟是中国在境外第二大人民币跨境收付地1.与东盟的经贸合作不断深化，激发了人民币的使用需求。自2011年起，东盟成为中国在RCEP区域内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即使是在新冠病毒感染疫情严重冲击全球经贸的情况下，中国与东盟凭借地理优势和较为稳定的经济发展环境，双边贸易实现逆势增长，叠加英国“脱欧”因素，2020年东盟取代欧盟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2022年，中国与东盟进出口总额达9753亿美元，占中国进出口总额的比重由2011年的9.69%升至15.46%。东盟连续三年成为中国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也是东盟最重要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来源国之一。据商务部统计，2021年，中国对东盟全行业直接投资143.5亿美元，与上年基本持平，占中国对外投资总额的近十分之一。中国已成为柬埔寨、老挝的最大外资来源国，也是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的第二大外资来源国。2021年，中国与东盟国家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48147.9亿元，占中国同期人民币跨境收付额的 13.2%。资金收付比为 11.02，净流出 512.1亿元。其中，货物贸易项下合计 8268.5亿元，同比增长10.7%；直接投资项下合计6094.2亿元，同比增长43.5%。2.东盟使用人民币投融资形成一定规模。有3个东盟国家在中国发行熊猫债券。2017年以来，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的政府、金融机构在中国银行间债券市场共成功发行6只熊猫债券，包括主权债券、金融债券、公司债券3种类型，累计金额达89.6亿元人民币，这些债券一经发行就得到中国境内外各类投资机构的踊跃认购，最高认购倍数达发行额的6.32倍。多家东盟相关机构使用人民币进行投资。自2011年12月推出人民币合格境外机构投资者（RQFII）试点后，经历了数次制度改革，准入门槛不断降低，中国资本市场的开放水平显著提高。在多项政策推动下，东盟相关机构对使用人民币投资的参与度很高。根据中国国家外汇管理局资料，在2020年5月境外机构投资者境内证券期货投资资金管理规定新政策实施前，共批准来自东盟的35家RQFII投资，投资额度合计819.55亿元，占全部RQFII批准投资额度的11.34%，占比仅次于中国香港，位居第二。（二）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设施水平稳步提升1.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参与者在东盟十国已实现全覆盖。中国人民银行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于2015年10月正式上线运营后，现已成为人民币支付清算的重要基础设施。截至2023年1月14日，CIPS系统共有1369家参与者，其中直接参与者77家，间接参与者1283家。CIPS系统在东盟十国已实现全覆盖，共有星展银行（中国）有限公司、中国工商银行新加坡分行、中国银行股份有限公司新加坡分行、中国工商银行（泰国）股份有限公司、中国银行（香港）有限公司马尼拉分行人民币清算中心、中国银行（马来西亚）有限公司、中国工商银行老挝人民币清算行7家直接参与者和80余家间接参与者。2021年，CIPS共处理中国与东盟跨境人民币业务26.09万笔，金额达3.33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53.85%、75.64%。2.东盟人民币业务支付清算网络不断健全。目前中国人民银行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建立了人民币清算行安排，中资银行人民币业务在东盟十国实现了全覆盖，能够提供人民币存贷款、信用证业务等人民币产品和服务，有效促进了人民币的使用。截至2021年末，共有266家东盟商业银行与中国境内122家商业银行建立了人民币结算代理行关系，合计开立人民币同业往来账户882个，其中，新加坡、越南、马33ASIA-PACIFIC ECONOMIC REVIEW NO.1,2023来西亚位居东盟前三，分别为273个、226个和99个。（三）人民币成为大多数东盟国家的流通货币和结算货币近年来，东盟对人民币的认可程度不断提高，人民币在部分东盟国家已被官方认可或为民间接受，成为流通货币和结算货币（表1）。一是中国与泰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老挝、新加坡5国签订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货币互换协议总额约8000亿元人民币。二是中国与越南、老挝、印度尼西亚开展双边本币结算。在中越边境地区、中缅边境地区的经贸主体可直接用人民币进行贸易结算，老挝允许在两国已经放开的所有经常和资本项下交易中直接使用双方本币